方夫人带进的客人正是萧石，他身材依然瘦削，但举止间总给人一种坚实有力的感觉，双目也越发明亮灵动，竟隐隐透出睿智自信的神采。

方茹看到他时，先是眼前一亮，随后盈盈起立，微垂着眼睑轻声道：“萧石，你来了。”方涣之则离座而起，笑呵呵地迎上前道：“原来是萧世侄来了，真是贵客临门啊，快，咱们爷俩坐下说话，茹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给你萧世兄沏一杯茶来。”

方茹听到父亲呼唤，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向萧石投去一个甜甜的笑靥，迈着轻灵的步子，穿花蝴蝶般去了。

萧石落座后，微笑道：“方伯伯，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求您的。嗯，要是不嫌我太笨，能不能收我为徒？”

方氏夫妇同时一怔，都没想到萧石忽然会提出这样突兀的要求，方涣之微眯起老眼，深深望了萧石一眼，疑惑地问：“贤侄啊，你家学渊源，嗯，这个，老夫实在有点想不通。”

萧石双手一摊，坦然道：“方伯伯，我对中医药从小就很感兴趣，可惜一直都没有高人指点，说实话，我除了家里祖传的那几张方子，对医术实在是一窍不通，我是真心实意想拜您为师，方伯伯，请收下我吧。”

事实上，萧石之所以想拜方涣之为师，压根就没想过要学什么医术，只是为了将来洗钱方便，试想一个没有任何职业的穷学生，一夜间就拥有了万贯家财，别人哪有不起疑的？而要是靠上了方家这棵大树，以后许多事就都好办多了。再说，方涣之一生桃李满天下，如果真成了他的亲传弟子，在社会上走动时也会方便许多的。

方涣之见他说得真诚，略一沉吟，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萧世侄一心向道，这是好事，方伯伯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萧石立刻顺着竿子往上爬，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方涣之面前：“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方涣之笑吟吟地上前扶起他，笑得合不拢嘴，口中却嗔道：“唉！这孩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行这种老黄历。”

萧石装模作样地肃容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都是应当应分的，师父、师娘，你们请上坐，等我行过大礼，才算正式入门，另外，我还打算开个拜师宴，就定在皇家饭店顶层好不好？”

方氏夫妇对望一眼，都想不到这个新收的小徒弟手面这样大，居然想在皇家饭店摆拜师宴。要知道皇家饭店可是本市最顶级的烧钱场所，在那里订一桌酒席至少要花两三万，方涣之又是个交际极广的人物，一顿拜师宴下来，怎么说也得花掉五六十万吧。不过方涣之微一沉吟，心中便释然了，在他心目中早已认定萧石必定是名医之后，至不济也是个破落世家，这样的家庭有点积蓄也属寻常。不说别的，就说他家那些层出不穷的稀罕宝贝，哪一个拿出去不是价值连城的。

这时方茹正好托着茶盘进门，恰听到萧石满口声称什么师父师娘的，忙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方涣之呵呵笑道：“茹儿，你还不知道呢，刚才萧世侄已经拜了我为师，以后我们就都是自家人了啊，哈哈！咳……咳……”

方茹一听，芳心暗喜，忍不住偷瞄了萧石一眼，喜滋滋地道：“那可好得很啊，以后萧石就可以常来我家玩了。咦！爸，你怎么了？”

方茹忽地发出一声惊呼，扔掉手中的托盘，向方涣之扑去，方夫人和萧石同时一惊，霍然望去，却见方涣之不知何时已变得面如金纸，极度痛苦地按着胸口，整个人都在椅上缩成了虾米状。

“啊！”萧石大吃一惊，紧跟着扑上去扶住方涣之的肩，急叫道：“师娘，师父这是怎么了？”

方夫人这时也被吓得乱了方寸，惊骇欲绝地望着面前这一幕，吃吃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涣之身体一向都很好的。”

“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萧石一边狠掐着方涣之的人中，一边冲方夫人吼叫起来，原来方涣之不知发了什么急病，竟在短短几秒钟内晕了过去，双目紧闭，呼吸渐弱。

方茹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紧抱着方涣之的身子嘶叫道：“爸！你别吓我啊，我……我……快，萧石，我爸的身子越来越凉，好可怕，快想办法啊！”

三人之中，其实还是萧石头脑最冷静，主要是因为他和方家虽然交好，其实对方涣之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感情，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两天刚刚研究过的初级画工兑换品栏，其中有一种特殊物品名叫归神丸，售价5000经验，注解中称可以使人体细胞活力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既然连细胞活力都能恢复到最佳，想必治病救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当下不及细想，忙扔下方涣之跑进后堂，迅速进入个人空间中买了一颗归神丸出来，托在掌心中瞧了一眼，但见是颗黄澄澄的拇指大小药丸，而且异香扑鼻、闻之沁人心脾，心想这东西就算没用，想必对人体也是无害的，姑且试一试吧。

接着他风一般窜回大堂，不由分说就用手手指撬开方涣之牙关，把那颗芳香四溢的归神丸塞进他口中。

下一刻，奇迹出现了。

方涣之一声呻吟，忽然张开双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茫然道：“我……我刚才怎么了？”……

晚上六点，方涣之夹着公文包准时出门，前往位于本市西区的华侨宾馆开会，研讨会的开幕式设在宾馆二楼宴会厅中，济济一堂，国内知名的中医药专家、学者以及各大制药企业的老总几乎都到齐了。由于会议尚未正式开始，这些人都一堆堆地围着小圈子，相互寒喧、握手、或者热烈讨论着什么。几个摄影记者在会场前后架起了摄像器材，更多记者则是围在那些著名学者、企业老总身边打转，提着录音笔到处采访热点人物。

方涣之进场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许多老朋友纷纷上前打招呼、拥抱、握手。这种场面方老爷子早就习以为常了，虽忙不乱，有条不紊地逐个寒喧客套，其中还有他的不少徒子徒孙，也纷纷上前向老师见礼，方涣之满面红光，应答自如，完全具备一代名医的风范。

一个记者费力挤进人群，将录音笔送到方涣之面前，飞快地问道：“方老，据外界传言，您的儿子方慎博士最近发明了一种新药，可以瞬间将人体新陈代谢速度提高百倍以上，同时还能够大幅增强细胞活力，请问是否真有此事？”

方涣之矜持一笑，清咳一声，缓缓道：“到目前为止，这种新药尚处在研究之中，不过这项工作并不是由犬子主持的，也不是我方家任何人的发明，其中详情我现在还不方便透露，等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的。”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有某个人或机构确实发明了这种神奇的新药。”那记者兴奋地追问道。

方涣之用力点点头，十分肯定地答道：“是的。”

这个无比确定的答复立刻使周围人群一片哗然，以方涣之的身份地位，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于是消息不径而走，更多人涌向了方涣之。这无疑是一个非常令人振奋的消息，在场的人几乎个个都是第一流的医学专家，谁能不明白其中的意义，把巨大的会场吵得跟菜市场一般。

七点整，中医药协会理事长缓步登台落座，鼓噪的声浪才逐渐平息下来，纷纷把目光投注到会场前端的主席台上，身为协会常务理事的方涣之自然也在台上有一个座位。

年逾古稀的会长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无非是一些场面上的陈词滥调，属于官样文章，不过老会长为人素来严谨，即使做起官样文章来也是一丝不苟，洋洋洒洒数千言。

不知过了多久，老会长忽然感到有些异样，原因很简单，会场上太安静了，济济数百人一堂，就算人人都是修养高深的社会贤达，也总会有人偶尔轻轻咳嗽一下，或者挪动一下屁股，喝口水吧，然而，实在是太安静了。除了他自己沙哑的语调飘荡在会场上空，静得没有任何杂音。

老会长不由抬起眼睑，把视线从演讲稿上挪开，望向台下的听众，却见到了一幅奇景。那些人动作表情各异，有的张大着口，有的瞪大了眼，有的用手抚着额，有的用手掩住了口，然而他们的目光都是一致的，每个人都死死盯着他左侧的一个方位。

老会长缓缓转过头，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顿时骇然变色。

由于距离极近，老会长看得极为真切，坐在他身旁的方涣之，从面部到脖颈，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发生了龟裂，随即寸寸脱落，与此同时，他的头发也在扑簌簌往下掉，从最外围开始，一头灰白相间、极为修整的短发转眼间就掉得七七八八，不成样子了，只剩下头顶心不知何时冒出的一小丛稀疏的青色发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着。

当此恐怖片里才能见到的场景，年迈的老会长喉头“格”的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