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破
作者:何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055

“简直就是***混蛋!”

愤怒的吼声从办公室门缝中直透出来,刚刚行到门前的女秘书官贝萝雅手中一颤,险些将两杯刚泡好的清茶翻落在地上。

“又开始了!”年轻漂亮的女秘书官无奈地想着,伸手推开了房门。

总参长的办公室里,还是一如既往地乱。如山的文件堆得到处都是,桌椅上几乎找不到半点空隙。大大小小的军事地图胡乱地铺在地毯上,想要从门口走到办公桌前,你就必须得横跨过好几次坎兰大陆,并且将整个巴帝王国死死踏在脚下才行。

墙角的边缘处,铺叠着一长溜厚而宽的纸堆,这里是总参长以及副总参的临时休憩地。在一些边境局势恶化的日子,他们会不分昼夜地埋首于数以万计的军事情报之中,反复阅寻每一处可能被高级参谋们忽略的地方。到了难以支撑时,他们中的一个便会和衣躺上纸堆,蜷起身躯略为打个盹。

一般来说,工作上的狂人总有着这样那样的古怪脾气,然而在普罗里迪斯的身上,贝萝雅却完全感受不到这一点。在任何时候,他都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气度,言语谦和,举止有礼。

令所有下属都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则是总参长戴尔维那偶尔爆发的怒火。当然,一旦踏出军机处的大门,他就会立即变回那个猥琐不堪的懵懂人物,就算是被人狠狠地掴上几个耳光,也断然不会还手。

如今的帝都就像是夜色下戈踞的蛮荒丛林,想要生存,就必须要学会避开四处暗藏的危机。在这一点上,戴尔维无疑是一头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正如每次暴跳如雷时一样,戴尔维正高踏在尽是杂物的办公桌上,大敞着军服领口,手舞足蹈且口沫横飞地咆哮着,看上去似极了一个病症发作的癫痫患者:“*****,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都知道,谁才是这一届军选的最后优胜者!什么狗屁规则,那个娇滴滴的公子哥儿简直是捡了个大便宜!”

贝萝雅小心翼翼地闪过不断被他从桌上踢下的大叠文件,将一杯茶水递给悠然立在落地窗前的普罗里迪斯。后者看着女秘书官发白的脸色,摇头苦笑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另一个杯子。

“戴尔维,你是不是该下来休息一会儿了?”普罗里迪斯掠了眼逃也似带上门离开的女秘书官,晃了晃精巧的瓷杯,“喏,来自遥远东方的新茶已经泡来了,你要不要喝?”

“我不累,也不想喝什么狗屁茶!”戴尔维半点也没有对待一个皇子应持的礼貌,气咻咻地道:“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从来就没半点火气?现在人家不但不承认撒迦那小子通过了复选,反而还要追究他触犯了什么军选戒律!不就是迟到了一小会吗?这简直是明摆着没拿我们军机处当回事!”

普罗里迪斯浅浅呷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道:“事实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重视过军机处,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戴尔维窒了一窒,颓然跳下办公桌:“就算是这样,皇家军团的那两个混蛋也太过分了一点,居然借着元老会的名义来压我们”

普罗里迪斯笑着递上一只杯子:“你错了,抬出元老会反而是证明了他们在尊重军机处。撒迦既然参与了军选,就必须得接受规则的束缚。从军法上来说,要惩戒他根本就用不着元老会出面,我们也毫无办法。”

“你的意思是,那两个古古怪怪的家伙借着这次机会在暗中向我们示好?不对,依我看他们的对象不是军机处,应该是你。”戴尔维接过瓷杯,凝视着氤氲腾起的热气沉吟半晌,疑惑地道:“没道理啊,据我所知他们虽然和你的那位兄长不怎么对路,可也没有必要倒向你这边。毕竟人人都知道,仅剩的四个皇子里面,你是最没实力的一个。”

普罗里迪斯摇头道:“这或许代表着善意,但绝对不是某种变相的暗示。有些人天性谨慎,没有十分的把握就不会做出抉择。我想,他们正是其中之一。”

戴尔维伸手扫掉办公桌一角的杂乱文件,一屁股坐了上去:“可是撒迦这才回来几天?本来就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一顿军棍挨好,恐怕连命都没了。”

“他是个特殊的孩子,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普罗里迪斯英俊成熟的脸庞上,渐渐现出玩味笑意,“或许,那两位统领也是这么认为的”

“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戴尔维没好气地扔了本帝**册过去:“滚进来!”

贝萝雅推开门,当看到总参长似乎已恢复正常后,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对着普罗里迪斯轻声道:“长官,梅隆上将想见您。”

“请他进来,麻烦你。”普罗里迪斯温和地道。

女秘书官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戴尔维忽伸了个懒腰,走向门口:“你们谈,我出去看看那帮家伙有没有偷懒。”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习惯于回避。”普罗里迪斯淡然开口。

戴尔维脚步不停,大笑道:“我的殿下,因为你那些莫名其妙蒙受光明神感召的兄弟,我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查也不好,不查也不好,成天在担心着自己的小命。有些事情,其实你我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弄得人人皆知。这年头,值得相信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呢!”

普罗里迪斯凝注着他矮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低沉地咳了几声,唇角缓缓抿出一道冷酷的弧线:“是啊,的确是越来越少了”

这是一座荒芜嶙峋的岩山,山体不高,却极为陡峭,颇似一枚突兀探出地面的巨兽獠牙。

远远望去,岩山通体呈现出混浊森冷的暗色,只是偶尔可以在岩缝夹层之间,窥见一点杂草的幽绿。尽管渺小,但它们却是如此顽强地挺直着身躯,竭力探寻着阳光所及的方向,在周遭高耸的岩石丛林中,骄傲地绽放着那一抹微色。

岩山顶部,无数块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年风雨侵蚀的裂岩砌垒叠靠,沉默地盘踞在黑褐色的土壤层上,巍然如林。

灿然耀眼的炎气辉芒骤然爆起,几块硕大的岩块轰然断折,声势惊人地直滚下山去,带起一路烟尘碎屑。

雷奥佛列躬下腰剧烈地喘息着,满头金发散乱地垂落于肩头,目光死死地盯着一株岩石下探出的小草,身上已被汗水浸得透湿。

他从来就不喜欢这种卑微的植物,作为童年那场大火中唯一的生还者,他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火势熄灭后满目焦黑的残桓瓦砾,以及,火场边缘那几簇迎风微动的杂草。

它们总是使他想起过去,想起不愿回忆的一切。

对于逝去的双亲,雷奥佛列已经没有过多的印象和感情。他真正耿耿于怀的,却是自己的血统。尽管如今的劳南多早已将他视为己出,但并不纯正的皇室血统,却一直都是这高傲的年轻人掩藏于内心深处的疮疤。

刚来帝都没多久的时候,宫廷礼仪课上的那个红发女孩就曾经毫不留情地嘲笑过他的身世。雷奥佛列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直至今日,仍然在深深地痛恨着。

“玫琳”雷奥佛列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眸子里的光芒越来越亮,野兽般低低喘息起来。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劳南多的这个养子无疑是年轻人的典范——他身上几乎拥有了全部的闪光点,优秀且自制,找不到半点瑕疵。然而,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灵魂中归于邪恶的那部分,总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会狰狞展现,并无例外可言。

在十五岁的时候,雷奥佛列有了生平第一个女人,那是个侍侯他生活起居的女仆。尽管讶异于小主人过早勃发的**,但已是过来人的女仆还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形下躺在了床上,谁都知道违抗主人将会是个什么下场,在皇族的眼里,仆从的生命根本就不值一文。

生涩而迷乱的**宣泄之后,雷奥佛列**着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坐在床头轻柔地将女仆抱在怀中,将她的头发调皮地在指端打着卷,缓缓缠上颈项,然后遽然勒紧。当女仆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时,他哆嗦着腾出一只手,摸向自己黏糊的下体

那是一头火红色的长发。

雷奥佛列从第一眼见到玫琳起,就为她的艳丽所震撼,即使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是孩子。随着年龄的长成,这个红发女孩的身上更是无处不透着令人歇斯底里的魅惑,她就像是一株急待采摘的玫瑰,怒放的花瓣下,却隐藏着锋利的尖刺。

感情就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想要胜出,你就必须得把自己变成那只总是在关键时候逃开,却又不会逃得太远的老鼠。雷奥佛列自然清楚玫琳日益灼热的目光中蕴含着什么,但却一直都在刻意回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玫琳的虚荣好胜,任何得不到的东西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吸引力的,想要摘到这朵玫瑰而又不被扎得鲜血淋漓,成熟的时机才是那副手套。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占有**已燃烧得如火焰般旺盛,到了难以压抑时,雷奥佛列便会扼断一条鲜活的生命。枕下的红发已集有满满一束,它们中的每一小缕,均代表着一个曾经美丽的女子。

尽管早已无数次幻想过玫琳在身下娇吟喘息的模样,以及欢爱过后她那具逐渐僵硬却依旧无暇的**,但雷奥佛列还是显得极有耐性,在面对玫琳的时候他甚至冷淡到不会多看她一眼。

最好的,应该以最完美的方式获取。这是雷奥佛列唯一的想法。

光芒再亮,呼啸激射的炎气光体摧塌了大片的岩层,隆隆不断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岩山顶端,宛如惊雷。

这座无名岩山位于帝都北郊三十里处,素来人迹罕至。早在很久以前,雷奥佛列就把这里当成了修习武技的所在,他喜欢安静的气氛,向来如此。

三尺长的战刀正静静地卧在手中,刀身冷冽青森,寒气逼人。当九阶炎气彻底将它包裹时,似乎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东西能挡得住刀锋的全力劈斩。

体力上的急剧倾耗,似乎遏制住了熊熊焚起的欲火。雷奥佛列垂目凝望着泓亮刀身,那上面正反射出的,是一双饱含着羞辱的眼眸。如果说玫琳会带来凌虐的**,那么复选时出现的那个黑发年轻人,则代表着完完全全的噩梦。

“咔”的一声脆响,战刀已断为两截。雷奥佛列一分分地加力,细微的炸裂声中,刀身已崩出无数细痕。而薄削的锋刃正在一分分地切入掌心,赤红点点飞溅而出,但他却似毫无所觉。

“这也是你修习武技的一种方式?”一个雄浑之极的声音忽然自后方响起,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轻蔑。

雷奥佛列没有回头,手中刀身突然碎成了片片残屑,纷落于地,“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是我父亲的意思?”

那人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我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落魄到要听从别人命令的地步。劳南多的确是有找过我,但来这里,却是我的本意。”

雷奥佛列缓缓转身,年轻的脸庞上神色漠然:“你还是习惯这样鬼祟地出现,不是去了大陆西方吗?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他正前方的一块突起大石上,远远踞着一个老人,雄狮般威猛的老人。

那老人的身上,披着一件短襟布衣,满面留着浓密虬结的长须,乱蓬蓬的头发随意地在身后束了个结,面目狰狞而丑恶。就只是踞在那里,便已有寻常人的身高,体形魁伟至极。

听得雷奥佛列的问话,他拧起了浓眉,环眼中煞气隐现:“一定得有事情才能来找你?”

“克雷默,你要教的,已经全都教给我了。现在的我,已经像父亲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了一把随时可以为他除去障碍物的快刀。”雷奥佛列直视着老人,现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理由来找我,难道,是想我在帝都里给你找几个不花钱的女人?亲爱的老师,你都已经这样老了,下面的那根东西还能抬头?”

克雷默低哼了一声,遽然长身纵起,壮硕的身躯于空中一闪而没,再出现时,已是单手扼住雷奥佛列的咽喉,将他小鸡般提了起来,“劳南多怎么收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雷奥佛列犹如一条搁浅的鱼,脸孔涨成了可怖的青紫色,双手无力地扳向老人不断收紧的虎口,全身炎气竟似于突然间荡然无存,就连半点反抗的能力也难以提起。

“就算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也同样会被逼着经历这该死的一切。”雷奥佛列断断续续地开口,两注鲜血已从鼻腔中垂下,“像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亲情?他真正需要的,是听得懂命令的工具,而不是人。”

克雷默微一挥手,将他垃圾也似的抛到了一边:“真是可笑,我听说你在军选中被人打得满地找牙,现在却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大言不惭。依我看,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是!真不知道几年前教给你的那点东西,是不是都教到了一条狗身上。劳南多需要利用你去杀人办事?别笑死人了!”

雷奥佛列半伏在地上,一双已经变得通红的眼睛狰狞翻起,低低笑道:“老头,军制炎气根本连只鸡都杀不死,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依靠它去作战!”

“你的对手,强在哪里?速度?力量?还是实战经验?又或者,他的整体实力都要远超于你?”克雷默森然问道。

雷奥佛列只是一味冷笑,不加理睬。

“你自从随着我修习炎气以后,的确是吃了不少苦。无论是不是出于本意,作为一个皇族,你的努力程度令人惊讶。”克雷默凝视着他,冷冷地道,“你的天赋虽然是我所见过的年轻人中最好的,但可惜却贪功急进,完全忽视了武技中最基本的一些东西。炎气的本质,又岂是你想象中般苍白浅薄?!”

“你以为,高阶就能代表一切?”这如远古泰坦般高大魁梧的老人陡然间须发皆扬,周身无声腾起一股金黄色的军制炎气,“看清楚了,这不过是六阶左右的力量,但只要能运用自如,也未必就不能胜过像你这样的九阶修习者!”

“炎气的施放,并不仅限于手臂、掌缘。只要精神力调配得当,全身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成为媒介。”克雷默右足微动,轻描淡写地接连划出三道半月形的炎气光体,岩山顶端立时石屑激爆,尘烟四起!

轰然大震的“隆隆”声中,十几块巨岩相继解体,仆倒于地。雷奥佛列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望着地面上那三道深达尺余,一路劈至山顶边缘的划痕,已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样悍然无匹的炎气威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不需要兵器便能隔空施放出光刃状的炎气斩,这简直就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有两个敌人,一个只会使刀而不会出腿,另一个刀法腿法都很好,你愿意挑哪个做为对手?我会选前面的那个,因为防御他要容易得多。”克雷默全身耀动的辉芒骤然一敛,也不看雷奥佛列一眼,自顾自地道:“至于速度,我想炎气修习者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雷奥佛列只觉得眼前一花,克雷默已如鬼魅般立到了极远处的所在。

“炎气不止是杀人的利刃,它在以球形喷发时能产生多大的力量,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当炎气从足底涌向地面的那一刹那,你会感觉到掌控速度的愉悦。”克雷默身形不动,双足边缘隐有光芒乍现,整个人卷起一道烈风疾纵而回。

“如果遇上各方面都要强于你的敌手,那就到了比拼杀伤力与防御力的时候了。你的**强横程度还算是过得去,急需要掌握的,是象征着毁灭的‘破’。”

克雷默行到一块小山般的岩石前,吸气,出拳!天崩地裂的一声爆响后,包裹着炎气的铁拳已将整块岩石摧塌了一半!

“这不叫毁灭,而叫做蛮力。”老人走向另一块大石,转首望向雷奥佛列,缓缓地道:“威力并不是全部,真正的高手,讲的是以一点,而破全身。”

当克雷默的拳头触上岩石表层瞬间,雷奥佛列清晰看见炎气的光芒突然大亮了一下,继而无声无息地黯淡下去。

细细簌簌的碎裂声响起,以拳面的接触点为中心,这块几丈高的岩石开始崩出无数条裂纹。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碾压一般,片刻之后石身遽然崩塌,彻底碎成了千万块细小的片屑,一股灰蒙蒙的烟尘直冲上半空,久久方自散去。

“这这怎么可能?”雷奥佛列嘶哑地开口,目光中尽是震骇。

克雷默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神色淡然:“一个普通人,是再怎样也不可能用拳头打穿一只牛皮水袋的。而如果用尖针去刺,则会很容易办到这件事情。如果那根针还能在扎穿水袋后爆裂开来,我想,那水袋一定会变得千疮百孔。”

雷奥佛列心中大震,神色间惊喜交集,整个人泥塑木雕般僵在了原地。

“军制炎气的修习方法就只有一种,无论是那些平民士兵,还是像你这种皇亲贵族,每个人出发时的位置都一样,不同的是去向终点时所选择的路径。”克雷默斜乜了他一眼,转身向山下行去:“你的武技根基已经算是牢固,我还能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以后的路,自己走罢!”

“等一等”雷奥佛列忽涩然开口,迟疑着道:“您还会回来么?”生平第一次,他对这个样貌粗豪丑陋的老者用上了敬语。

克雷默脚步不停,淡淡地道:“或许吧,现在的摩利亚不怎么太平,你父亲要是遇上了解决不了的事情,我想我会回来的。至于你,我只想奉劝一句,无论是修习武技还是为人,都要学着以心去看待一切”

山风阵阵袭来,老人的话语在风中缓缓而散,终至微不可闻。雷奥佛列看着他魁伟的背影愈来愈小,慢慢地抬起右掌,低声而迷惘地重复起克雷默适才所说的一个字眼。

他的周身四处都沾满了尘土,面部血迹宛然,形貌极为狼狈。但眸子里,却渐渐亮起了一簇拂动不休的炽芒。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