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与地面碰撞发出的闷响。

提尔拉主教，这个灰色短发在脑壳中心缺失的秃头老人倒在地上，因为过于激烈的战斗，那件代表他教会最高领导人之一主教身份的白袍染上了厚重的灰尘与污迹。脸上因为受到了拳头重重的冲击，所以鼻子里开始不停的透出鼻血。

但他却没有做出任何使用恢复术式的动作――在这时他完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夫老头一样失去任何尊贵的倒在地上。

那个不是神职者却穿着黑色神父袍的少年在他身前，俯视着他，说：“我赢了。”

大多数魔法师的身体太羸弱了，而这个秃头老人显然属于这个‘大多数’。周诚相信，如果给这个秃头老人再来上一拳，搞不好就会让他丧命。

羸弱的魔法师身体，衰老的老人身体再加上辅佐身体的魔法术式在这时全部被‘偏转’‘取消’。所以提尔拉主教现在仅仅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而已。对周诚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

现在的亮度太高，整个世界都笼上了一层刺白，这时提尔拉主教看不清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少年的表情，但还是可以大概猜到，这孩子现在大概为了达到目的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吧。

提尔拉主教清晰的知道这个少年的目的。知道这个少年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正义，只是想守护那些会专门用以牺牲的无辜生命。

只是这样而已。

他并不是‘负’。反而是种‘正’。

那自己就是负咯？――毕竟自己是真正从一开始就清楚到连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的，完完全全知道‘那些孩子不是什么人偶’这件事的人。

呵。真是讽刺。

提尔拉主教忍不住咧开嘴，却因为刚才脸部受到重击而得到一阵阵抽痛。

“为什么要阻止呢？你知道这个计划完成之后可以挽救多少可能牺牲的人吗？”

躺在地上好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的提尔拉主教带着自嘲的笑容无力的说着，说着和这个身为‘胜利者’的少年的提问所无关的事。他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喘气声，显得嘶哑摩耳。不再有他之前说话的那种如神父朗诵教典般的安详。

这时，一道刺白的光柱从他们上空闪过。‘圣乔治’魔法阵群所凝聚的光之巨人居然开始压制那边的炮火。

轰隆轰隆的滔天战响连绵不绝。

“教会光是在这一年里，就有300个以上的神职者的伤亡，如果这之前已经完成了那个‘计划’，就不会有300多份的悲伤……”这个因为两次被少壮的拳头打中的秃头老人倒在地上，望着那个打倒自己的少年，叹了口气说着。

周诚没有理他。提尔拉主教也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说着。像是说给这个以‘逆向取消魔法术式’的夸张方式击败自己的少年听，也像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用无生命的人偶代替活生生的人类，用量产的物品代替唯一的人。她们没有自我意识，不会痛、不会伤心、于是就再也不会不会有人因为亲友的死亡而哭泣。难道不好吗？……”

周诚没有理他，只是将右手放在这个倒在地上完全无能力再反击的老人脸部上方，嘴里轻吐出几个简单的魔法字节。

Perseguireobiettivi－AngelHeart（追寻目标――天使之心）

“呵…是啊，她们不是人偶。至少在术式真正完成前的拥有产生自我的能力，能量强度不够的‘残次品’…或者从另一个从一个方面说，她们才是真正的‘完美品’，毕竟，创造生命已经是神的领域了，而我们却做到了。――我早就知道这一点。能够接触的那些资料让我连自己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呵呵。”

倒在地上的秃顶老人依然在自言自语。

周诚的右手上虚浮起‘搜寻’的术式符号，但因为现在实在太亮了，所以那个符号在空气里一点儿也不清晰，如果不聚拢视线的话就根本看不见。

“…但是，这只是‘弗拉齐尔拉’术式的目标出现了偏差而已。只需要完善之后……包括前面的‘残次品’都会成为‘真正可以安心替代牺牲的…人偶’。所以，真正牺牲的只是…术式完善前的那种‘意外’。真正牺牲的只是…那些以阿尔托莉雅为蓝本所产生的

…生命。”

‘搜寻’的术式化为肉眼只能模糊看到一个点的萤光，散布在这个秃顶老人身上。

周诚依然没有理他，但是已经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个笑容与提尔拉主教的自言自语的话没有一点关系。这是努力的事终于完成的满足的笑容，是终于可以完美的把事情告诉自己所背负的人的笑容。

天使之心。这块‘量产虚构生命代替真人进行危险作业’与‘抹杀虚构生命自我’计划的最核心部分，名为‘天使之心’以信仰力为依托可以提供无限能量的石头。

它被荧光拖起，从这个倒在地上的秃头老人那身代表其教会最顶层之一的白袍上缓缓升起。

“但用牺牲少量无辜的人为代价去挽救更多为了正义而奋斗的人。这样梦想不好吗？”

天使之心是块大概是拇指宽的白色石头，很普通的样子，普通到简直就如同一块河边到处都是的鹅卵石。但是，里面蕴含着超过巨龙龙晶的力量，而是因为神术所以它可以随时补充这股力量。

这块样子普通的石头，天使之心被‘追寻’的荧光拖起。

然后，周诚的右手握着它。紧紧的握着。

在这个失去所有尊贵的老人倒在地上自言自语说着他的理由他的坚持。说着他内心那种犹豫不决的时候。

周诚没有回答一句话。

然后这个穿着黑色神父袍的少年站起，没有一丝迟疑的离开。

“以牺牲无辜的人为代价的正义，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灰色短发在脑壳中心缺失的秃头老人依然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站起。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从一开始就是伤害无辜的人。用什么理由来谈‘正义’，用什么理由去维护‘无辜的人’？

――――――――――――――――

“嗯，结束了。”

这是周诚见到阿尔托莉雅时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一颗石头在他手心荡起，落下。

天使之心，几乎和弹珠一样大小。普通的样子，普通到简直就如同一块河边到处都是的鹅卵石――原本它不是这个样子的，天使之心的力量已经没有了。这块石头被毁了，它再也不可以称为‘天使之心’。

但多可笑啊。这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决定了很多‘专门用以牺牲’的人的命运。

这里是通向翡翠街的路口。在向前走十步就进入翡翠街的范围。

拥有圣绿色瞳孔表情依然安详平静的少女愣了好久才吸了口气。认真的对这个少年说：“谢谢。”

她已经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等了很久了。

当这个替别人背负一切的少年出现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问这个少年是怎么样躲避‘圣乔治大教堂’的魔法阵群的，她没有问这个少年在按照自己的信息进入那个‘教会最高权力机关之一’的地方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她没有问他是怎么样面对只差一步就达到九级的提尔拉主教。

当他带着那种努力的事终于完成的满足的笑容，那种终于可以完美的把事情告诉自己所背负的人的笑容进入到阿尔托莉雅视线的时候――

一切都不重要了。

如同他说的一样――结束了。

她相信这个少年不会真正伤害什么人的――一定是如同他说的一样，像故事的主角般把事情漂漂亮亮的完美解决了。

因为那个地区的世界全部被‘魔王右手’克洛维奥的个人现实所扭曲隔离。所以，事实上在领域之外的人根本没有感应到一丝声音与光亮。

在外面的世界，还是平淡的夜晚。月亮清冷的挂在天上。

整个城市安静的睡着。

留给街道上的光亮，除了月光只有那昏黄的街道。

两道影子，拉的很长。

“呵。”

周诚对着跟着自己步伐的女骑士说：“可能动静有点大。”

“没关系的。我会处理。”

她说。

…

“可能有很多受伤的人。”

“我会去一一道歉的。”

她说。

…

“那个秃头还真是手软啊。”

“嗯，提尔拉主教是个好人。”

她说。

…

“喂。你有没有被我迷住了？”

“没有。”

她说。

…

“那你像等老公回家的妻子一样守在这里干嘛？…傲娇吗――就是那种强硬的口气掩饰害羞或其他内心真实想法，也就是口是心非！你一定是这样吧！”

“不是。只是因为担心你。”

她说。

…

“到了。”

“嗯。那再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明天见。”

然后转过身子，迈出稳健的步伐，没有一丝迷惘，已经到了这里，她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那是属于她的责任，接下去的事她不会再次让别人替代自己去背负。

周诚走过边上立着‘翡翠路23号’铜制门牌，推开没有锁的门。在他踏进去的前一瞬间，骤然间，周诚猛的回头大喊道：“喂喂！你有没有搞错啊！真的不回头？？？！！！我刚才是很认真的啊！喂！喂喂！”

生活，像是又回到了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