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上线时，天空中飘起了绵绵细雨，营地里的兄弟姐妹正忙着搬柴火、搭竹棚，还没来得及把他搬到干燥的地方，他安静地看看屏幕左下角，系统显示有些冷。

“程朗，怎么才来啊，”虞美人笑道：“都快两天了。”

“哦，呵呵，一是工作忙，同时接了好几个单子，二是在找这个游戏的资料和研发步骤。”

“还想找服务器的边缘吗？先吃饭吧，篝火棚里有热的。”魏迁递给他一双筷子。

“好的，谢谢，不仅仅是找边缘，还要找吃的，”他接过，跟正在忙碌的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吃完饭我就出营地去，对了，其他人呢？”

“他们一大队三十多人往南面去了，”魏迁回答道：“刚才带回来一头鹿和几个新人，然后说要往更远的地方探索。”

“好的，谢谢你。”他看看，一头刚宰的小鹿挂在木架上，底下并排放着很多个接鹿血的竹筒，还没来得及开膛剥皮。

这样就剩竹林以东没有仔细探索过了，他吃着饭，默默地想着。在那边没发现过玩家生活的痕迹，可能是个好方向。

其实，他找游戏资料不仅仅因为好奇，还是因为不得已，市面上一般的网游差不多都延续了单机版RPG设置，从新手村开始，越往外怪物就越厉害，爆的金币就越多、装备越好，再加上等级、技能、NPC任务，几乎千篇一律，不看说明也能玩，但这个游戏不同，它不依靠怪物和NPC来互动，而只是提供一个平台，让玩家与玩家互动，所以，他很想找出设计者的思路，用以推演可能的变化，可是不找不知道，一找，却发现了一些很古怪的事情，其中最古怪的就是在线人数和宣传力度。

虽然中国有两亿网民，四千万网游用户，上千万人拥有百度账号，可《天下》实际公测时只有可怜兮兮的5万人上线，他看了看，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没做广告，百度也不知怎么想的，只是在各产品的首页做了些不起眼的宣传，弄了个百度天下主页论坛，给了游戏说明、部分插件内容、和一个交流平台，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游戏，研发和宣传费用根本不成比例。

再是游戏工会，百度欢迎所有工会进驻，但是绝不答应把工会成员聚集一地，说是不论进多少人，都得按规则随机分布，也不送工会头领点数，要知道工会玩家不过是工会领导的赚钱工具，在不能直接控制、没有奖励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可能来，这就造成了工会一律抵制《天下》，进游戏的全部都是散人。

那么是不是因为服务器不够用，所以百度有意限制人数呢？他找了找资料，发现也不是这个原因。

第一，百度资金充足，不会在投入巨额开发资金之后吝啬这几个服务器的钱；第二，公测时百度就为游戏准备了一个主服务器阵列和两个游戏机房；主服务器阵列负责时间，发送气候、地理环境变化信号和动植物、人类生长信号（贴图什么的都在客户端里），兼管账号、插件运用；游戏机房则是由16个服务器阵列组成的，这两个平台负责实际储存、运算游戏数据，比如精加工的地图、物品、环境、和人物效果都由这两个机房处理，他算了下，运营成本是非常高的，《魔兽世界》一个服务器能支撑六千人在线，可《天下》一个服务器阵列也只能支撑一万两千人（包括环境），但是，当一个机房能容纳十九万两千人时，他们为什么准许只有五万人在线？要知道这个资源利用率只有25%啊，不说还有个备用机房，即使只有一个机房百度也不能对这么低的利用率无动于衷。

再就是新网游的适应问题，因为规则前所未见，主页也没说要怎么玩（实际上是不可能告诉玩家怎么玩的），习惯了打怪练级的网友进来之后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运气好的碰到内测玩家带，运气不好的饿得走不动了、或者莫名其妙打架死了都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所以到了当天凌晨在线玩家只剩几千就很正常了。

他看看屏幕，角色已经吃完饭了。

“兄弟们，我先出去了，往东面竹林那边走。”他拿起一个藤条背篓背上——侯思恩刚改装完毕的。

“哦，好的，”虞美人答应道：“对了，程朗，秦川说你来了把这个送给你。”

“什么？”

他接过一看，是一把竹匕首，大概二十厘米长，五厘米宽，边缘削得非常平整，没有一点毛刺，匕首尖大概用火烧后削过的，看起来非常尖锐，握手处用藤皮交错编织成一个漂亮厚实的握把，看起来又精致，又实用，不但可以打架，还可以当作挖掘工具，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刺，不能砍，不过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太好了，呵呵，谢谢。”

“没事，”虞美人又给了他一卷绳子：“累了就回来。”

“好。”

他拉开一段拒鹿角，向魏迁他们挥挥手。

天气仍然有些阴冷，不大不小的雨细密地下着，整个世界一片灰白，他攀着绳子渡过了竹溪，往下游走去。

竹溪的东岸没有别的植物，放眼望去尽是整片整片青翠色竹林，溪边则是些水草和大块大块的石头，看起来溪水经常涨落不定。

在上线之前，他最后看了下主页里提供的实时流量，午饭后上线人数有所上升，但是仍然没有超过开服峰值，新进游戏的人也不多，想想这也难怪，本来一个网游，朋友叫朋友是最容易聚人气、并长久玩下去的，可因为百度坚持随机分布，所以叫来朋友也不能一起玩，不做广告、拒绝工会、朋友来了不能一起，人气不低才怪呢。

明白了这些，他反而缓了口气，毕竟只要服务器开着，他们就有那么多的资源可以用，粮食什么的也会宽一点，但是要发展，事情又不一样了，因为在这个游戏里，单个的人只能保持在原始状态，想要有简单的工业品也得聚成团，共同努力，那么一旦发展工业，就必需要有一部分人生产足够养活整个团体的粮食，现在是公测时期，物产全在这一季结果，种类也特别丰富，可如果想长久玩下去，那非得找到稳定的粮食来源不可，他这次出来，找的就是粮食。

穿过了水道狭小、乱石丛生的溪口，面前豁然开朗，奔流的溪水和远处一条大河在这里相聚成一个湖泊，在细雨中显得分外美丽，而密集的竹子到了这里也开始稀疏，渐渐地出现其他树木。

他到湖边踩了踩，这里的青草地与别处不同，都是些柔软的烂泥地，他不敢冒险前进，万一陷下去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所以他又转向了东南方的树林，走不多远，树木越来越少，低矮的灌木和小草越来越密集，最后出现了一大片长得比人还高的、细细长长的草。

这个草那么细，怎么长得比人还高？心动之下，他拉过一根点了个【认识】。

结果出来是：茳芏。

茳芏是什么东西？

一时程朗不知该怎么办，要换个电脑搜索的话连这两个字都不会打。

他想了想，再花5个点点了一个【知识】，结果出来后让他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编织草席的植物，俗称“席草”、“灯心草”，也叫“蔺草”，百度为了赚钱，就搞了一个古代的学名贴上去，这样除非拥有专业知识、或者编过草席，否则就连这两字都没见过，更别说明白它的经济价值了。

“百度你狠。”他做了那么多年自由撰稿人，自认知识不算贫乏的，可惜到了这个游戏里却不得不花钱买知识，虽然这6块钱花得还算值。

他放弃了穿越蔺草地的打算，继续往南走，植被和环境又开始改变，出现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池塘，有些还连在一起，到处是水，估计不远处的湖水暴涨时会没过这里，变成一片汪洋，他拨开长草涉水过去，在一个池塘的另一头碰到了几个大家伙，水牛。

他马上站住，随时准备逃跑，要知道一头成年的水牛至少有半吨重，最大的接近一吨，他这个七八岁的小孩要是招惹了这家伙，保证会被踩成肉酱，他看着牛，站了好久，可水牛们无动于衷地看他，目光温顺，牛好像是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他这样想，现实生活中也是如此，他转开，想绕过它们走，却在池塘边发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一棵长得像短叶兰花那样的东西。

不会吧……他想了想，对着它点了个认识，结果出来是两个字【稻苗】。

看着面前的稻苗，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公测的这两个月中，所有动植物都是不按照季节，全部结实的，但是面前的水稻却是一棵稻苗，如果用插件去搜索食物，它是不会出现的，找除非有心去找，所以他一直开着的【搜索稻谷】没有任何反应——百度不想让玩家拥有自主的粮食生产能力，等公测过后，或许就是玩家大幅度饿死的时候。

他呆了一会儿，开始搜索稻苗，结果在可见的范围里就有几十棵……

程不悔

己丑二月二十六

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