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筑基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75

是夜,冰镜吐辉,正是调坎离,配龙虎的大好时机。

李俞盘坐榻上,胸俯臀凸,两手仰掌,两拇指相拄安放于脐下,头自直口自噤,身自正体自弛。舌抵下颚,垂帘内视。初时杂念纷纭,李俞一概不理,呼吸由缓慢细柔转至深长。俄尔元气足矣,自关元起,经会阴,过谷道,沿脊椎督脉冲尾闾,势微受阻。李俞此番却不放弃,只是意守丹田,初时气若潺潺溪流,渐渐会聚壮大,如溪入江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气过尾闾,即至夹脊,李俞意守丹田,那气仿似山洪冲鲧堤,又似那江水冲大坝,愈来愈猛。须臾,洪水爆发,冲过夹脊,便至玉枕,此时李俞头脑作响,脖子酸疼,他知这乃大好机缘,不敢怠慢,仍旧置之不理,意守下丹田。渐若黄河,一发不可收拾;又似钱塘大潮,一浪接一浪。又不知过了多久,脑中忽然一声剧响,气过玉枕,上至头顶泥丸,又沿双耳分流而下会至迎香,既而过上鹊桥,再经任脉过中丹田,最后返还关元。自始生生不息,呼吸如意,欲呼则呼,欲吸则吸,渐渐有意入无意,似进入了胎息状态。正是:取坎填离,心肾相交,水火相济。

他正在似醒非醒玄妙时刻,却没注意到身上那颗石头变得滚烫,丝丝银光从顶上敛入,又从底部发散入了他的身体。

李俞“醒”来了,用醒字实在不当,因他并未睡过去,只是仿若腹中婴儿,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以胎息温养那一团蒙蒙元气;这一“醒”,却觉神清气爽,瞧了瞧天窗,天却是有些亮了,打坐居然过了一夜,他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正要唤小厮,猛可里反应过来,半晌做声不得---双目所及,屋里摆设纤毫毕现;双耳所听,厨房小厮扇火声,粥沸声,呵欠声声声入耳。便这一夜,就有了进益,看来昨夜情况,应当是筑基初成,至于缘何数载不得登堂入室,今番却苦尽甘来,他却也莫明其妙。许是昨日所受刺激,又或是上天垂怜。站起身来,却觉有些腥臭难当,忙唤小厮烧汤,准备沐浴一番。

又胡思乱想半晌,忍不住检视下前主人家当,穿越过来先是装病,然后便是刚起床便去巡海,放班之后回家小厮却又时刻在左右,不得其便,今日难得起次早,正好看看‘自己’的储备。说来也是可怜,本来他也算是位龙族王族了,可惜身份尴尬,母亲又和舅舅不睦,因此别说药园丹房,就连书房也没一个。除了一间卧室和正厅外,便止一厨房一佣人房,及那五谷轮回之所。

却说“李俞”翻开李俞的抽屉,除了几本对他没甚用处的世俗外丹诀,也不知道从哪搜刮来的,里面却是一些抟砂炼汞,点石成金之法,他既无丹炉又无材料,因此兴致缺缺,随手丢在一边;又翻了翻,让他啼笑皆非的是,下层又藏有红木短剑,弹弓,双陆等物,又见一纱囊,里面有若干颗浑圆珠子,不知是甚么材料,想必与弹珠相类。他倒是正好想起一物,便将弹珠倒出,又打开荷包,将那颗五彩石掏了出来,可煞做怪,这石头却变得十分暖和。是了,想必是放身上久了受了体温也未可知,他也未多深想便顺手丢进那纱囊。

又把玩多时,忽地想起一事,面色大变。将纱囊丢进抽屉,急急关上,胡乱套了件长袍便往外奔,片刻之后便到了季立表哥居所,却是空无一人,屋子变得空空荡荡。又到了琉璃宫,找了半晌,却只在厨房里见到一个烧火童儿,询问之下才知道姨父一早便送姨母和表哥去了。茫然的转身往回走,心下甚是不乐。

回到家,沐浴完毕,吃了早膳,没精打采的坐了一会,该是去向母亲问安了。转念又知母亲必然也去送姨母去了。百无聊赖下,倒是想起表哥给的那个包裹尚未看过,忙急急打开。

先是几个瓷瓶,掀开塞子,异香扑鼻,他倒是在《丹药须知》上看过此物--风水混元丹,有补元气,增法力之效,又一一打开,计有调和阴阳、解除异状的五龙丹1粒,凝神定气的定神香2粒,最后1粒却是二转青阳丹,适合一转气丹初成的人服用,有增修为,涤元气之功效。需知修道初期,既未辟谷亦未戒荤腥,元气清中藏浊,此时所结气丹驳而不纯,需得打坐净气,止这一粒金丹便不知道省了多少熬气功夫。

丹药下层却是一些记载心得的书籍,他此时筑基初成,正好可以看看。只见筑基又分三个阶段:初期冲三关初成,此时尚是后天元气,清浊相杂,需得打坐熬气,清者自上浊者自下,自谷道排出体外;中期气已初步纯净,却是增元气与熬气同步进行;后期气已足矣,继续熬气便会结为一转气丹。

当此之时,才算正式开始修仙之旅。可以修习龙腾四海,腾云驾雾,水遁等诸般法诀。龙腾四海为龙形状态进行攻击,筋骨强横,只是只能使用龙族功法,其它如驱物诀符宝法宝等便不可用;腾云驾雾却能聚云飞行,虽以化气初期那少许法力,只能离地数丈,飞行百里便会气竭。但此法随着修为精进便可遨游三山五岳,实是修仙之人必备法术;至于水遁,却是五行遁术之一,顾名思义遇水而遁,乃是保命一等一的法门。

李俞看得心痒难挠,恨不得立时便全部会了,大逞威风,却又知道此事急不得,又往下看了看,乃是修行须知,诸如进阳火,退阴符,沐浴等常规知识。又有四时相配,五行相生,气候调和等等,他不敢怠慢,囫囵吞枣,死记硬背在了脑中,只待修行中再行实践。

正看得兴高采烈,小厮却取来披挂,唤他该去巡海去也。结束停当,应卯完毕,便去巡海,一路无事。回来向母亲问了安,汇报了情况,母亲甚是欢喜,只觉儿子束发后举止沉稳,懂事不少,兼又修炼有得,自己过往所受辛苦委屈也是值了。反嘱他不可操之过及,以免阴阳失和,走火入魔,李俞自是唯唯。

倏忽半年已过,李俞法力精进,已至筑基后期,奇怪的却是,自那日筑基成功起,修行却颇多阻碍,不是杂念纷呈,便是运行不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咎于资质低于同侪。常人百日筑基,他却用了快200日。内视丹田,此时却不是那一股股元气,而是凝练成仿佛鸽蛋般大小的气茧,却是一转气丹。

他却不知自己元阳已泄,精气不足。若不是五彩石那一夜相助,恐怕还得好几年才能筑基初成。

朔风凌烈,已至初冬。这一日,他按例巡视至那小岛,正在那偷偷习练腾云诀,仿似孩童习步,又似醉汉酒后。爬云而上,扭扭歪歪,忽上忽下,一下没拿捏好,轰的一声栽在了海滩上,摔了个七荤八素。正要继续练习,却隐隐听得有人声,忙使了一个水遁,藏将起来。

“爹爹,此处已近深海,甚是危险,若起了风浪,那可怎生是好?”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我亦知矣,奈何只是这几日不知发生甚事,滩边连只虾也捕不到。与其这样还不如来深海试试,前一阵子王老实他儿子还捕到了鲥鱼呢,酒楼掌柜给了他足足2两银子。我们若是运气好捕到一尾,可不甚美?”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爹爹所言虽是,仍需得谨慎小心才好。噫,那边好象有个小岛,我们不如将船停将过去系好,再在附近撒网试试。”这女子道。

“如此也好。”

李俞偷眼觑去,只见远处一船正驶向小岛,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有棹有帆,有舵有楫,船上又有渔网渔叉等诸般物事。此时男人击楫,女子掌舵,船行甚速。

渐渐近了,却见女子一身粗布衣裳,挽髻插簪,面容俏丽,身材姣好。裤子挽至膝盖处,古铜色的小腿结实健康,赤着双足,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又见那男子带斗笠,亦是粗布麻衣,面色苍老,神色憔悴。李俞见了,甚是不忍,只是职责所在,正要作法驱风翻浪将他们赶将出去,转头却见另一边几道白线赶来,他心中一动,却不出手。

“你等确信那厮在这岛?”,这却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既尖且亢。

“十分确信,那厮每日巡游都会在这海岛上停留好久,也不知道做甚,我等不敢靠近,恐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又一个声音响起,音调十分古怪,好似咿咿学语的孩童。

“做的好,若是这次我大仇得报,重重有赏!”那少年道。

“多谢殿下!”那孩童音道。

几道白线渐渐近了,却是一龙族少年,头生双角,唇红齿白,颇显英俊。穿皂色铠甲,束杏色丝绦,足踏一双云头靴,手执一杆画戟,甚是威武;左边一员小校,甚是古怪,锅底脸色,唇边双须,穿一身灰扑扑铠甲,踏一双亮澄澄皮靴,执一对分水刺;右边一员虾兵,头生双须,面色腊黄,青色铠,绿色靴,手执赤色铜锤。

这三人上了岛,寻了一遭却未见人。原来李愈为人谨慎,早将身子隐在了沙滩下面,又捏了个敛息诀。那少年却向小校道:“这厮一般在哪歇息?”小校应道:“就是此处,树下有块大石,因此我记得。”那少年却道:“想是他知机逃了,常言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仇早晚得报,莫想抵赖。”

李俞大讶,想必此三人口中所言必是自己。只不知“自己”和他以前有何冤仇,却要赶至这无人荒岛寻仇。

那三人正待要走,目光所及,却是一喜,那少年道:“造化!造化!一年多未尝荤腥,却有凡人主动送上门来,正好拿回去蒸了吃!”

虾兵小校也自欣喜,顾不得寻找李俞。三人各司其职,呼风的呼风,分水的分水,扬波的扬波。那父女俩大惊,却待要弃船而生,却是大海茫茫。只得卖弄精神,向海岛驶来,幸喜此时已离海岛较近,滋滋几声响终于搁浅了,船体倾斜,两人被抛到了海滩上,摔得头昏眼花。

那少年走上前去,眼睛骨溜溜的转,在少女身上扫视了片刻,又用手抬起那少女下巴,却笑道:“这小娘子生得好俊,正巧我缺个侍婢,你若从我,便饶你一命。若说半个不字,说不得,只好拿来蒸煮祭祭五脏庙了!”

那少女又惊又怒,突将头急缩,啐了一口:“你这妖怪,要吃便吃。若想欺辱我,却是做梦。”

少年倒是没想到这女子如此烈性,这一下没能躲得过去,正中脸上,他却不怒,轻佻笑道:“好一匹烈性的胭脂马。”又用手抹了抹脸上,闻了闻,“女儿家的玉液,却也是香的。”又劝道:“我非妖怪,乃堂堂龙族太子,你若从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那女子未曾想到对方如此惫懒,怒叱道:“无耻!”却怎么用力也挣之不脱,忽抬脚向少年踢去,少年却不闪躲,另一只手轻探便抓住了少女小腿,腿不盈握,下面一双白生生的天足。两人姿势甚是暧昧,少女又羞又怒,几欲晕去。

她老父大急,极力反抗。欲来救援,却是力弱,那小校与虾兵却是颇为不耐,猛然间一撕,却见血流遍地,内脏都流了出来。少年大是不悦,道:“这般弄脏了却怎好煮着吃。也罢,这些零碎便赏与你们,将那四肢洗净。”虾兵小校遵命,这少女见父亲横死,放声大哭,欲拼命而不得,银牙猛咬,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少年却是全然不以为意,道:“我怎舍得杀你,疼你还来不及呢。”却放开了她,那少女不解其意,却放足便向李俞所在那块石头奔去,想道:“爹爹,女儿这便随你来了。”欲撞石自尽,少年却掐了个诀,道:“定!”少女便如泥塑木雕一般,再也动不得了。

少年笑嘻嘻上前,抱着少女,便行轻薄。解开粗布衣衫,扯掉那层抹胸,触手温软香腻。正待继续,却听得后面风声响,少年大急,抱着那少女直挺挺倒了下去,又是一个懒驴打滚,这才爬将起来。

却是李俞眼见少女遭劫,他毕竟前世为人,再也忍耐不住。掐了个驱物诀,将一块飞石向少年脑后砸去。老者横死之时,他便欲动,却因事太急,救援不及。

那少年站起来,却见到李俞,大喜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的们,抄兵器伺候!”

李俞道:“虽是我得罪过你,但这些凡人并无过错,你放开她,我自和你了结恩怨。”

那少年大笑,道:“哈哈,当初你不是挺狠的吗?只因我不合调笑了姨母侍婢几句,你便串通于她,诱我入彀。告我奸污之罪,害我被禁闭一年。这时节你又来怜香惜玉,到底有何居心?”

李俞却不知“自己”前身和这少年有这般过节,心中连珠价叫苦,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也无可抵赖,想道:“我若运起那水遁之术,他却奈何我不得。只是这姑娘却遭了他殃,更加以后烦我,说不得,只好如此了!”

因道:“非有甚居心,乃是但烦相斗,须得有个彩头,不若我们以这小娘子为注,如何?”那少年道:“你若输了,那便如何?”李俞道:“我若输了,以后见你低头,绕道而行。并与你为奴,铺床叠被,打水洗脸,诸般杂务一个月,如何?”那少年大喜,想道:“这却是笔好买卖,这厮根基浅薄,想必还未筑基,却不知我已筑基多时矣。”因允道:“甚好,输了的可不许逃,更不许回去告状。”他却怕李俞输了便逃,想着痛打他一顿出气哩。

李俞便绰枪上阵,那少年放开少女,执戟下场。两人相争,真是一场好斗:戟去枪来,枪如毒蟒,戟似猛龙;这枪或扎或拦或拿,灵动万分,那戟或砍或刺或钩,力有千钧。一个得明师教授招精奇,一个是龙族太子气不虚。

斗了约莫半个时辰,李俞虽是师承焦瑞,奈何火候不足,这时节便有些力虚气急。暗暗着急,便卖了个破绽,急急跳出圈外,掐诀念道:“着!”却是一块飞石。那少年却未提防,举戟砍来,却听得风声,急切间猛仰面使了个铁板桥,堪堪擦着他的鼻尖过去,吓了一头冷汗,急使戟猛刺。

那壁厢李俞却丢了枪,将身一扭,遁入水中。少年大怒:“这厮如此惫懒,居然违规要逃。”,正想追击,猛可里见一头青龙猛然腾空。却是李俞运起龙腾四海诀,现了原形,少年用力一抵,差点震裂虎口,急急忙忙念了个逆鳞诀,力气大增,双眼泛赤,堪堪敌住。

一人一龙又斗了约莫半个时辰,少年终是人形状态,又未习得几个法术,大是吃亏。再加上逆鳞效果将过,欲待变身,却尚未修过龙腾四海诀,更无甚龙形攻击手段。反观李俞龙形状态皮粗鳞厚,能躲的则躲,躲不过的则挨,却也只受些许伤害,并无大碍。此消彼长之下,渐渐抵敌不住,心下大是不甘,只得唤虾兵小校上场,那虾兵小校正在掠阵,只是未得主子许可,不敢擅自下场,此时一听召唤,便持锤划刺前来。

李俞一见,心下大急,无可奈何,忙将尚未习练熟练的龙卷雨击之术使将出来,只觉体内元气仿佛被牵引一般飞泻而出。霎时间只见狂风阵阵,海浪层层,翻腾至李俞头顶,李俞叱了声:“疾!”三条水龙向对面三人袭去,这龙却非凡浪,内含李俞元气,端的十分威力。

只听得卟卟卟三声,那虾兵与小校口喷鲜血冲到不知道多远去了,那少年嘴带血丝,拄戟而立,显然也是吃了大亏,狠毒的望着李俞。李俞此时体虚气乏,又知此事实乃此前自己所惹之祸,虽是少年犯规召人下场,倒是对少年并无多少怨恨之心,只道:“你可认输了么?”那少年又气又急,吐了一口鲜血,却不应声。李俞也不管他,径自走到那少女面前,解了她定身法,道:“姑娘,你现在可还划得船认得路回家么?”

那少女却是大惧,见他和那少年以自己为注,只怕他也是贪己美貌,轻掩胸部,道:“认得,认得!公子肯放了我么?”

李俞自是允了,这少女见他面色和善,又道:“请恕奴家斗胆,望公子大发慈悲,将我父尸骸还与我,让家父入土为安,来生当做牛做马,以报公子恩情。”说着便要下跪,李俞见了,连忙扶起,也自感慨,道:“这个自然。”

便去将那两段残尸寻了过来,女子自是千恩万谢,自去船上寻了半晌,找了一卷草席将尸体裹将好,又为难的在船边对李俞道:“公子……”李俞自是明了,又奋起神力把小船扶正入了海,却想起一事,对少女说:“你且稍等。”那少女忐忑不安,生恐他变卦,却见李俞入了海,一会功夫又叫道:“将船上盛鱼木桶与我。”少女方悟,李俞装了满满一桶鱼,递给少女,这才轻呼一阵风,小船乘风破浪而去。

送走了少女,李俞这才发现那少年亦不见了,他也不以为意,径自巡海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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