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四刻，明活山城城主府。

“上大等，府外有一女子想见您！”一侍卫恭敬道。

毗昙正在对双方兵力分布进行最详细的比较，闻言头也不抬道：“女子？不见，让她走吧。”那待卫应了声是，正要出去，毗昙叫住他：“等等，那女子说了她叫什么名字没有？”

“是，大人，那女子说她叫文容敏。”侍卫答道。

毗昙眉头一皱：容敏，她怎么到了这里？难道她察觉了什么？侍卫见毗昙半晌不回答，又道：“大人，要叫她进来么？”

毗昙回过神来，缓缓道：“不用了，请她走吧。如果她有什么要求，一律满足。”又摸索了半晌，将一物递给侍卫，“你把这个给她，就说我军务繁忙，请她不要再来了。”

侍卫恭声应是，出去了。毗昙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某人说话：“师妹，师兄对不起你，只是师兄的心里，早已被一个人填满，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你千万不要原谅我，不要！”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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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二刻，汝刀谷大营。

“李兄，该用膳了。”金庾信大步踏进李俞的营帐内，“咦，人呢？”

“禀上将军，李大人带了些干菜肉饼出去斟察地形去了，说他不回来用饭了。”负责看守李俞营帐的兵士报告道。

“这家伙，倒是会当甩手掌柜，自己丢下个烂摊子就不管了。”金庾信喃喃道，脸上泛起奇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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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刻，明活山城外东北方向。

李俞小心翼翼寻了一处干燥隐蔽的地方，放出微弱的神念四处探查了一番，见没有人注意他，当下手指轻点，布下了一个蔽光阵。顾名思义，这阵正是为了躲避别人目光探视而设，和隐身诀大同小异，但是此阵无法移动，而且抗感知能力稍弱。虽然如此，却比较节省法力，因此对目前的李俞来说，是他不多的选择之一。

他这才盘坐在地，打坐了半晌，将损失的元气恢复回来。幸亏他法力虽然低微，但是境界尚在，因此对法力的控制到了疱丁解牛、如臂使指的地步。

不一时，神精气足，他小心翼翼掏出一面古镜模样的东西来，正是开阳慈悲赋。只见开阳金那一面好像绝世处子的双瞳般，明润得简直快要滴出水来了。他小心翼翼输入发丝般粗细的一缕元气，只见古镜碧波粼粼，显然到了临界状态。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开阳慈悲赋收入怀中。

这正是他为今晚之战准备的保命物事。昨天一晚上没睡，经过数次验证，终于找到了开阳金化为癸水的临界点。他如今法力大减，如果要临时启用开阳慈悲赋，最少也要一刻钟施法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便是傻子也能杀掉他，因此他想到了这个折衷之法。

开阳慈悲赋只能用一次，按庾信所说，对方进入先天之境的高手有毗昙、宝宗、虎才三位，虽然自己这一边也有三个人，但自己法力大减一事，并没有对庾信说，因此自己这方处于劣势，自不必说。

死过一次后，他才知道明月师兄说的趋吉避凶一事果真属实。就算仙缘再厚、根骨再好、悟性再佳，如果不知道趋吉避凶，劫难一到，一身修为俱成画饼。只可惜他如今骑虎难下，如果就这样逃回大唐，别说将来唐王怪罪，师父交待的任务难以完成，自己的道心也会受到影响，以后只怕寸步难进，再难以成仙成神。

既然避不掉，自然只有先做布置。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将开阳慈悲赋弄好后，还不放心，又在地上布了个蛇蟠阵，这阵法也是鬼谷子诸阵之一，颇为奇妙。打蛇打七寸，正说明蛇全身要害处就在那里，这蛇蟠阵正是因此而设。在蛇蟠阵内，只要不被打到心脏，自己便会安然无恙。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如今对方法力远远高于这个阵法聚集的元气，阵法自然被随手破去，虽然是这样，但是这法阵也能保护自己一时。

等到他将法力再度恢复满后，已经是未时五刻了。他也不急着回去，反正阵法纲要已经和庾信说得清清楚楚了，带兵打仗自己并不擅长，此事让庾信办比自己好得多。

他正要撤去阵法，再四处参观一下，免得到时候晚上万一不敌，逃跑的时候被什么石头树枝拦住，那才真的让敌人笑掉大牙。

正在这时，他看到两个奇怪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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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别伤心了。这负心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依我说呀，母山县那位朴公子多好，人又英俊，又没有纨绔子弟的作风，对你又体贴关怀，小姐你又何必对那负心汉念念不忘，他不要你，是他的损失。我家小姐花容月貌，倾国倾国，喜欢的人多去了……”丫环还想继续说下去，见到小姐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由得慌了手脚，再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

文容敏强笑道：“小小妮子，知道什么？这事情不是吃饭喝汤，可以将就的。等你再大些你就明白了。”

这丫环显然和她拌嘴拌惯了，闻言反驳道：“是，我不懂。不过就算婢子再傻，也知道那负心汉将你弃若敝履，连面都不见。而那朴公子对小姐关怀备至，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掉了。我要是小姐啊，想也不想也愿意跟朴公子过这一世。”

文容敏淡淡道：“傻妮子，爱情便如在河边捡鹅卵石，有的人捡到一块便收了手；有的人挑三拣四，这块不行，那块不好，最后见剩下的鹅卵石不多了，要么回头去找自己曾经看不上眼的，要么随便捡一块便算了事；有的人看起来十分聪明，总是手上拿着一块目前最满意的，但是等到更好的出现了，马上便把手上的扔了，甚至会去抢别人手里的鹅卵石，这种人虽然看起来风光，心中却没有真正快乐过。”

那丫环似懂非懂，道：“小姐，最后一种人不好么？总是有最好的鹅卵石在她手上。”

文容敏淡淡道：“是啊，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但是你要知道，鹅卵石一开始是冰冰凉凉的，只有自己捧在手里，放在身上久了，才会温暖体贴。最后那种人看起来似乎得到了最好的鹅卵石，但是却未曾真正让鹅卵石温暖过，这样又如何能伴着自己一辈子呢？等到自己年华老去，便会有更年轻的人来抢她的鹅卵石了。”

那丫环点头道：“噢，真不知道原来捡鹅卵石还有这么多学问呀。那是不是应该捡到一块自己喜欢的，将他温暖体贴后，一辈子便这样呢？”

文容敏惆怅道：“是啊，是这样没错。朴公子对我好，我自然感激，但是我早已捡到了一块鹅卵石，虽然他并不温暖体贴，但我就是喜欢这块鹅卵石，再也改不了了。”

那丫环嘟着嘴说：“这样多累啊。我还是喜欢一块能温暖体贴的鹅卵石。”

文容敏惆怅道：“鹅卵石在没有捡起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温暖，会不会体贴。又或者能温暖体贴多久。有的鹅卵石虽然温暖体贴，但是离开自己一久，便会冰冷下来，便会去寻找另外的人温暖他。而有的鹅卵石则是离开得越久，越是温暖体贴，越是想念自己的怀抱。更何况喜欢的鹅卵石未必能温暖体贴，温暖体贴的鹅卵石又未必是自己喜欢的,不是吗？”

她显然不是在问丫环，丫环自然也回答不了这种问题。丫环见小姐这般模样，转过话题，问道：“小姐，我们如今去哪呀？”

文容敏道：“太白山。师兄说父亲隐居在那里，虽然去过几次，并没有消息，但那里山清水秀，在那里住下，也算不错。”

丫环自然喜欢热闹，但她见小姐这般模样，也不好反对，嘟哝道：“那不是没有蜂蜜麻花吃了？还有我最喜欢的海带雪鱼味增汤。”

文容敏摸着怀里的玉坠，这是她在15岁时送给毗昙的礼物，转眼过了快10年了，没想到又还给了自己。即使如此，她仍然舍不得扔掉，坠子上好像还有毗昙的体温和气息。她想着心事走了许久，见这丫头落下了步子，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当下没好气道：“哦呵，还不快跟上来？”

丫环闷闷的说，“是，小姐。”

李俞在旁边听到她们的对话，也是心中叹息。只是情之一物，勉强不得，旁人就算想帮也帮不上。他见两人已慢慢走远，正要现出身形，去山城周围打探一番，却听得马蹄声答答响，几骑旋风般追了上来。他心中微微觉得奇怪，便不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