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那！这是真的吗？”毗昙双目赤红，犹如一只困兽般，揪住山啄的衣领，嘶声道。

“是的，大……大人！小的……小的怎敢……欺骗您！您……您放我下来，我呼吸……不过来了！”山啄满脸通红，大张着嘴，好像离开水的鱼般，艰难的说道。

毗昙脑中剧响，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无力的将山啄抛在了地上。

山啄身着禁军服饰，正是从被他打昏的人身上剥下来的。他大口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突然发现活着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件事情。

“?”的一声，惊醒了山啄难得的一次对生命之感悟。他寻声望去，只见毗昙摔倒在地，失魂落魄。以毗昙的功力来说，这显然是极其罕见的事。

山啄慌忙走了过去，扶起毗昙，道：“上大等，上大等！您这是怎么了？”连喊几声，毗昙这才好像从梦中醒来，道：“我没事，你下去吧。”

山啄忧虑的望着他，却不敢违抗，默默施礼退下去了。

毗昙无力的坐在红木椅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哽咽自语道：“德曼……德曼啊，是我，是我负了你！对不起！”突然想起山啄刚才所说的话，对照这几日廉宗异常的举动，显然已是确定无疑。他咬牙切齿到：“廉宗，你这个杂种！我真后悔当初没一剑杀了你！狗杂种啊！”

“?”的一声响，房门被人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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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俞虽然金丹破碎，但境界仍在。从局外人的角度看去，阏川这一剑殊为不智，但局内人的阏川又怎么会这么想？

只有身在局内，才能真正体会到虎才这一剑的奥妙所在。这一剑招数固然精妙，功力固然深厚，速度固然迅疾，但这些绝对不是真正的精义，真正的精义在于“势”。

这正是虎才赖以成名的“逝水三剑”。当年虎才跟随真兴大王西征百济北讨高句丽，虽然并未如美室、文努、薛原等人一般声名显著，但绝对不是他功力不济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的剑法重在“势”，战斗之前需要蓄势，战场上瞬息万变，哪里会给他蓄势的时间？因此他的剑法并非沙场之学，却更适合两人对决。

他年青时性喜游玩，曾顺太白山脉五台山顺流而下，见江水西逝，势不可挡，心有所悟，因此自创出“逝水剑法”，共有三诀，威力如何不得而知，单说文努等人见识过之后，均赞不绝口，便知道此子天资之高。

此招正是逝水三诀之一“几度夕阳红”。瘀川身处其中，只觉耳内轰鸣，身不由己，若不是他也进入了先天之境，恐怕早已落败身亡，但此刻长剑代替他思考，反倒隐隐约约找到了应付的办法。

阏川的剑在动，这绝不是剑！哪里能有如此的剑！好像一条江中红鲤般，逆潮而上，誓要跳过龙门。虎才剑势之强，简直是超脱凡俗的存在！不知道多少次了，浪头起时，阏川整个人消失不见，就连李俞也不禁担心他已经剑毁人亡。但是不知道多少重浪过去了，他仍然在坚持，仍然在挑战！

若是阏川能够思考，他应该知道自己早已经到了极限，但虎才这一诀好像无穷无尽般，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重浪了，也幸亏剑在代替他思考，剑仍然不知疲惫，不曾驯服，虽然剑身上已经被虎才的真气冲打得斑痕累累，但依然在坚持！

虎才心中佩服，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一诀只有九九八十一重浪，罕有人敌，而如今在二十八星宿阵中，竟然有了突破，目前已经过了一百九十五重浪，而阏川居然能一一挡过，实在是不容小觑。

如果他知道阏川的真正情况，再送上一波真气，只怕阏川立毙当场，只是战斗到了这个份上，他已对阏川起了怜才之意，因此将最后一股真气偏了一偏，挺剑而立。这剑便由极动变为极静，来得神奇却又不突兀。

阏川一句话也没说，他就算想说也没有气力了，就好像被榨干最后一丝糖份的甘蔗一般，直接如一床破絮般倒了下去。也幸亏他身子仍然在“孤星号”上，否则从这二百余丈的高空摔下去，大好肉饼成矣！

另一边，庾信和宝宗却斗得难分难解。这并不是因为宝宗功力比虎才稍逊，也不是因为庾信功力高过阏川多少，却是因为宝宗善攻而庾信善守，便如矛盾之交，因此难分轩轾。

虎才虽然只出了一剑，但一百九十五重浪下来，竟然用去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时间虽然甚长，但竟然能够将一个进入先天之境的高手体内真气耗得一滴不剩，也可见刚才战况之激烈。

李俞暗暗叫苦，自己目前这些许法力，只怕还不够虎才塞牙缝的，但如今势成骑虎，就算想逃跑也是来不及了。当然，他可以撤去阵法，如此一来，虎才等人都不能长期停在如此高的空中，危机自然解除。只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别说无法为新罗之行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就连自己道心也会因为恐惧死亡恐惧失败而永远无法成仙。

他硬着头皮道：“虎才公功力已斟破‘入微’之境，可喜可贺。小可不才，望你能赐教一番，如此亦为人生一快也。”

虎才借着长笑平复心中翻腾的元气。刚才一剑击倒阏川，看似轻而易举，实则已是他超水平发挥，若非在二十八星宿阵中，他也不可能取得如此傲人的成就，尽管如此，阏川逆流之顽强也出乎他意料之外，险些受了内伤。

笑毕，虎才道：“李大人大才，竟将如此磅礴之阵用诸战场，在下佩服。只是敌我有别，恕在下放肆了！”

长剑在电光石火间竟然连续数十次颤动，每一次颤动竟分出一丝真气，等到长剑再度变为一柄实剑的时候，已经犹如大浪淘沙般，向李俞奔袭过来，这正是逝水三剑之二“汉江西逝水”。

平心而论，这一剑看起来远不如第一剑那么惊天动地，疾若迅雷。但李俞自然不会因此而心中大意，此一剑把“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远远比第一剑更为惊险可怕，就好象平静的河面下面无数的暗涌一般，看起来好象安稳闲适，实则扑朔迷离，若不能看穿虚实，只怕立毙当场，身陷轮回。

李俞下意识的便要仿效阏川之举，逆流而上。如果元气充足的话，这自然是最明智最恰当的做法，要知道虎才的剑就像从高处奔流而下的瀑布一样，借助重力之势，越往下流，越是威猛绝伦。但如果能逆流而上，等到寻到虎才剑身由静生动的一点，便可举手破去，不费吹灰之力。

但那是李俞金丹未碎前的做法。五庄观修习阴符经、道德经、太乙奇门六壬，气脉极其悠长，又能趋吉避凶，绝对不比阏川身意逊色，但他如今法力低微，如果照阏川那么做，只怕下场比他还惨。

李俞面对这势之一剑，把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渴望抛在一边，强迫自己进入无喜无忧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