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万事当天秤观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90

巳时二刻,御书房中。

“妙觉真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太宗李世民沉声道。

“回陛下,此事纯属子虚无有。贫道只是听闻化生寺有喊杀之声,恐有宵小仗逞凶顽,清污佛门清静,所以才派敝师弟等众前去看个究竟,只是去得有些晚了,所以寺中僧众都受了些许小伤,真是令人扼腕啊!”妙觉淡淡道。

站他右侧的空度方丈听他信口雌黄,指鹿为马,饶是空度涵养颇佳,此刻也气炸了肺,大声道:“阿弥陀佛!就算老衲冤枉你,难道金山寺的玄元大师和法海禅师也是冤枉你的不成?更何况敝寺上下二十五位僧人个个卧床不起,真人口出欺心之言,真的不怕因果报应吗?”

妙觉笑道:“清者自清。贵寺既然一口咬定是贫道指使,那贫道也无从辨驳,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人证物证没?”

空度语塞,昨日受伤之人一个个伤筋动骨,没有10天半个月根本下不了地,如何跑来作证?至于物证,那更是不可能的,昨日道门四众有备而来,佛门大败亏输,又哪里能够留下一衣半袍的?

空度正要再度理论,旁边法海道:“老衲有话要说。”

空度与玄元均知道法海能说会道,颇为心计,虽然有些恼怒昨晚他不战而逃,但此刻见他发话,却是乐观其成。妙觉竟不阻拦。

太宗点头道:“禅师快快请讲。”

法海扬声道:“老衲昨晚正在参禅,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惨呼之声,于是老衲便起身看个究竟,谁知道……”

太宗道:“谁知道怎么样?”

法海道:“谁知道外面竟是一群黑衣蒙面人,老衲不知道他们所为何来,正要出手降伏,却被空度禅师阻住,他说……他说……”

空度大急,道:“你说谎!你为何要说谎!”

妙觉淡淡道:“方丈你为何如此着急?莫非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么?”

太宗听妙觉如此说,便道:“法海禅师请讲下去,朕自会明辨是非,还大家一个公道。”

法海道:“当时方丈说道‘禅师不必惊慌,这不过是演的一场戏而已,如果道门入彀,本住持自有办法摆布他们。’老衲一听此话不对,便极力反对,还要出门阻止,谁知道……谁知道方丈竟然举起香炉,从老衲后面偷袭,幸亏老衲皮粗肉厚,头中一阵昏沉,却没有立即躺下。老衲当时惊极大呼,被闻讯赶来救助的妙觉道友所救,这才得以保全性命。后面的事,都和妙觉道友所说的一样,请陛下明鉴。”

空度气极,只说道:“你……你……”但他本来就不以口才见长,此时盛怒之下,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太宗道:“既然双方各执一次,朕一时之间也难辨真伪。妙觉真人、法海禅师都是朕敬重的长者,朕不愿怀疑;空度禅师也是朕数十年的故交,陛也不想怀疑。不如由犬子派专人查访一番,弄个水落石出,你们看如何?”

妙觉法海站在西边,气定神闲;空度玄元站在东边,横眉怒目。两边都不说话,太宗见状道:“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治儿,你替朕送送几位长者!”

李治恭敬道:“儿臣谨遵父皇谕命。”他转头对四人道:“真人请!几位禅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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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嘉福门。

“你……殿下,外面黄天暑热的,您就不必再送了!否则伤了玉体,微臣于心何安呐!”李俞轻轻道。

“不妨事的,区区几步路,哪里就能伤到我……本宫了!先生请!”公主淡淡道。

数名宫女在旁,两人虽是有心惜别,却是难以开口。又走了约莫十余步,李俞道:“那……微臣就此告退了。”

公主道:“你……先生一路走好!本宫就不远送了!”

两人正要别首而去,一人远远走来,先行了礼,道:“见过公主殿下!”次又对李俞道:“太傅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主见他们显然有话要说,因娉婷去了。李俞一边随着那人前行,一边问道:“足下是谁?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道:“小生吴拭,字鹏举,今日奉家师之命,特请太傅过府一叙。”

李俞道:“原来是吴兄。但不知尊师是谁?”

吴拭道:“家师姓孔,讳字小生不敢妄僭。只要你到靖恭坊彩虹巷一问便知。”

李俞想了一番,这才惊道:“莫非尊师便是前日与小可见过面的那人?”

吴拭道:“竟有此事么?小生倒是不曾听家师提起过。还烦太傅拨冗一见,家师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李俞忙敢不称。想起前日那人,不由得心中唤娘。难怪今日入宫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原来后着竟在此处。

吴拭与他约定了时间地点,便施了一礼,自去了,倒是留下李俞在原地凌乱。

半晌后李俞才一拍脑门,“唉呀,瞧我这记性,今日只有我与公主在,不正是绝好的机会么?正好向她请教一下宫中那位武才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根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位弥勒佛转世,自己竟然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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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五刻,崇文馆。

“噫,好妹妹,你竟然还在?我还以为你早已回去了呢!”太子李治讶道。

那公主妙目一转,道:“怎么?太子哥哥可是不喜欢我在这里么?那我这便告辞!”

李治慌忙道:“哪里哪里!欢喜还来不及呢!千万别走,等下我们一起吃个饭,晚些我还有事要出去呢!”

那公主讶道:“出去?哥哥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么?”

李治笑道:“说来好笑,今日书房中佛道两门争执得不可开交,父皇便让我全权处理此事,我岂敢不尽心尽力?”

那公主讶道:“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形?哥哥说给我听听,也让小妹替你参详参详。”

李治知道她机敏聪明,便把事情备细说了,末了道:“依你所见,该当从何入手才好?”

那公主抿嘴轻笑,却不做声。李治见状,忙央道:“好妹妹,你才智胜我十倍,必是成竹在胸了,就帮为兄这一回吧!”

那公主笑道:“好你个呆子!这事是极显而易见的,你却被一叶障目,反倒见不到整个泰山了,岂不好笑?”

李治苦思半晌,却是一无所得,因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倒被你弄糊涂了,你快快说来听听。”

那公主笑道:“空度禅师想要算计道门的话,又怎么会泄露给法海知道?就算泄露给他知道,如果是法海当时执意反对,空度灭口不成的话,那今日空度又怎么会把他带进宫来,岂不是带着黄鼠狼去养鸡?”

李治一拍额头,道:“是啊,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没有想到这处。照这么说,法海已经被道门收买了,是吗?”

那公主道:“不好说。不过我们需要考虑这么多吗?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是找出事情的真相,而是……”

她说到这里,却住了嘴。李治大惑不解道:“可是父皇不是让我全权负责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吗?”

那公主笑道:“你呀你,真是没得救了!你忘了父皇以前对你说过的话了吗?我们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坐山观虎斗,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扶助弱的一方,求取一个微妙的平衡,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啊……”

李治如梦方醒,道:“好妹妹,你果然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明白了。”他狂喜之下,又道:“若是他日我得登大宝,就封你个……”

他说到这里,却挠起了头,不知道到底封个什么为好。那公主笑道:“你倒是说呀,能封我个什么?难道还能让我当丞相不成?”

李治讷讷道:“那……那却不能。”他望着公主黯淡下去的眸子,突然灵机一动,道:“你自然是当不了丞相的,不过若是妹夫的话,我倒是能让他当个……”

那公主又羞又急,道:“好你个李治,人家好心帮你,你还打趣起人家来了!再不要理你了!”

李治见她如此,慌忙告饶,又道:“哥哥知道你的心事,你不喜欢那个房俊,只是婚姻大事,又岂能由自己做主?便是为兄,不也是娶了一个又酸又泼的女子为妃吗?不过为兄答应你,若是父皇万一大渐,等我登上了帝位,我便准许你自行挑取夫婿,不管他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你喜欢就好。”

那公主低了下头,手指绞弄着罗帕,半晌方低声道:“这是你答应过的,可千万别忘了才好。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