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郭这个人平时不太和区里的人往来，所以熟悉她的人很少啊。所以我总是说，我们管干部的绝对不能只看选票，而不看实绩和实际工作的需要。我说的需要是指什么意思呢？”温伟国讲到这停了下来，点了一支烟喷吐了几口，“这个区卫生局啊，主要是为老干部服务，然而李明龙这个人平时吹吹乎乎，今天说跟这个领导吃过饭，明天说跟那个局长洗过澡，这个是哥们，那个是朋友，好像全市领导都是他家亲戚是的，你让他办点啥事，他没有一件能办利索的，很多人对他都有看法的。特别是老干部一致反映，不希望李明龙当卫生局长，甚至有老干部建议我，要让宁彩莲当，都比他强。”
温伟国表明这里面没有他个人的意见，都是老干部的意见，如果说有，那自己也是尊重老干部们的意见。拿出老干部的意见来当理由，一般人是不敢反对的，如果传出去，要是真得罪了老干部那可不是好玩的事。老干部们过去都当过区里领导，现在虽然退下来了，但是在区里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而且他们既然是退休了，就什么也不怕了，一些他们觉得不满的事，他们是敢于表达的，会在区里形成一定的影响，特别是当市委组织部门来组织干部考核谈话时，他们要真说出点什么来，那影响是相当坏的，而且，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握有重要的一票。因为老干部对某些要提拔的干部不满，而影响提拔的事，在市里和各县区并不鲜见。温伟国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借助老干部的意见，来压制韩行健的不同意见。而韩行健虽然觉得温伟国所说的老干部们的意见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他也找不到适合的反驳理由来。
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受人之托并且自己觉得占有一定优势的李明龙，就这样被温伟国以老干部们的意见为借口而挡住，韩行健实在是心有不甘。
“温书记，”韩行健还是要奋力一争，“老干部们的意见我还真没听说，但我想，即使是老干部们有想法有意见，我们确实要认真倾听，但既然是*推荐了，李明龙还比郭敏有比较高的支持度，只要跟老干部们沟通好，我想，他们也是应该能够理解的。”
听完韩行健的意见，温伟国脸上依旧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这小子看来是想坚持到底了，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让他得逞。”温伟国心里暗想。
“老韩哪，不要只盯着票数，我们是区委，对于群众的意见，我们是要征求，充分发扬*嘛，但在关键问题上我们还要搞好集中，*推荐是一种民意，但我也听说了，有些人为了推荐票数高点，在推荐会之前，可是到处做工作，所以说这个民意也不见得就那么靠得住。要说民意，那老干部意见是不是民意？”温伟国冷笑了一下，“而且我觉得老干部的意见还不同于一般干部的意见，我们更要认真对待。而且，据我观察和我听到的反映，李明龙这个人平时作风比较散漫，组织纪律性不够强，不堪重用，就是副局长这个位置，我都考虑要不要他继续做呢。”
温伟国给李明龙这个人定了性了，韩行健想再反对就有对着干的意思，于是，他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阴沉着脸一声不吱。
孙松涛没有想到刚一触及问题，温伟国与韩行健就发生了分歧，各人的倾向性都十分明显，自己实在是不好表态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干部材料，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
“松涛啊，你的意见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温伟国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问孙松涛。
虽然孙松涛没有马上抬头，但他分明已感受到了两束目光之重，一束来自己温伟国，一束来自己韩行健。
“二位领导说得都有一定道理，既然各有所长，我想，”因为紧张不安，孙松涛抿了抿略略发干的嘴唇，“我想，那就还是尊重温书记的意见吧。”说完，孙松头赶紧把头低下来，摆弄起手中的材料。
“老韩啊，”温伟笑呵呵地问韩行健，“你看呢？”
“让郭敏当局长我同意，我也尊重温书记的意见，不过，我觉得得让李明龙继续当副局长，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副职了，适当的时候应该给他解决一下正科级。”人家温伟国毕竟是书记嘛，如果不是因为受人之托，自己太顾及脸面，自己何苦要与温书记意见相左呢。就是没有孙松涛的表态，韩行健都觉得自己处于下风，此刻，孙松涛站在了温伟国一边，韩行健立刻成了少数，他赶紧表态支持温伟国的意见，同时顺带提了点要求。
“好，我很欣赏韩书记的这个态度和意见，看得出来，韩书记对干部很负责啊，考虑得很长远。”温伟国真诚地赞美韩行健，即支持了他的要求，同时也给韩行健扣上了一顶闪光的道德帽子。
虽然没有给李明龙争来局长的位置，不能给所托之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总算给李明龙保住了副局长的位置，这样也能跟朋友说得过去――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力争，李明龙连副局长的位置都保不住了，而且，自己还给李明龙提出了解决正科级的问题，温伟国点头同意了。这样，在温伟国和孙松涛面前保住了颜面，就是在朋友那里自己也能保得住些颜面，何况自己与这个李明龙之间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犯不上因为这样一个小卒子，得罪了温伟国这个“老将”。
“温书记，我看这个郭敏也确实很不错，想想这段时间和郭敏的接触，你别说，我突然觉得她还真有很多优点，另外，她是一个女同志，可能跟老干部们更好沟通，更有利于工作的开展。”韩行健努力地把话往回拉，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
“那好，这个卫生局长就暂定郭敏了。”温伟国赶紧宣布。
卫生局长这一关算是过了，温伟国心里感觉轻松了不少，他对孙松涛的表态是满意的，一个组织部长在关键时刻就得要支持书记的意见才是，区委组织部长嘛，谁能代表区委，只是他温伟国嘛。但对这个孙松涛以后还得加强引导，虽然他在最后支持了自己的意见，但是不够立场坚定，不够旗帜鲜明。
“那黄玉萍怎么安排呢？”孙松涛问。
“这个黄玉萍啊，老实地在办事当书记多好，再干部个三两年就接近退休了，带带年轻干部，愿意干就多干点，不愿意干就少干部点，让年轻干部干去，她给掌下舵就行了。”一提到这个黄玉萍，温伟国心里就觉得不快，她确实找过自己要调回区里，要在区里退休，而且相中了卫生局长的位置。而且磨了好几次，温伟国实在是不愿意听她磨叽了，就说，如果你实在想回区里，就先报上啊。其实温伟国考虑的卫生局人选根本就是不她黄玉萍，然而，这个黄玉萍到处宣讲自己报卫生局长这个位置是温伟国点头的，特别是要*推荐时，她到处打电话拉关系催票，结果，她还真得了推荐票第一名，给自己最后决定郭敏带来了很多不便。
听孙松涛这样一问，韩行健也把目光投向了温伟国，他要看看温伟国把这个*推荐票第一名的怎么安排。黄一萍没有报办事处书记的职务，再安排回去没有道理，现在卫生局长是不当不上了，她显然成了空中飞人――悠起来了，温伟国如何让她落地呢？
“黄一萍的事好办。”温伟国声音很轻，似乎根本就没觉得这是个事，或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事。“她在办事处这几年工作做得还不错，这次她跟我提出要回区里，我们就满足她的要求嘛。”他环视了一下韩行健和孙松涛，“黄一萍虽然是个女同志，但张张罗罗风风火火的，很有点活动能力，我看可以去当工会主席嘛。”
与孙松涛想发笑不同的是，韩行健倒是爽快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他是对黄一萍安排的认同，还是对温伟国处理问题能力的认同。
“那就这样。”看到韩行健和孙松涛都没有提出异议，温伟国拍板了。
刚才出现的尴尬局面因为温伟国的小步退让与韩行健的大步退让，而出现了缓和。温伟国摸出烟来赶紧点上一支，烟雾在他眼前散开，在灯光的映照下，飘动着幽蓝的光。韩行健脸上也变得平和多了，又恢复了那平常笑眯眯的样子。孙松涛趋向给温伟国和韩行健的杯里续上水，刚才的争论就在烟雾中水雾中散去。
一轮攻防，最终以平和的方式结束，温伟国如同一个看守秋天果园的农民，斩断了韩行健这个在果园边望着成熟诱人的果子想摘下一个的**，并且把这个果子乐呵呵地收入了自己的口袋中。
烟雾还在飘动，水气还在升腾，片刻地安静后，又一场攻防马上就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