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较量
作者:清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872

“他们想怎么样?”

余珊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虽然你有嫌疑,但是看在陈怀远的面子上我帮你一次。 待会儿眼前死再多的共`党,你眼皮都不可以动一下!”

梁冬哥心头巨震,但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可能是在帮自己的,但更可能是一个陷阱。不管她跟现在的保密局是否一条心,都不可以让她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来。

“不管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的,我反正问心无愧,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倒是你,”梁冬哥一顿,冷笑道,“早在乾定就喜欢捣乱,还用尽借口想置我于死地,现在又忽然说自己看在军座的面子上帮我一把,天知道是来救我还是来害我?”

余珊珊脸上挂上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轻拍他的胸口,不着痕迹地抽走梁冬哥别在胸口的钢笔,“你说的最好都是真的。那么,梁秘书,请跟我来,一起去真、正、的‘资料室’吧。”

目的地并不是梁冬哥所料想的昏暗的牢房,而是一处雅致的茶室。

茶室里窗明几净,一个中年人坐在窗边,正低头安静地烹茶。

而他的身后吊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蓬头垢面血污淋淋,在明净的茶室里分外扎眼。

梁冬哥的脚步才落定,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

那中年人起头,看向梁冬哥,眼神闪烁,表情却一派温和从容,指着身前的作为笑道:“久闻梁秘书大名,今日得闻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一表人才啊。杜某恭候多时了,来,我们坐下说。”

梁冬哥惊疑不定,吃不准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贸然开口,只冷着脸到位置上坐下。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淡定地给梁冬哥倒茶。

“这个人,梁秘书好好看看,可曾认识?”

梁冬哥越发不安,仔细朝那吊着的人看去……田愈忠?!

梁冬哥心中惊骇不已,脸上却越发面无表情。他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如何保人?如何自保?已经走到这一步,便不是能轻易过关的。

“田愈忠,字雨山,浙江上虞人,民国三年四月十二日出生,十一年至十九年就读春晖学堂,廿一年入学中央大学化学系。”中年人起身,从身边的一个人手上拿过文件,不紧不慢地读着,“廿二参加央大抗日救国会,同年秘密加入共`产党,廿五年毕业。在校期间共参与八起反政`府示威游行。毕业后在浙江永新化肥厂担任技术员,一年后前往延安,参与共`党特工的组织活动,在湖北领导……”

“够了!”梁冬哥“啪”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道。

茶室中的军统特工都紧张地掏出枪。

中年人的声音一顿,扭头看着气愤的梁冬哥,笑着拉过椅子,从容地坐下,看似和蔼道:“梁秘书不用这么紧张。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事。”

“没事?你这架势分明就想让我有事!我管你什么共`党不共`党,我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曾是一位品学兼优能力出众的学长前辈。你把人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阴声怪气地把我诓来后对我说他是共`党,你什么意思?!”梁冬哥的愤怒溢于言表,看起来一副被惹怒了的火爆脾气,嚷嚷得半幢楼都能听见,“一群喽啰还拿枪指着我!怎么?认定我是共`党了不成?要认定了那就别废话,拿了通缉令直接来抓人!反正我不怕你们乱咬,你怎么给我关进去将来我就能怎么走出来!少在这里显摆你们这群变态的什么刑罚手段,我要求一声饶我就是孬种!”

梁冬哥承认得越多,中年人反而越发不能确定梁冬哥是否是共`产党了。他的表现和他资料上所说的“性格烈脾气直,重感情爱护短,工作能力强,政治面貌不左不右,但对特务很有成见,爱泡酒吧看美女,被陈怀远宠坏了”的富家公子热血小年轻的形象如出一辙。

“我在大学的时候跟他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那又怎么样?跟他关系好的人多了去了,化学院大半的教授都喜欢他。欺负人家家里没钱没权你们就好看上一个就攀咬说是共`党是吧?你怎么不干脆说他后来去化肥厂参加工作给党国配的化肥里掺炸药呢?人可是学热化学的,对了,你们知道什么是热化学吗?一群文盲!不敢咬我就拿人吓唬我,都像你们这么做事,难怪那么多青年学生都收拾包袱跑延安去了!”

梁冬哥早就从之前的一系列表现中确定,这群人手上并没有拿到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有效证据。拿田愈忠跟自己对峙,也不过是他们手上掌握的人里也只有他正好能跟自己扯上点关系。所以梁冬哥说话越发肆无忌惮——余珊珊的话里信息很多,其中透露出的最关键的一点是:只要不承认,对方就是心里再认定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办。

遇上这种情况,嘴硬否认和软弱承认的人很多,可这种一上来就发脾气反客为主把他们一顿臭骂的,还真没见过多少。梁冬哥身后几个特勤相互对视了眼,哭笑不得,表情古怪。

余珊珊在房外听到里面的动静,暗赞梁冬哥聪明。

“明升,你带信给陈怀远。再晚些,等杜旅宁放人,这小子不死也得脱层皮,就陈怀远那脾气,回头能把我们站给拆了。”余珊珊笑着,手上举起一支钢笔来,“把笔带过去,告诉他,他的宝贝秘书出事了。”

余珊珊很清楚,梁冬哥光发脾气不说事,虽然能让杜旅宁懵一下,但这个办法不会一直奏效。等杜旅宁回过味来,就不好办了……不过,以陈怀远的脾气,毛仲新这次想打蛇怕是会被蛇咬。看样子这次杜旅宁是注定要给毛仲新当炮灰了。哼,毛人凤的侄子,再嚣张,不过如此。

那边梁冬哥话音刚落,杜旅宁就在一边鼓起了掌。

“说得不错啊,梁秘书。指出了我们工作中的很多不足之处,我认为在这些方面,我们确实应该反省。但是!”杜旅宁的笑脸顿时一板,“你跟我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都没用!我不怀疑梁秘书你对党国的忠心,今天找你来就一件事,前面跟你讲那么多也不过是为了告诉你这个人是个共·党。今天是例行公事,排查嫌疑,你只用朝他扣下扳机,万事大吉,大家也好早点回家吃饭!”

杜旅宁说着,递过一只手枪。

梁冬哥上前接过手枪,在手里把玩着转了两圈。“这枪真不错,一看就知道是黑市走私进来货色,小巧精致,适合搞暗杀……不过,我不喜欢。”说着,梁冬哥抬起头,笑得咬牙切齿,“我还是喜欢机枪,威力大,频率高,所过之处,人都被打成了筛子。”

“你在威胁我。”杜吕宁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我只是好奇。”梁冬哥十分熟练地把那把手枪拆成了一堆组件,“我跟这个田愈忠的唯一交集就是大学同窗过。我当然相信你们会调查一个你们抓到的共`党的社会关系,但是我不相信这是你们怀疑到我头上来的理由。”

手枪的组件被整齐地在桌上一字排开,像是一种嘲笑,又像是一种示威。

“那梁秘书觉得真正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给我定罪的理由太牵强,那我能想到的原因是,”梁冬哥说着又开始重新组装,速度很快,手法十分老练,“有人想给我定罪,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而理由不过是随便攀扯的。”

话音刚落,就见梁冬哥组装完毕,举枪瞄准了田愈忠。只听两声枪响后,田愈忠从半空中掉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梁冬哥心中难过,但也不好表现,只装模作样地皱眉道:“都这样了,给人松泛了吧。我听许颐说你们军统局的戴老板最是会谋度人心,怎么他才走没多久,手底下的人就只会老虎凳辣椒水了?”

杜旅宁哪里听不出话外之音,心想这个梁冬哥怎么跟总裁侍从室的也有交情?难怪小小一个少校秘书,也有人想对付。但杜旅宁也不是个欺软怕硬的,梁冬哥越是这么说,他反而越不肯让步了:“梁秘书倒是宅心仁厚。不如一枪给他个痛快。他就是不死在你手里,也要被执行枪决。”

“杜处长,你什么意思?”梁冬哥板着脸,一脸又生气又鄙夷的神情,“我不是那种一听是共`党就能马上翻脸不认的人。他是我大学时尊敬的前辈学长,如今久别重逢,我知道现在形势不好,也知道你们保密局的规矩,所以眼睁睁看他被吊在那里也只是干瞪眼。你倒好,一张口就说让我杀了他。谁不知道你们网罗罪名的本事?要是我杀了他,你们回头就给我个心中有鬼杀人自保的罪名,我可百口莫辩了。”

杜旅宁笑了。他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雏儿,自然没那么好糊弄:“看来,梁秘书在这里跟我磨了半天嘴皮子,还是不肯杀他。”

“杀不杀他确实是我的选择,但我有罪没罪,却跟我杀不杀他没关系。”

“梁秘书并没有一开始那样看起来像个直肠子嘛。”杜旅宁刺了一下,又道,“我若说,这个人已经招供了,他说你是共`产党,你准备怎么办?”

“哦?他只说我是共`产党,没说我是他的下线或者上峰?”梁冬哥看似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拍了两下椅子的扶手,心不在焉的样子,又道,“我直肠子?杜站长是认为一个直肠子能管八年的机要呢,还是在鄙视陈军长是个傻子?我不过是对某些阴沟生物看不过眼,有话直说而已!”

杜旅宁看出梁冬哥故意跟他磨时间的意图,敛起笑容,抬手示意。房间里的特工一时间全部举起手中的武器瞄准梁冬哥。

“梁秘书,既然是聪明人,何必跟我在这里唧唧歪歪说一大堆没用的?杀了他,就说明你不是共党,多简单的事。你这样那样理由一大堆的不肯开枪,只能说明你们不仅彼此认识,还彼此知道对方是共`产党,你想保护你的‘同志’,你对他下不了手!”

梁冬哥被杜旅宁说中心事,心中不免惊涛骇浪,只得强装镇定转移话题:“杜站长上过战场没有?你知不知道战场上有种部队叫‘督战队’?面对日本人的时候,负责监督自己人,退即杀。”

杜旅宁明白梁冬哥所指,不咸不淡地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梁秘书。”

“过奖。我只是告诉杜站长,我们这种枪林弹雨里活下来的,杀不杀一个人说明不了太大的问题。不像你们,整天疑神疑鬼,看谁都像共`党。活在猜忌里的人,还怎么能齐心协力精诚合作,怎么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战友?难怪抓了这么多年共`党,共`党还是好好的。”

杜旅宁被梁冬哥的话戳中了痛处:“梁秘书,你不觉得你今天的话,有点多吗?”职业敏感告诉杜旅宁,“直率护短,对特务有成见”这些评价不能完全解释今天梁冬哥的反应——事实上,梁冬哥话多不是太激动,而是太不激动了。冷静沉着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找不到破绽。但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杜旅宁,如果有一天,你的老师,同学,乃至学生,是共`党或者通共了,你怎么办?”

“我会亲手杀了他!”杜旅宁盯着梁冬哥的脸,想到自己刚带杨慕次的时候,那孩子也是这样稚气的圆脸,只不过在后来严格的训练里晒黑了跑瘦了……也不一样,阿次虽然桀骜不驯,但话不多,自己也从未见他像眼前这个人这样任性、喜怒形于色过。

梁冬哥见杜旅宁如此回答,不知怎么的想起陈怀远,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感。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枪,负气地往地上一丢,抬头朝杜旅宁自若道:“我跟你这种人无话可说。”

杜旅宁笑了。

梁冬哥闭上眼,随后颈上一痛便不省人事。

田愈忠双眼充血,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劈晕了倒在地上的梁冬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随后便发了狂似的想要大笑,可是他舌头已断讲不出话,只裂大了嘴,从喉底发出“嗬嗬”的怪声。

八十五军驻上海闸北司令部,从传达室递来了支夹着纸条的钢笔。

陈怀远拿到那只当年他送梁冬哥的笔,顿时急火攻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气得头疼得厉害。他“啪”的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吼:“毛仲新,你欺人太甚!”

“父亲?”

“他这是借口冬哥朝我发力呢!”陈怀远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随即拿起挂在墙上的军帽就往外走,“念先,带上你的警卫营跟着!老子就不信这个邪,看是他毛仲新能把我掀翻,还是我平了他的上海办事处。给我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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