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问题，还是两个？”曹瑰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但那笑容不可谓不美，但不知为何，总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是光线太暗的缘故？

“有区别么？”

“当然。你说过‘最后一个问题’的，那么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曹瑰竟俏皮地一笑，一改之前的冰冷，俨然一个活泼的少女。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无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眼前这女子怎的如此古怪，一时竟僵在那里，无以对。曹瑰却似故意刁难一般：“你以为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不会是喜欢上在下了吧？”无言坏笑道。

曹瑰笑得更诡异了，笑罢，缓缓道：“这也不无可能。不过如果我说是为了天下武林安危，你可会相信？”

“不信。”无言的回答很干脆。

曹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我本可放你们离开，但即便放了你们，你们也出不了伏龙山庄。”

“姑娘可有良策？”无言似乎看到了她的诚意。

曹瑰想了想道：“庄中岗哨巡卫皆是按班轮换，一日之中属卯时最为松懈，不如大家养足精神，明天卯时我当再来。”

话已至此便已十分明了，无言抱拳道：“如此无言先谢过姑娘了。”

曹瑰道：“明日事成，再谢不迟。”她言罢悄然离去，逐渐消失于黑暗通道的尽头。

“好奇怪的人”。望着曹瑰离去，沈退如是道。

“的确很奇怪。”无言同意了他的说法。

沈退微一皱眉，道：“我们可以相信她吗？”

“为什么不呢？”无言一笑道，“除此还有其它的方法吗？”

凝香与丝萦早已醒来，只是一直没有言语。此刻凝香站起身来，抱着双臂，谓无言道：“言哥，你见她有什么感觉没有？”

无言一笑，以为她吃醋，便道：“我岂会对她有感觉？有你一个已够我感觉一辈子了！”

凝香却表情严肃，丝毫没有玩笑之意：“我不是说这个，只是看她的脸，总有一种感觉，就像，就像……”

“就像什么？”其实第一眼见曹瑰无言便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甚是怪异。这种感觉很快被凝香说了出来，而且所有人都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就像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当你被关在一间地牢里的时候，一定会觉得时间十分漫长。尤其是知道明天就有机会出去的时候，对阳光的向往会让你坐立不安。

丝萦正是如此。她眨了一夜的眼，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离卯时还有多久。旁边沈退依然盘膝闭目，也不知睡了没有。倒是对面无言和凝香两个隔着栏杆拉着手，似乎睡得很香。

过道里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丝萦的注意。她蹙然起身，低声叫道：“沈大哥！”沈退张开眼，点点头，示意她自己也听到了。不多时，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姑娘果然守信。”沈退肃立，恭敬地一抱拳。

“好说。”曹瑰望了望熟睡的无言与凝香，“这对可怜的鸳鸯还真是有定力。”

“多谢曹姑娘夸奖。”无言伸了个懒腰，然后是他招牌式的微笑。凝香亦扶地而起，理了理头发，道：“‘鸳鸯’不假，‘可怜’不敢。天塌下来自当作被盖。”

曹瑰淡淡一笑，见都已起来，便自袖中取出一串钥匙，依次将四道门打开。出了牢门，无言已觉得自由了一半。正欲道谢，曹瑰却道：“此地不宜久留，请随我来。”

几人沿着通道一路行着，竟未撞见一个人，无言不禁暗暗奇怪。片刻，来至入口处不远，凝香忽然冲向一间牢房，口中喊着：“爹！”然而她随后的表情却告诉大家：陆羽不在！

“是不是记错了？这里每一间都差不多。”丝萦说出了一种可能。

“不会的，一定不会错，我记得很清楚！”凝香开始焦急起来。

“我也记得是这里啊。”无言将目光投向曹瑰，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

曹瑰道：“也许我爹把他带到别的地方了，你们先走，我再去救他。”

“不，曹小姐，我要和你一起去救我爹！”

曹瑰轻叹道：“你先冷静一下，这里我比你们熟，你要去了非但帮不到我反而会增加麻烦。请相信我，救陆大侠的事就交给我吧！”

“是啊，陆姑娘，不要冲动。你不是说‘天塌下来自当作被盖’吗？”沈退亦劝道。

凝香的心很乱。似乎所有的道理都懂却没有勇气去抉择。一边是刻骨的亲情，一边是冰冷的理智。或许她此刻最需要的不是那些完美无缺的理由，而是不需要任何理由便可绝对信任的坚定的双眸。

所幸，无言的双眸足够坚定。所幸，她愿意相信他的判断，无需任何理由。

沉重的石门被开启，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不会刺眼。门外晓风中等着一个人，胡须浓密，正是昨日那牢头，低头侧立，十分恭顺。

无言立即警觉起来，但很快恢复平静。

曹瑰道：“他叫叶知秋，是我的人。”

“叶知秋？‘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果然是好名字。”无言随口说道。但还有半句他未说出口：用在此人身上多少有些浪费。

叶知秋手捧三件兵刃，笑道：“昨日不知几位是小姐的朋友，多有得罪。”

凝香一眼便认出了她的文绣剑，心头一喜，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另外两把自然是沈退的雪纹刀以及丝萦的步锋剑。

凝香迅速从取回宝剑的喜悦中跳出来，急问道：“我爹在哪？”

“哦，陆大侠昨夜被庄主叫走了，还没有回来，听说是关在书房了。”叶知秋如是道。

听到父亲没事，凝香稍稍放下心来，道：“曹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曹瑰一指刚刚走出的石门道：“这地牢中还有一密道，可直通庄内聚宝堂密室，那里离书房不远，我这两次就是从密道来的。现在我从密道回去，由叶知秋带你们出去，一个时辰后，我们藏诗镇口见。”

“好，”无言一抱拳，“陆伯伯安危，全赖曹姑娘了。”

曹瑰略一颔首，道了声“放心”，便又步入石门。叶知秋轻启机关，一道水幕将石门遮住，无半点破绽。“好精妙的机关！”沈退感慨道。

叶知秋道：“出了此院便有庄丁巡视了，几位务须仔细。请随我来。”

众人不再赘言，紧跟着叶知秋，一路潜行，路上不时遇到带刀的巡卫，好在叶知秋对他们的时间、走位十分熟悉，皆得以及时躲避。

话说五人来至一颇为残破的院落，断垣枯井，积尘三寸，蛛丝横布。

叶知秋道：“几位可以宽心了，此处不会有人来。”

无言面带疑云道：“叶兄，若要出庄，向此方向是不是走反了？”

叶知秋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若是走前门，恐怕此刻已被捉回去了。”

“你是说这里山庄的后门？”丝萦有些惊讶。也难怪她惊讶，因为这里丝毫不像能出去的样子。

“正是。”叶知秋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一指那口枯井，“那便是出口！”

那果然是出口。

枯井之下竟是一条地道。地道不宽，却很深，足以让一个成人直立通过。叶知秋取出一支蜡烛迅速点燃，橙色的火焰让人心安许多。无言笑道：“原来叶兄早有准备。”

“自然。”叶知秋举着蜡烛走在前面，无言紧跟着，沈退在最后。一路上有许多岔路，叶知秋每次都走最窄的一条。

“其它的路都通向哪里啊？”走在第四位的丝萦很是好奇。

“是通往藏诗镇的。”叶知秋坦然道。

“既是通往藏诗镇，一条地道就好，何必挖这许多条？”丝萦更觉奇怪了。

“一条？那哪装得下！”叶知秋道理所当然地道。

“装什么？莫非曹老鬼将宝物都藏在这里？这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呢！”丝萦以为猜中了答案，得意地道。

没想到叶知秋却哈哈大笑道：“哪有什么宝物？每条岔路里面都有一扇门，姑娘若是好奇，随便打开一扇，便知道了。”

面对漆黑的地道，丝萦显然有些怕，噘嘴道：“黑乎乎的去了也看不到，不去！”

叶知秋道：“看不到也可闻到。”

“闻到？”无言亦起了兴趣，“到底是何物，叶兄就不要卖关子了。”

“说出来怕你们不信。”叶知秋道，“这里面藏的都是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