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功过是非随剑亡
作者:精灵之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99

无言一愣,他亦知道若今日放了钟离灭,待他恢复过来,再要杀他便不易了。而他之所以分身,乃是看到陆羽已连受了沈退三刀,伤势甚重,而今沈退似杀红了眼,跳起一刀猛劈向陆羽头顶!

那边凝香声嘶力竭地唤着:“言哥,快拦着他!”

无言心如汤煮!一边是自己岳丈,一边是天下公敌;一边是自己岳丈陷入歧途咎由自取,一边是天下公敌命悬一线机不可失。就在那迟疑之间,沈退刀不等人,已逼近陆羽额头。无言暗暗后悔自己这一犹豫,他里陆羽尚有些距离,以沈退的出刀速度,此刻再想救人已是不可能了……他索性把心一横,紧握怜云剑,大吼一声,运了十成内力,刺向钟离灭咽喉!

钟离灭大骇,运全部功力于剑上,奋力一震,将苏清推开,剑不停歇,顺势向下砍……只要将无言的剑砍歪一点,偏离了咽喉,纵然如烟玄功功力大损,亦可保命。

“铛”的一声,尖锐而刺耳。白光闪过,空气被烤的灼热。

鹿骨,怜云――两把世间罕有的名剑在强大内力的冲击下,竟同时崩断!

钟离灭的眼光中竟流出了一丝庆幸。他并不为鹿骨的毁掉而心痛,至少牺牲了鹿骨,保全了自己。但他显然高兴的太早了……

无言左手瞬间接住了怜云的半截断锋,直直地送进了钟离灭的咽喉!

短剑穿颈而出,剑尖在钟离灭的背后滴血。无言的左右紧紧握着断剑,两刃锋利无比,他的手早已被割破,亦流下鲜红滚烫的液体来……钟离灭望着他,双唇翕动,似有无限恨意,却说不出话来。终于,他停止了呼吸,无言双手一送,两截怜云同时连同钟离灭的尸体,凄凉地落在地上。

陆羽还是没能躲过沈退的刀。凝香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断了绳索,抱着陆羽痛哭不已。陆羽目光呆滞,显然已没了心跳……凝香目光冰冷,面如生灰,她身体颤抖着,口中喃喃地说着:“你们都不管他,你们都欺负我……”

天气阴沉,万里云霾。晨风夹杂着季冬的冷意,不知疲倦地吹着。常青林的火烧了一夜,火势依旧未减。冷风夹杂着热气,打在人脸上,颇不好受。忽冷忽热,冷冷热热,或许正是人生的感觉。

光阴迅速。转眼已是早春时节,万物萌苏。

这一日,无言打马经过恩义庄,又是一个熟悉的地方,又勾起了许多初出江湖的记忆。

常青林一战之后,他再也未见过凝香。她说她恨他。无言找了她两个月,未得半点消息。他终于知道她死了心,但他不愿放弃,他要找下去,天南海北,一定要把她找到。他相信,终有一天,凝香――她的妻,会想通,会原谅他,会回到他的身边。

一切仿佛一场梦,梦里的人、事那么清晰,而如今,皆随风消散了。

了凡大师回了嵩山少林参禅;陈孝承归峨眉苦练剑法;柳丝萦父兄亡故之后便削发为尼,不问世事;韩茗夫妇和季振江未见消息,多半已葬身火海;苏清回了太原老家;沈退回江宁重振神刀门;顾玉独自回了镖局,继承先考衣钵;康雍归梅花派;丹心公子和穆瑶下落不明,据说公子在混战中劫走了重伤的穆瑶;司徒问天和风信雪战死;唐放战死;慕容南儒许是预见到忘忧教败局,抑或良心发现,大战中悄然离去,隐居山野;胡为和何筝被炸死于云鹭谷;江南月被救与恩义庄密室,始终不肯原谅黄道子,独自行走江湖去了……

对于忘忧教,他心中其实还有许多疑问未曾解开,但他不想去探究了――也无人可问了。

那场浩劫总算平息了,他太累了,所有人的都太累了。

他的马并非丹青宝马,丹青马早在伏龙山庄遗失了。他的剑不是怜云宝剑。怜云剑已在常青林前断毁了。

他,还是他……

他,真的还是当初那个他么?

尽管心情沉重,但他的听力依然敏锐――远处有人过来。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听到人声显得倍感亲切。当然,也许那个人只是过路的,并不会朝这边来;也可能是朝这边来,但是带着敌意而来。

该来的总会来。他来了――不,是她来了。

无言远远望见一个憔悴的身影,是一个女子的身影。无言周身一震,但随即又失望起来:那人不是凝香。

但那人无言是认识的。在此处预见,倒也令无言颇感意外。

女子见到无言同样惊讶。目光交汇,她讪讪一笑:“谢兄,别来无恙。”

无言下马,望着故人,思及往事,也激起了心中无限的惆怅。他嘴唇微动,说道:“欧阳姑娘,许久无你音信,却是去哪里游乐了?”

那人正是欧阳雨婷。雨婷目光暗淡,面色苍白,仍旧是一袭白衣,却比以往素气了些,若不是背后的孤魇剑,俨然一位寻常人家的女子。

雨婷显然无心打趣,只无力又无奈地道了句:“说来话长。”

无言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分。她这段时间定的经历定也颇不寻常。无言道:“我观姑娘气色不甚佳,可是身体不适?”

雨婷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这和她以往的性格倒是很不相同。

“我……”她似想到什么伤心事,右手捂住胸口,似有万分疼痛,却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踉跄两步,昏厥过去。无言忙上前搀住,口中连声唤道:“姑娘,姑娘……”雨婷面上全无半点血色,已没了意识,嘴角未张,流出一道鲜红的血痕。无言忙试其脉搏,不禁大吃一惊:雨婷脉象紊乱,脏器衰损,似受了严重的内伤,好在应当性命无虞。

无言四下张望,此处方圆二十里皆无人迹,只离恩义庄最近。不过自那胡为死后,想必早已荒废,不过总算有些许房舍,可先将雨婷安置那里。正思量间,忽听远处有车马声,却是向这边驶来。

无言正抱起雨婷,欲向恩义庄去。听得车马声渐进,便想:若是个好心人,或可搭载一程,也免得自己骑马带她多有不便。于是停下脚步,回眸观望。那马车行的虽不甚快,然而毕竟是马车,不多时已至无言近前。

驾车的是个中年男人,眉深目炯,下巴消瘦,薄唇短髯,身材匀称,束发横簪,着一件圆领米色丝袍,风度颇不寻常。见无言怀抱一年轻女子,男人轻蔑地一笑,说道:“便是你方才大叫‘姑娘’?不想世风日下,竟至如此地步!光天化日,采花摄蝶,年轻人何以饥渴如是?”

无言大窘,脸色泛红,不由忆起初出江湖之时,便是在此地,被人误会为采花贼,谁知时隔多年,又是此地,竟然再次有此误会,莫不是风水与我不利耶?而此刻事态紧急,也不容他多做自嘲,只得解释道:“老兄多有误会,小可谢无言,这位姑娘乃我挚友,在此重逢,未及叙旧,怎奈她突然患病晕倒,小可手足无措,才连声呼唤。此地偏僻,但去西北有一庄,名曰恩义庄,倒是极近。正闻老兄车驾经过,若不多绕路,还请捎带一程,银钱自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