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姑获鸟之负心和尚

一张特色的脸已经等同于身份证。

“小五...小五...”

霍小五额上颗粒汗珠滚落，在床上辗转，梦中总会有一个声音在呼唤

“不要为了我...你如今有三爷...还有秦岚...不要为了我...团结他们，地狱不久会有大难...十位殿下的地位将被动摇...所有的恶鬼都将被利用...小五...只有你们三个能够改变...团结他们...团结他们...”

霍小五、秦岚、和三爷在不同的地方，同时梦醒。

那是钟馗的托梦。人对灵异的感觉能力，从生下来就一直在退缩，因为人从降世之后，就变得越来越理性（感性的人除外），越来越科学。而科学研究的极致，就是毁灭。美国巅峰的科学家们研究宇宙，先是太阳系，后是银河系，再后来河外星系，然后一环一环越来越大，相比之下人也越来越渺小，到最后，居然发现人类什么都不是，自杀了。理性的极致，就是没有道理可讲。既然事物的终归是“没有道理”，那么有些事情大可不必一本正经去讲，不如自己全神贯注，用自己的身心、经历、感官去体会，去诠释，去描写，这样，每个人都对这个世界有着不同的定义，这才是真实。而不是给世界一个具体的什么定义和游戏法则，让全人类去遵守和执行，到那时的人，已经不是人，或者，不能被称之为“人”。

据说，狗在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会狂吠不止，婴儿在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会大哭大闹，猫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会轻声喵叫，鱼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会猛然乱窜，老鼠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会不吭声，连苍蝇也会安静地伏在某处。成人，或者说是有思想、有主见的人类，理解能力很强，感知能力很弱。人的理解能力和感知能力是成反比的关系运转的，理解能力强的人，也就是理性主义者，这一类人多计划、多预算、多现实、多为科学家或者技术工程师；而感知能力强的人相对比较感性，这一类人多体会、多内省、多理想、多为梦想家或者艺术造诣人。两者必不可少，但又互相制约，此消彼长。中国人管这叫阴阳。

如果能将感性和理性，阴阳捭阖在心中旋转得越来越大而且不偏不倚，那就是圣人。既然人一出生就在走向理性，换言之人的生命也就是在逃离感性，变得越来越数字，越来越现实，现实的人固然饿不死，但活着已经没有了意义，鸟兽都是现实的，故而鸟兽都被人所用，人如果没有超然和超越的想法，就只能像鸟兽一样，夙兴夜寐，吃吃喝喝，庸庸碌碌，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

天赋人权是可以的，故而人要怎么运用这股权利，皆在自我。当皇帝可以悉天下奉一身，潇洒地爽一把，也可以寻寻觅觅，敬畏鬼神，敬畏真理，为民请命。前者过得很逍遥，后者则过得很郁闷，郁闷的皇帝要比逍遥的皇帝更加受到天的宠爱。平常人一旦一逍遥就会狂妄，狂妄之后就目中无人，甚至目中无天，还像个傻子一样逆天而行，骂圣辱佛，到最后真正受到惩罚的那一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干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郁闷的人天是喜欢的，因为他不过过度做伤天害理的事，总归是有所敬畏、有所景仰，因为他郁闷，他猜不透或者说不想猜。这样的人要比那些强调自我的傻子更加聪明，他不会唯我独尊，他会考虑冥冥之中还有另外一种东西与我们共存。那种东西，可以是报应、可以是鬼神、可以是良心、可以是集体对世界的感性观。

鬼神论在认识的理论上固然是一个虚妄，但竟是道德的补充。凡是敬畏鬼神的人，不一定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他也做不出违背常理的坏事，因为他有所收敛、有所畏惧，人要是没有了敬畏之心，那么很可能造就希特勒、路易十六与商纣王。

不怕天的人最可怕，这种人已经丧失了信仰、丧失了道德、丧失了作为一个人来讲最基本的良知。

红煞的手下，洪恩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是和尚。他喝酒、吃肉、嫖娼、辱骂、杀生、赌博、吸毒做尽了一切有悖和尚与信仰的丑事。这种和自己信仰相悖、颠倒黑白的做人准则，是“十恶不赦”当中最不可饶恕的一种魔念---邪见。

邪魔洪恩，在满手血腥的同时，也博得了红煞阿德的期待。他的能力，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范畴。他口中念出的经文可以令人变得丧心病狂成为自己的手下，也可以变成令人像紧箍咒那样即便是捂耳也难以承受的施压，从而脑浆迸裂。他站在人群中，哪个女人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他都一目了然，甚至连内裤后面的也看得一清二楚，然后诡异一笑，最后那个女子必然惨遭毒手。他可以做到千杯不醉，夜御十女甚至手取百人性命...他不是人，他是附有恶念的魔，邪魔洪恩。

霍小五是在那一夜的视频当中深深地记住了洪恩的那张脸，那张没有了僧人的平静与恬淡，却多了几分强盗奸佞与野狼贪婪的脸。一张特色的脸已经等同于身份证。像三爷下巴上长着痣的脸，霍小五称之为“自爆按钮”的痣，标志的意思。

洪恩的那张脸，是霍小五追踪阿德的线索，如今这个再特别不过的线索，竟然在一个女人家里的遗像前发现。

女人是个疯子，霍小五也是放学路上意外才发现的。她叫古桂琴，住在广济街一百零三号的小屋里。一百零三这个号码又名为“一拍两散”，她是被丈夫抛弃的女子。丈夫曾经是个木工，因为退休后游手好闲就开始赌博和嫖娼，家里的一点积蓄都被丈夫挥霍光了，而此时的古桂琴，居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丈夫不知情地还以为她胖了，要她减肥。沉静的桂琴不愿意将自己的身孕告诉这个玩世不恭的丈夫，他在外面风花雪月，她早就看够了。

可是肚子一天一天大了，家里一天一天穷了，丈夫居然做了小混混，留着披肩的长发整日出去偷抢拐骗，打架砍人，久而久之已经不回家了

丈夫最后一次回家是在今年三月。他喝醉了酒，望着桂琴挺着的大肚子出神，还不时赖笑着：“你已经这么胖了，家里的饭是不是都吃到你的肚子了？难怪我饿着没饭吃...”

最后，丈夫因为酒后发疯施暴，将桂琴的肚子一脚一脚踹，羊水破了，孩子流产。丈夫在出事之后，就知道自己惹了祸，踉踉跄跄地出门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120还是邻居帮着桂琴拨的，救护车赶来虽然很快。

在医院里，医生和全体护士都纷纷惋惜，因为---孩子是双胞胎，已经没了。

此后的古桂琴彻底发了疯，她像个鬼一样披头散发，将自己关在家里，在阴暗的角落哆哆嗦嗦，夜晚出去偷别人家的小孩，还非常怕狗。邻居听到自家小孩的哭声在她家出现，总会哭着抢着要孩子，她的意志非常坚决，就好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母亲的情怀，邻居也是看在眼里，也明白她的苦衷，可总不能将孩子交给这样一个疯妇养着吧？她每日吃的东西都是脏兮兮的花生米和一些捡来的盒饭水果什么的，家里又没有什么钱，光线条件也差，最重要的是，孩子的吃奶问题。

桂琴会给孩子喂奶的，也非常温柔和体贴，她会。但是，这样吃了各种各样脏东西的女人，奶水怎么会不含有病菌？奶水的质量一定是最差的，而且她的衣服长年不换，披着的衣服散发的霉臭和霉菌已经无形中在自己体内形成，她已经变得比乞丐还肮脏可怜了。

邻居实在忍不住了，牵着大黄狗破门而入，不想伤害她，只是为了救孩子。桂琴看到大黄狗气势汹汹的吠叫，吓得一把将孩子从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孩子疼痛地哭了，邻居赶紧上去抱着孩子，也哭了，桂琴撕心裂肺地吵着闹着要孩子，口中还不时喊着“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这样的话语。

一个屋子里弥漫着悲哀的气氛，邻居骂着：“这个挨千刀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当然，邻居骂的不是桂琴，是桂琴的负心汉。

邻居忽然看到了桌子上的牌位，吓得靠在墙上，上面摆着洪恩的遗像，那时候他还是长发披肩，一脸猥琐。

桂琴杀了他，在一个夜里。

桂琴对洪恩的行踪了如指掌，她经常去哪家妓院，经常在哪里赌博，甚至躲在哪个角落抽烟她都清楚，只是从来不曾过问而已。孩子死后，洪恩依旧是浑浑噩噩在世道中闯荡，拥着一帮兄弟。每晚喝多了酒，兄弟们总会分道扬镳，洪恩也会习惯地回到一个小区，小区中住着一个单身女人，是洪恩的情人，洪恩每晚就和她睡。

那一晚，回“家”的时候，洪恩总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回头一看，是自己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影子，自己还咧着嘴笑道：“什么也没有啊...怎么老...身后呼呼的...”

桂琴躲在一棵榕树后，披头散发，指甲已经留得有手指的一半长。看着洪恩进了小区，桂琴也趁着保安不注意飘了进去，在洪恩与情人最亲密的那一刻，窗前飘过一个影子，吓得情人赶紧尖叫一声，掀了被子捂住全身，当情人再掀回被子的时候，洪恩已经倒在床上，被子沾满了血花，洪恩的脖子上，被抓破了十个小孔，已经断了气，鲜血直流

看着洪恩的照片，越看越像，此时的霍小五一语道破：“这个人我认识！”

身边的秦岚问道：“啊？你怎么会认识他？不要告诉我你曾经也步入了混混的行列...”

“不是的，这个人我认识，如今已经明明是个和尚！”霍小五说完，桂琴听了，身子颤抖了一下，因为是她亲手杀死洪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