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玫瑰与望风铃
作者:螃蟹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89

漫长,对格鲁达尔也许是永恒。他能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一直思考到星辰淡去,月儿安眠,朝日破空,直至铃声响起,仆人推来餐车。这些流逝的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只是鸟儿在阳光中投下的掠影,折射在旁观者身上,却又如不知明处一面小镜把阳光绕进眼睛,印象深刻又难觅其踪。

但对多莉尔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这等待,却简直堪比一年。

市长大人很忙。大选在即,不能出任何负面新闻。节日绑架案并不简单。一个小小盗贼团,没有强有力的人支持,给他一万个胆也不敢和国家机器叫板。而这人的目的,谁知道是否与大选有关,甚至是葛瑞斯的对头呢?当然,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很多更可怕的阴谋,因为牵扯到了灵魂法师。下午两点的军政两部会晤将集中讨论此事。除此之外,格鲁达尔的到来也早被他很好的封锁住消息,甚至连夜动用了法师智囊团对是夜值哨士兵作了一次彻底洗脑。在然后就是一系列需要他亲自主持的工作会议。为了过个节,市长大人可以说忙得不可开交。

兰斯则在汇报过灵魂法师的消息后就消失了。他似乎突然不再担心罗雀的安危,或者,他知道罗雀不会有事。

只有“闲人”多莉尔,仍旧在西斯廷堡的小接待厅,和**师闷在一块。她翘班了,让老霍利替她请假,也不管魔法学院让不让这个胖老头进门。她一觉醒来,先打了会儿拳,又舞弄了一番魔法锤,然后把打开她的魔法书,把锤子用掉的符咒补上去;最后,无聊地趴在窗台上看底下挤挤嚷嚷的人。她耳朵很灵,听见下面在说城西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可真闲啊。”无事可做的多莉尔这一宿来越来越看不惯这个比她更闲的**师。

“噢!”一直纹丝不动的“雕像”抬起头。“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去。”老头儿的大胡子摆得像巴儿狗的尾巴。

“你!我跟你卯上了!”多莉尔很讨厌这种没心没肺的表情。

“喔。”**师停下朝门踱去的步子,他表情奇怪地看着多莉尔,直到她窘迫不安。眼看她就要拔出锤子,格鲁达尔赶紧抬抬眉毛。“我要开门?!”

他拍了下手,门外开始传来巨大的轰响,然后哐当一声,门裂成了两半,大股洪水涌了进来。

“啊呀呀!”**师像树叶一样被洪水卷了起来,冲破窗子,飞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多莉尔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还不会傻到试图用土墙堵住所有洪水,仅制造了个气泡,把自己护住。这时,洪水里两个人形一前一后撞了过来,她赶紧用气泡把他们裹住。

“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吓过度,西斯廷堡传出多莉尔的惊呼,她发现其中一个男人正是罗雀!可这声音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他们只看见西斯廷堡先是像个四处漏水的大水桶,每个窗户都往外喷涌着水柱。那些被水冲刷出来,狼狈不堪的人们发出巨大的哀号。然后,观众们也应和着发出更大声的惊呼。

这样的事情,哪怕在号称能买到世界各地货物的利物浦,也史无前例。葛瑞斯本人也在大水中遭了殃,家当莫名其妙的被吹掉一半,而一脸狼狈相也让人看了个够,兴许大选时会被人拿来开涮呢。他看到一些官员的女眷**的春光大露,心里暗叹幸好夫人外出郊游了。

事故真相似乎无须多想。葛瑞斯往接待室去了一下,发现**师…连多莉尔都不见了。“咳!我们需要几个诗人。”葛瑞斯开始想如何把这件事美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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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病人也是门伟大的学问。多莉尔深深体会到这一点。

因为信不过医生,她把罗雀和那个“幸运的家伙”一起带到了自己的工作间,但随后感觉不妥,又转移到封印间。这里四周都点着不灭明焰,顶层氤氲着魔图长久以来聚集的火元素和水元素融合而成的乳白色光芒,墙壁上刻满镇魂符咒以及清心符咒,是最让人保持祥和镇静的地方。

第一次作事情,成功的保证是基础是否牢靠。

多莉尔在学校,医疗术成绩算得上拔尖。她计划先把刀子拔出来,先用凝血术止血,把肉里有可能挫裂的筋脉或骨头接好,再用愈合术完成治疗。想得很好,但当她的手握住那把短刀时,却禁不住猛烈颤抖起来。“也许止血术会突然失效,而且,我的手看起来并不那么灵活,也许会冒冒失失的把骨头或者血管弄碎。”她不敢下手了。“我会杀了他的!天,为什么不去找个医生!”

第一次做事情,成功的诀窍是要保持冷静――总之,多莉尔这会儿不行了。

她跑到外间敲伊兰特的脑袋,硬是把他从昏迷中打醒。

“帮、帮我拔刀!”

“不!”还没清醒过来的依兰特以为碰上了降术师,因为周围都是古怪的光和符号。“我不能伤害他!他是我朋友!”

就在两个慌慌张张搅在一起时,管理法术实验塔的小鬼凭空跳了出来。“下午茶和小甜点。”他用小鬼和妖精常用方式打着招呼,大大的宽边蓝帽随着小脑袋上下点着。“多莉尔小姐,悠尼小姐在门外。”

“啊!”多莉尔反手敲晕了伊兰特。“这下有救了!”她飞跑着去开门,后面的小鬼不停的高叫:“多莉尔小姐,您应该关上门……还有这些工具……唉!”

蓝头发的悠尼牧师在多莉尔的私人试验塔前优雅的站着。这个才不到十米高的小塔是罗雀和多莉尔的共有品,建造在诺立吉学院后山,周围风景宜人,还有个绕塔一圈的花园,阳光照耀下的小橄榄树搭成个小拱门,和试验塔漆着黄色涂料的正门相映成趣。

这会儿牧师一向平和的心有些忐忑。那晚见到兰斯后,她觉得自己一见钟情了。结果,一宿未眠,连做早课都会恍惚看到兰斯的身影。于是她决定先来找多莉尔,因为她这个好朋友和兰斯亲如兄妹,更加上她还不止一次向自己吹嘘和那位花花公子罗雀“有心灵感应”,还时常说起他们小时候神话般的“一见钟情”。

当时,和多莉尔对她某些方面的看法一样,悠尼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她在慎重考虑之后,决定和多莉尔这个“有神秘经验”却大大咧咧的家伙取点经。

咖哒!在她观察花上的蝴蝶时,门猛地打开了。多莉尔从里面直冲出来。悠尼未卜先知似地侧开一步,把冲动的丫头让了过去。

“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对于悠尼优雅的步态,多莉尔一向颇有微词,认为她根本在掩饰自己慢腾腾的运动神经。于是多莉尔就打算直接把悠尼“捉住”,架到封印间,这样会比较快。

“你跑步的动静大得像头沙猪!我早堤防住了。”悠尼摆了个武功架势,可得意地说辞还没讲完,就被多莉尔牢牢抱住,风一样钻进屋子去了。

看见惨兮兮的两人,悠尼先是被吓了一跳。“多莉尔这丫头弄出人命了!”她第一反应正是如此,“这冒冒失失的小丫头,把我也拖下水了。怎么办?怎么办?”

多莉尔让她闪烁的目光弄得很难受。“喂!这是我……我未婚夫啦!”虽然她很豪放,可“我的男人”还是没能出口。

“他就是罗雀?”悠尼不愧是真神殿的牧师,迅速调整到了救苦救难的状态,可她不自觉回望多莉尔的眼神里却暗含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可惜之色,让多莉尔逮着正着。

“你是我朋友吧?!怎么好象很期盼我闯祸的样子!”悠尼的心思多莉尔哪看不出?“听着,本小姐也是位淑女那!”

“不……我只是在想,你应该先出去等着,否则会干扰治疗。”悠尼一甩头发,轻松地说道。“你刚才难道是准备自己动手?我的好姐妹!你的性子不适合这行,否则就连猫都会给你整死。”

“啊,知道啦!你要好好干啊,要用最好的药啊!”多莉尔虽然性子急,却也不爱胡搅蛮缠,她清楚自己那点水准,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收放。她把门轻轻带上,也不愿意在屋子里闷着吓担心,跑到院子里放松心情。罗雀回来了!这已经足够了!

“花啊花,你懂得孤单吗?”她对爬在竹架子上小巧的多年生绕藤开的黄色小花说。这植物叫做幻想树莲,有着互生的宽卵形叶片和三棱行长有软毛的茎,每株都会在春分时长出数十颗花蕾,但到夏日开花季节,却只有一株能够开放。所以又被叫做望风铃。

多莉尔看着那黄色透明的花瓣,晶莹的花蕊从里面吐出,好像一个个小灯笼。

认识罗雀已经十六年了,自订婚那天至今也有九年了。多莉尔边嗅着望风铃那清淡却让人心醉的幽香,忽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她打出生就没有母亲,乱糟糟的父亲只会做生意,也从来没照顾过她。如果没有碰到罗雀,再之后又遇上了兰斯,她只怕一直都安分却又孤傲地做着自己的酿酒师,变成个看不起柔弱的女孩,讨厌张牙舞爪的男孩的怪人。

兰斯是个非常可靠的人,在他身边,哪怕天塌下来也不用担心,可这份可靠最后会落在谁的身上呢?多莉尔知道兰斯似乎和一个叫塔尼娅的女孩关系甚密。她打心里祝福那个姑娘,却又有一丝落寂。

也许自己变得软弱了吧,总想找个人依靠。但罗雀这家伙似乎总也靠不住,他就像阵风,在你毫无准备时忽而飘来,又在你还未把笑容打开之际飘然而去。呆在城里,几乎每日都会有他和某某女士、小姐甚至夫人好上的传闻,虽然多莉尔对自己和他之间那种无法割断近乎上天注定的联系让她总能找到释怀的理由。可不自信和猜疑仍旧不可避免的侵蚀着她的心。

更何况……她又想起了塔尼娅,和女术士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她的心沉了下去。

“我没有更多的要求……只要你……能留在身边。”她忧郁地呢喃着,然后又从呆想中回味过来。“我真的变成了软弱的女生了呢。”她摇摇头。

“请问……是多莉尔小姐吗?”花圃做样子用的木扉响起了叩门声。“市长先生让我来问,格鲁达尔老爷是否安在,罗雀先生回来没有?”

多莉尔闻言转过头,她脸上散发着一种忧伤遮盖下的健康、美丽的光彩。“罗雀先生回来了,但不能会客,至少要休养三天才行。”她说了个常用来搪塞的数字。

“那真是太好了。”戴着羽毛尖嘴帽的传讯人说。“市长先生希望他能在养好身体以后,来西斯廷见上一面。罗雀先生所作的贡献已经上报进王廷,很快就会有特使带来国王的奖赏,也许还会当众述职那!市长先生希望他到时候能和格鲁达尔老爷一起前来,一起好好庆祝一番。”

多莉尔的笑声很奇怪。“好的,谢谢你的转达。”她说:“至于格鲁达尔老爷子,麻烦你捎句话:他漂走了。”

那人虽然不很明白,但看上去如释重负,因为多莉尔的脾气很倔,市长大人在他来之前已经针对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支了许多招。“我知道您有很多不太明白的地方,因为很多事都是临时决定的,但市长先生都是出于好意。当然,那天邀请的还有小姐您――利物浦的城市之花在昨夜特别行动中立了大功,市长先生决定把颁布奖励给您的日子安排在同一天。”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