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女人在上
作者:螃蟹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85

树屋和龙城所有建筑一样,都是木石建筑,只在外观上整成了树干的形状。龙城最好的画匠在它的墙面上绘制了树皮,花匠们则别出心裁地移栽了几棵树在屋内,让它穿过三层楼板探出顶楼的天窗,繁茂的枝叶就这么彻底遮住树屋楼顶,让它看上去就和是一棵不可思议的大树。

它里头,三层楼板如云彩般组合,目力所及指出都是圆形。甬道是圆的,隔墙是圆的,楼梯是圆的。形状各异的虫灯散落在墙上,墙角的宽叶草从中间杂着白掌,常春藤给房间织出一面面隔墙,吊兰和绿宝石从高处垂下,数量不多却恰到好处,若近若离,让每桌食客都觉得它们虽高傲地将自己束之高阁,却依然是属于自己的绿色。

隐藏在草从中、隔板间甚至桌下的暗窗射出朦胧的光,和粗木条钉成的圆窗中射进阳光混在一处,使整个空间看起来超越了空间的束缚,变成了个蛛网般张开的无限遥远的洞窟。客人们在享用树屋的美食后,都会不自然地发出:做虫子真好的感叹。

尽管精灵们对这种假装自然的树屋嗤之以鼻,但无论如何,它都和城主府一样,是龙城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建筑,也因为如此,这儿的饭越来越贵。

但对于身为“东道”的叶子来说,花别人的钱再多也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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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儿就是树屋。”

城主府那蛇颈般高高翘起的塔楼顶端大厅露台上,一个身着干练紫装的女人指着飘荡在烟云的紫色树影说。她身后的大厅里,龙城大小官员和贵族们和来自利物浦的贵宾们邀酒阔谈,歌舞弹唱。

“唔哦!简直是小号的天堂。”红色的身影手撑露台的红木扶栏,极目远眺,金色的马尾在脑后一跳一跳。

紫衣女子呵呵笑。“如果您想去,等宴会结束,我就带您去转转,顺便瞧瞧龙城,达修城主治下只怕再没有比我更好的导游了。但前提是――您得留着肚子,树屋是家美食居。”

她的音色有些低沉,但声调流水般巧妙的抑扬让人听来就像在冰面跳动的音符。这让她的听众赞叹不已,认为即使一句干巴巴的,毫无意义的词句从她嘴里说出,也会变得如泉水般动听。

“你看上去就是一名贵族!比贵族还贵族!”金色头发的女孩转过身,她正是跟随教会车队而来的多莉尔。在她眼里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大气、干练、毫不做作气质的紫衣女士根本不可能是那些低俗、小气、缺乏格调、没人情味的商人同类,就像她那该死的老爹。

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位原籍艾蒙达的女士手中的“星沙”珠宝行,这个龙城最优秀的商铺其中之一,竟是她靠一己之力在龙城打拼出来的。这样的女中豪杰怎能不让多莉尔敬重。

拉起对方裹着墨色手笼的手,多莉尔调皮地笑道:“我们不如现在就去!让大人物们磨嘴皮子去吧!让小女子们放假去吧!对吧?赫拉多姐姐?”

(艾蒙达女性常以“多”/do这个单音节短音做名字的末音结,意为龙神的后裔。{Www。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男性则多用“rar”,意为龙神的包袱。)

赫拉多不由失笑:“每个艾蒙达女人都是贵族(赫拉多不是贵族,她这么说是因为艾蒙达人,尤其是女性在骨子里的骄傲),而你啊……”自称贵族的女商人抬着眉毛吊过眼睛瞧多莉尔,“难道这就是你保持青春的秘诀?多莉尔姐姐?”

赫拉多并不十分美丽,她眼角有点下垂,下巴略宽,面颊上也散落着不少雀斑,但只要她一笑,整个人就像水面吹过了春风。

“哪里哪里,我只是刚刚找到个大土豪,准备傍上一傍。”多莉尔嘿嘿笑着搂住赫拉多,“现在的男人多差劲,我倒宁可守着姐姐这样的大美人。”她用她特有的脆嗓子宣告着自己的婚嫁对象的必备条件:有钱,英俊,知冷暖。最后还特意补充――数量上,要多多益善。她趾高气昂的就像个女色狼,可赫拉多却提醒她别忘了自个早有未婚夫,于是多莉尔跳了起来,就像只烧了尾巴的猫。

“你知道吗?泽尔伯托家的南瓜!我要把他切掉,切掉!”

赫拉多敢对全达摩哥整三千六百多个神祗发誓,这个名副其实的黄毛丫头连她要切的东西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挽救多莉尔粗鲁的想法被提上议程。

“女人应该牢牢抓住好男人,而不是……”赫拉多无声地把“切掉他”丢到城楼下,并期望路人能对它来句“呸”,“而不是吓跑他。”赫拉多顿了顿,“我曾经订过婚,新郎长得就像在长草里打盹的沙猪。”

她眼睛穿过露台在大厅里搜寻。城主和陪同官员,与最有身份的几家贵族家长坐在左面高台上的长桌前招待着红衣主教带领的教团,而来参宴的大多数贵族则要么在环绕大厅的餐桌前饮乐聊天,要么就迫不及待地投入舞池。他们旋转着,脸上映着灯光,并以为世界也在围着自己转动。赫拉多眼睛停在右手第三张桌子,一个衣着华丽的胖子正手举一杯红酒和人交谈。“就和他一样。”她抬抬下巴说,“胖得连腿都伸不直,走路打着罗圈,不学无术还死要面子。他讨厌红酒,可每逢宴会却总端一杯在手,在大厅乱窜,逢人便装木作样地吸上一口,然后说一句从别人那儿抄下来的美酒赞文。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了,于是便逃了。”

为了向她的勇气致敬,多莉尔把腰带取下,在赫拉多惊异的眼神里那腰带变成一口皮酒袋。“敬你的!”她仰头长灌几口,把皮袋递交给赫拉多,“侮辱美酒的家伙都应该在酒缸里泡死。”

“所以说,好男人难得,一旦发现就绝不能放过。”多莉尔的烈酒让赫拉多的脸色有些泛红,“而一个真正的好男人应该,不,必须是长相和内在修养兼备的。”她指着正与胖子交谈的高个贵族,那人形容枯槁,大颧骨,小眼睛,尽管发型师的水平很好,可依旧遮不住谢顶的事实,“那是达维尔子爵,是龙城有名的才子,是小精灵语和罗斯塔布方言的大师,可惜相貌实在惨不忍睹。他的妻子――”她又指向舞池中央,“瞧那个穿着翻领黑白格子套裙的丰盈女士,她是龙城有名的交际花。看那双搭在她英俊舞伴脖子上的手,我们就知道她这次又得手了。别奇怪,大厅在座的人都清楚,只是心照不宣罢了。――丑汉会让妻子出轨,这样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再看看那些涂脂抹粉的漂亮小伙子,托蒂、辛巴罗、迪克,三个有名的绣花枕头,因为容貌讨好,特别容易成为贵妇的入幕之宾,所以越发的放浪。在他们眼里女人只是玩物,是能随时给他们提钱的冤大头。”

“瞧这些……”赫拉多嘴里面抨击,神情体态却优雅得仿佛正在品评艺术,而扫过大厅的眼神则更像在审视插标待卖的货物,“真没什么好货。”

也许只有商人才真正懂得骂人。多莉尔放肆地大笑。但她并不同意赫拉多的看法。因为她一直认为罗雀很丑,而且每一天都在变得更丑。

“可你说得太绝对了。”

赫拉多没有正面回答她,她突然换了一种干枯无趣的声音慢慢说:“我来到龙翼城时只有一个人。我在这儿得到了一些人的帮助,但起初只有一位贵族给了我帮助。半年之后”星沙”的生意逐渐开始兴隆,也是那时,我受到了贵族递来的第一捧花束。到了第二天,这花束便一下堆满了我的小桌子。那些人似乎一夜之间对我产生了极大兴趣,而这兴趣也实实在在给我的生意带来了很多好处。流言也随之而起,很多人说我是个让男人围着转的妖精,有些女人甚至会等在门口要在我头上泼驱邪的圣水。但谁又知道我的秘诀便是绝不妥协,绝不**呢?”

“我了解这些人。他们因为好奇我为什么有那么大魅力而来,因为想找出我身上的魅力而给我帮助,因为想知道究竟谁能占我的便宜而互相争斗。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看起来那么愚蠢,但我依然时刻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们是狼,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尸骨无存。”

最后,赫拉多长长出了口气,对多莉尔笑道:“贵族里也没有好货。简单的说,我认为好男人至少应该长相不俗,颇有修养而且绝对不能是贵族。”

“可我知道一个连环杀人犯不但长得帅还一肚子墨水,读通过小精灵著的魔法简史,更妙的是他是个毋庸置疑的平民。”

事实也许能对很多论调进行有力的反驳,但赫拉多显然不在此列,她根本就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地自个说下去。

“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很失望,一度曾以为会孤独一生,但三年前,我终于碰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赫拉多对男人没好货的长篇大论让多莉尔眼睛一闪一闪地等着她的下文,“那个时候我因为常年的拒绝惹恼了一位贵族,他恼羞成怒,要策划一场阴谋弄跨星沙。”下文如多莉尔所料,赫拉多讲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那个好男人在哪儿?”多莉尔想见见他。

赫拉多的回答出乎意料。“我赶走了他。我告诉他,这里有太多的敌人,而且他的存在会波及到星沙的生意。最后他劝我把生意撤出龙城,只要没有牵挂到处都可以生活。这让我很生气,我认为他根本没有理星沙在我心中的地位,我赶走了他,并告诉他:在你想通我的做法之前,不准回来。”

在赫拉多停下来的时候,多莉尔的眼睛已经翻起了怒意。

“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公平?”赫拉多温和地笑道,“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他从来没有断开过联系,我爱他,并相信他也爱我,但这并不能让人放心。人只有经过历练才能更加坚定,而且我用情感编织的锁链从来也没有远离他的勃颈。”

“爱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怎样在他身心上打下自己的烙印。”

“你也许会想这对男人并不公平,但你不妨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男人会对漂亮姑娘吹口哨,而且大家都觉得这理所应当;但为什么当女人冲男人吹口哨时就会让人心生不适?”不给多莉尔多余的时间,赫拉多接着发问,“为什么舞会上的男人服装千篇一律,而女人却灿烂如花?而如果有一天,这舞会上的习惯突然倒转,我们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不舒服。”赫拉多做出结论,“这不同不是因为男尊女卑,而是因为,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女人应该比男人美丽。”

“女人应该比男人高贵。”

“女人应该被人恭维,众星捧月。”

“女人应该不劳而获,也应该按自己的喜欢选择生活。”

“所以,男人天生低贱。”

“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供女人挑选――但可惜的是男人的品质一向低下,找到好男人的难度更甚于在蒙古大夫里找术士。”

“所以姐姐告诉你,如果碰上好男人就赶紧抓住吧!用项圈和铁链牢牢困住,用烙铁打上你的记号吧!”

什么样的女权宣言会比站在龙城最高处的女豪杰,在全城最有权势的男人里面挑肥拣瘦后捏成芝麻大丢进垃圾桶更让人震撼吗?尽管听众只有一个,多莉尔还是忍不住叫好。

也许她相通了究竟该怎样面对罗雀,也许这一切都不会有改变,但这一刻,她觉得胸膛比往日挺得都要高。

她拉住赫拉多。

“去树屋,现在就去!对,还要带上她!她也需要被教导教导!”

本章深深表述了我妻子的看法……特此对广大男士致以深切歉意。咱恨女权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