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敦克的图穆尔
作者:螃蟹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970

痛苦在图穆尔的一生中如影随形,即便他打败了所有竞争对手,坐牢了家主之位,饥渴的**却更加严重,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变成了怪物。图穆尔便彻底放弃了本初尚存的对幸福的期盼对荣耀的渴望,放任自流,只想得过且过。

天晴给他的痛苦并不能让他感到太多意外,在图穆尔眼里,身体的疼痛远不如来自内心的痛苦,在忍过头几波浪涛后,很快便甘之如饴。身不由己的痉挛中,他感到自己甚至笑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你真是个贱胚子。他自嘲道。

但我并不想报复,不想了。

他对自己说,我本来就是个小人物,出身差,脑子也不够聪明,干吗非要和人争个高下,就为了证明自己了不起,是个大人物吗?

显然……不是。他脸色发苦。这一切只是为了自保……不是吗?我根本连自己要做一个什么人的选择都没有。

包括这个力量――他闭上眼,感到自己好像又变成了那只大蜘蛛――我真的想要吗?

母亲大人曾说那是血脉的继承,但我和母亲一起生活了七年也从未见过身体有何种异常,直到那穿着黑袍的家伙来到我家的帐包门前。

血镰……

陷入沉思的图穆尔身体似乎也不再疼了,他好像变小了,再次回到了七岁,撒起脚丫在敦克堡平滑的石头地板上奔跑起来。

“看那,看那,是那个罗斯塔布来的小野种。”

“噢,真神在上,这小东西长得可真丑。”

“而且还是个傻子。”

“城主大人干吗要把他带回来呢?”

“这样的贱种早该和他那个浑身都是马粪味儿的娘一起死在贫民窟!”

小小的图穆尔对这些诅咒充耳不闻,来到敦克的半个月间,他早习惯了这里的人看他的各色眼神,除了那些形色各幕的刺耳言语――因为尽管图穆尔并不了解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的耳朵很难受,于是他只能跑开。

他没穿鞋的小脚在石头地板上踩得一路叭叭作响,那些声音也锲而不舍地一路尾随。

“你看哟,是那个小傻子。”

图穆尔埋头只顾跑。

“不但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哩。瞧他跑的,鞋也不穿。”

“脑袋耗不掉的劲头都丢到腿脚上了嘛!”

“跑啊!继续跑!”

“一直跑下去吧!”

“哈哈哈。”

这些人真讨厌,图穆尔的身体不止一次萌生想要把他们狠揍一顿的念头,但母亲的教诲他记得很牢:讨厌的人,讨厌的事?躲开就好啦,非要去和讨厌的东西纠缠在一起的人才是傻瓜!小小的图穆尔第一次听到这话时,眼珠子咕噜噜转着,那灵动劲儿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不开窍的小笨蛋。

他问母亲那些人是不是讨厌自己,母亲称是。于是图穆尔更是一脸的诧异。因为那些讨厌自己的人看起来挺喜欢追着自己发出那些烦人的叽叽呱呱。

“原来他们也是傻瓜呀。”

“你说的是!”母亲的笑容从来没有那么灿烂。

转过殿东一处阴凉的走廊,讨厌的声音突然没了。图穆尔站住身子,他看到一个高出自己一头的青年并肩从二楼的斜廊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他们里头有几个看上去像是青年的朋友,有些看上去却像自己――垂着手,看上去恭敬得很。

叽叽呱呱的傻瓜们看到这些人便立刻各自散去了。

“六哥。”图穆尔笑嘻嘻地跑到那青年跟前,但除了这两俩字,也没有其他话懂得说。

敦克家的老六,图尔图斯,今年十七岁,个头在同龄人中算是矮的,但长相出众,是个好人。是的,对图穆尔来说,他根本不明白环绕在老六周遭的溢美之词。他只知道,六哥对他好,所以六哥是好人。

“小八。”图尔图斯走到图穆尔身边,“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人不能太老实,你再怎么说也是敦克家的少爷,照规矩,那些取笑你的家伙被拽了舌头也不过分。”

图穆尔没回答,摸着头只是笑。他才不想跟那些讨厌鬼说话呢,他不想做傻瓜。

他这副鬼样子让图尔图斯身后那些人哄笑起来。

“你这个笨蛋。”图尔图斯笑骂。

“真是笨蛋。”那些人附和。

然后,图尔图斯从口袋里摸出个红纸包的小东西。

“来,给你个糖。”他说。

图穆尔这时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地都要跳出来了。他知道六哥对自己好,可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好。可就在他以为这状况已经好到不得了的时候,图尔图斯的胳膊搭上了他的肩膀。{Www。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

“小八啊,你是咱们的兄弟,以后想要啥了,就说话,想到啥了,也直说出来,没什么不可以的。”图尔图斯把图穆尔的肩膀拍了又拍,才带着那帮人笑着走了。

目送他们在消失在走廊拐角,图穆尔低下头,瞧瞧手里那块糖,再拍拍脸,发现肌肉已经笑僵了。他呲了下牙,一把捋下糖纸,把那颗红色的糖果填进嘴中。

这东西比甘草根还要甜。

傍晚时分,图穆尔回到自己和母亲居住的小房。

“回来这么晚,干什么去了,这么开心?”他的母亲,罗斯塔布人赫兰贝尔笑着把儿子领上饭桌。今天她问厨娘买了瓶苹果酱,加上片好的洋葱,真是棒极了。

图穆尔把今天的事给母亲说了,赫兰贝尔圆睁着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没说什么。看到母亲没反应,图穆尔便加了一句、

“六哥真是个好人,是吧?”

说出这句话时,他不由为自己暗自鼓掌。他听了六哥的话――当他想要母亲同意‘六哥是好人’这个观点时,他便立刻把自己的要求说了。果不其然,母亲立刻微笑着点头回应了他的话。

听六哥的准没错,不是吗?

吃完了饭,图穆尔便准备睡觉了。但赫兰贝尔却把他扯到了梳妆台前。这个晚上,老领主要召开一个家族晚宴,虽然赫兰贝尔母子不能入席,但图穆尔毕竟是敦克家族成员,必须到场的。

赫拉贝尔把图穆尔的小脸擦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油光,并换上了最好的一件衣服――或许是唯一一件能在正式场合穿的衣服。

她看着儿子的脸。塌鼻子,小眼睛,尖脑袋,大下巴,无论哪里都谈不上好看;行动咋咋呼呼,却又喜欢发愣,迄今为止连话也说不顺溜,怎么看都是个傻子。

她叹了口气。

无论怎样,他都是我的儿子。

来到敦克的一个月间,图穆尔以及你给记不得这是母亲第几次叹气了。他知道那是因为敦克的人对母亲不好,而母亲显然也不喜欢和那些人在一起。

“我们回老家去吧。”他对母亲说。

赫兰贝尔再次叹了口气。

“等等吧。”她说。

图穆尔母子可能是敦克家宴来的最晚的人,但并没有人注意他们。敦克家人丁兴盛,大厅里人热热闹闹的集中在两只长桌旁喝酒谈天。图穆尔盯着那桌上的肉食口水从嘴角直往下流,但赫兰贝尔好似什么都没看见,拉着他在大厅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了。

过不多久,老领主从后室饶了出来,巨大而热闹的敬辞也在这一刻猛地拥堵在整座大厅。

老领主图克黄绿色的眼睛在这些族人身上转来转去,盯得最多的,便是自己那几个儿子。图克这一生最让人称道的是他前后共生了一百一十三个孩子,最年长的图穆雷今年五十三岁,和六十五岁的领主几乎可以称兄道弟,而最小的儿子……

老领主使劲眯着近来已经开始发昏的眼睛,在大厅里四下搜寻片刻,最终放弃了努力。他知道,图穆尔母子只会待在佣人们的桌前,而佣人们呆的地方已经超出了自己这双老眼的视野范围。图克突然有点怅然若失,那孩子毕竟也是他的骨肉,而赫兰贝尔……也是个不争的大美人。不过这点子郁然很快就消失无踪。

高贵的敦克家怎能允许出现一个丑陋的傻瓜!这是对老图克尊贵血脉的侮辱啊!

于是他把目光重新收回眼前这七个儿子身上。

今天的家族晚宴可不是领主大人随性而发。按照敦克家一个最著名的教条:

无能者死。

敦克的子嗣们必须优秀,任何不当的言行都会授人以柄――这里的人,往往便是他们的兄弟――而被人抓住尾巴的代价,往往便是生命。

图克领主那一百一十三个孩子也是正因兄弟倾轧,至今加上图穆尔却仅余八名。

非常残酷吗?

不。

对于图克领主而言,不能随心所欲的发泄**才是残酷,所以他肆无忌惮的和女人上床生孩子;对于敦克家族而言,下头有太多小手等着分钱,要把家族切成蛋糕渣这种情形才叫残酷,所以子嗣当然是越少越好。

图穆尔听不懂大厅中央那些人在说什么,只知道,那个好像是自己父亲的糟老头唧唧咕咕说了些什么之后,人们似乎就吵了起来。对,他非常确信这些人是在吵架,尽管他们脸上都带着笑,语气也慢悠悠的挺和善,但即便图穆尔这个小傻瓜也清楚,吵架就是不爽,不对付。他感到大厅里的气氛让自己不爽了,所以,那些人一定是吵架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那些人吵架,似乎有点理解平日里那些总爱围着自己唧唧咕咕的家伙了,围观别人似乎总能给自己带来一种跃然的自信。图穆尔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高人一等了,他摇晃着脑袋,要是没有母亲阻止,便差点笑出声来。

“嘘。”赫兰贝尔指头竖在嘴边,“别让你哥哥们听见。”

母亲果然比自己聪明的多。

经赫兰贝尔这么一提醒,图穆尔才发现,那些吵架的人似乎恰好以自己那七个哥哥为主分做了七个派系。

这挺好玩嘛。

他转动着眼睛,不怎么费劲便找到了六哥图尔图斯,在七个兄弟中,他是那么年轻,耀眼,举手间没什么架子,却也不失尊贵。

还是六哥最棒。图穆尔想。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老领主图克。但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示,因为出色的人不一定会最终胜出,遭到群妒而夭折的人数不胜数。不过――老大图穆雷……图克叹了口气,这孩子实在太老了,他注定要给年轻人让路。

如他所想的一样,年纪在三十以下的“少壮派”结成了同盟,面对经营多年,家底颇厚的老大和老二,发起了猛烈进攻。

图克眯起眼,享受着跟前的吵闹,回想起自己当年。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小时,图穆尔困了,他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于是赫兰贝尔悄悄起身,打算溜回屋子,反正这家族会议和她母子毫无关系。

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响起一声嘲笑。

“听说你和那个小傻瓜走的很近,老六!”

赫兰贝尔猛一转身,只见图穆雷正看着自己,接下来,全场的目光便都来到了她母子身上。赫兰贝尔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而图穆尔,则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形。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眼睛里的那种神色让他总觉得不舒服,于是他干脆回瞪了过去,弄得图克满是诧异。

不是说这小子是个只会跑的软蛋吗?看起来胆子一点儿也不小呢。图克心里嘿嘿一笑。这点倒是挺像赫兰贝尔这个马族姑娘。

“那是你弟弟。图穆雷,你是老大,应该有点老大的肚量。”图克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我对小八并没有成见。”图穆雷低下头,做出点认错的姿态,“但小八他……”他的手悬在自己的脑袋上,欲言又止,最后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他的存在不应该让外人知道。”

图穆尔这个天生的傻子,私生子,是家族的耻辱,尽管图穆雷没有直说,但大家都听出来了。图克对此不置可否。贵族就是这样,没被摆在明面的丑事叫趣闻,甚至有助于增加家族风雅的底蕴。但如果被捅了出来,那就立马会被嘲笑,讥讽的一无是处。

他瞥了下眼前这个弓下身子,诚恳的一塌糊涂的大儿子,又瞧了眼微笑着负手而立的老六,没说什么。

“可现在,这件事儿却被人弄得路人皆知呢!”静静等待中,图克听到了图穆雷的下文。和自己想的一样。图克心里为老大没能做出超出他想象的言辞打了个低分。但他的眉头还是狠狠地皱了起来,因为这是必须做的。

“你说什么?”他严厉地说。

“您说呢,父亲大人。”图穆雷摇头叹道,“人都说我们家老六仁义,有爱心,是人中龙凤。可谁知道他这些名头都是靠着宣扬家族丑事换来的呢?”他摇着步子走到图尔图斯跟前,把手指翘上对方的鼻子,“你照顾老八,我不会管,因为这是好事――但你拿老八来成全自己的高尚,这我不能不问!”

“你给了老八多少恩惠?说白了就是几句漂亮话,再外带几颗糖?!”他大笑起来,“这点事业值得大肆宣扬!真不知道你把家族的荣誉至于何地,更不知道你把你口口声声说要悉心照顾的老八当做什么东西!”

这几句话说的漂亮!图克喜欢看年轻人这种充满激情的表演。他微笑着瞧了眼图穆雷。尽管老大拿这种事做文章缺乏格局也没有创意,但能把没意思的事说活了也是一种本事呀。

图克的眼睛从图穆雷身上跳到依旧老神在在,风度依然的图尔图斯身上,然后又瞥向一直没人注意的老二图坎博斯那去。

看来我这大儿子准备拿这件事死缠烂打了。老六年轻,能力再好手上不管事也是白搭,唯一值得重视的便是他多年经营的声誉了。我倒想看看现在还胸有成竹的老六到底有什么对策,图穆雷这回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泼个脏水,他准备很充分……哪怕是两败俱伤……也要帮老二铺好路啊。

在他的期待中,排行第六的敦克年轻一代翘楚图尔图斯迈步到大厅正中,面向父亲躬身行礼,却把背留给了一直怒视自己的图穆雷。

图尔图斯要说话了。

如同他平时所作的那样,他的每个动作,脸上的每个微小的表情变化,都是依照自己所打造的高尚品格精心设计的。

他要给大哥和二哥一个永远难忘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而属于年轻人――不,是属于他图尔图斯的时代已经来临。

可一个声音,意外地出现了。

“你就是头猪!”图穆尔愤怒地冲了上来,用头狠狠地撞上了图穆雷的肚子,把他顶得几乎岔气,坐在地上抱着肚子,嘴里赫赫直响。

人们都惊呆了。他们甚至忘记去把这个胆敢冲撞大少爷,在家族会议上大声咆哮的傻子,有罗斯塔布马族血统的,卑下的私生子轰走,赶出房去。

图穆尔也忘记了母亲不和讨厌的人打交道的嘱咐。他气不可遏――六哥那样一个好人,他笑着和我说话,给我糖吃,还拍过我的肩!居然有人敢这样侮辱他!而且还打着他图穆尔的名义侮辱他!

他真想把这个混蛋杀死!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觉得要帮助六哥,就得身体力行,显示自己和六哥究竟有多么要好。

他踮起脚尖,把胳膊搭上了六哥的肩膀。

瞧,我们有多要好。

他冲在场所有人露出了他自认为的最开心的笑。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笑了。他们笑得那么厉害,连眉毛都要甩掉了。但让图穆尔纳闷的是,怎么那个坐在地上揉肚子的图穆雷也忍着疼痛,歪着脸大笑起来了?

啪。

图穆尔脸上挨了重重一击。

他小小的身子在空中打了个转,便歪倒在地。

“谁打我?”他晃着脑袋,发现图尔图斯正暴怒地瞪着自己。

“你竟敢碰我!”图尔图斯咆哮道。

“因为我跟你好啊。”图穆尔结结巴巴,他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用什么表情什么心情来说话的,因为他根本大脑一片空白。“你给我吃糖,还拍过我的肩。”他哭的连六哥的脸都看不见了,而听到的却只有比刚才更加巨大的哄笑声。

啪。

图穆尔脸上又挨了一下。

“我跟你确实很好。”图穆尔听到图尔图斯说完,跺脚离去。

老六完了。他被卑贱的图穆尔搭了肩膀,从今以后,他所依仗的声誉前面将永远挂着卑贱的标签。而且……在大庭广众下被落实了曾给图穆尔吃糖,和图穆尔搭肩……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损害一名贵族的荣誉呢?

又一个被小小的意外毁掉的年轻人啊,不过,这就人生。

图克不再去想名声败裂的图尔图斯。他把目光停留在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图穆尔。

想想看,无论出什么事,这小子都不会有名誉被辱的危险,嘿,这倒真还有趣。

.

图穆尔长长叹出口气。

他记得,也就是那个夜晚,他和母亲大人再次见到了血镰。

“你答应了么?”那空洞的声音依稀在耳。

图穆尔闭上眼。

那种情况下,即使换到今天,答案也必然是肯定的。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和母亲拥有了非但足以自保,甚至强大到能够杀掉所有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的力量。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和母亲便也不得不把那条镰刀请进敦克堡。一年后,神灵入体的图穆尔颤抖着身体,伸出开创敦克历史的那根食指,为敦克堡带来了藏在城下的巨大金矿。

其实哪里有什么金矿。

那分明只是口大坑……还有那些数不胜数的魔兽尸体。

血镰的代理人告诉他,那是**的温床,那里,贝尔蒙的入口将会打开,而贝尔蒙――则是他图穆尔未来的家园。

当时的小图穆尔似懂非懂地记下了这些,可现在,他一点儿都不想去个所谓的家园。

我还是人。

他对自己说。

因为我有母亲大人。

他想起跳到坑下的天晴。

她们应该已经见到母亲大人了……

多么令人羡慕啊……

自打十年前开始,母亲大人便被那个混蛋血镰关在下头了。

想见到她,想见到她。

.

图穆尔仰头看着夜空。他所躺卧的大地,所有未被星光和灯火点亮的地方,黑暗像一块块剥落的墙皮,挣扎着鼓起,碎开,升上天空,密密麻麻地汇集成一团巨大的阴云。

那是代表黑暗的蹉跎。

它们齐聚在这里,只为了等待更黑暗的东西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