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芬芳 第四章(4)
作者:陶少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630

水上飙挣开他的手,皱皱眉:“我是干这种下作事的人吗?”

陶秉坤指着他的鼻子:“我看只有你才干得出来!”

水上飙脸一红,脖子上青筋蠕动:“我凭什么要干?我跟你有冤有仇?!”

陶秉坤叫道:“有冤无冤你心里清楚!”

水上飙怔怔,红脸白下来,冷笑道:“我心里不清楚,你清楚的当着大家的面讲出来听听,把你裆里那泡臭屎掏出来嗅嗅,看是个什么味!”

陶秉坤噎住,胸中那股气在猛烈膨胀,使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拳朝水上飙揍去。水上飙随即一扫堂腿扫来。他身子支撑不住,便往前一扑抱住水上飙,两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滚动厮打起来。大木匠和黄幺姑忙跑过来扯架,却扯不开,两人互不相让。黄幺姑急了,在水上飙腰里捣了一拳。水上飙便松开了手,从地上爬起,看一眼黄幺姑,脸灰灰的不言语。大木匠把陶秉坤扶起来说:“主家,千万莫打架冲了喜气,我看水上飙也不是作这号事的人,他一个外乡人,跟你没冤仇呵。再说,这人为何不把骑马带埋深一点,要露一点在外面呢?只怕有意让你看见,要你喜事不喜呢!”

陶秉坤冷静下来一想,觉得有道理。这时黄幺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秉坤,这带子,我好像在伯伯屋后头的篙子上看到过。”陶秉坤心下就有些明白了,拍拍身上的土,往对面一望,见陶立德正叼着水烟袋朝他看,笑眯眯的。那是一种真正的幸灾乐祸的神色。

大木匠安慰陶秉坤,说不碍事,再杀一只雄鸡洒些血,就可冲掉晦气。陶秉坤就请他去办这事。水上飙鼻子里哼了哼,就沿着梯子往屋架上爬,陶秉坤马上叫住他:“你莫上去了,骑马带子也许不是你干的,但我的事不再麻烦你了。”

水上飙说:“我愿意你麻烦。”

陶秉坤说:“我这里人手够了,你走吧。”

水上飙坐在梯子上,居高临下地笑:“你还要钉椽条,铺木皮,筑土墙,再加十双手也不算够,是嫌我肚皮大吃多了你家的饭?”

陶秉坤说:“反正不用你帮工了,你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吧!”

水上飙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不讲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不会走的。”

陶秉坤欲去拉他,他却爬上了屋架。大木匠过来打圆场说:“主家,难得他有这份热心,留下他吧,方圆几十里,还难得找到他这样的飙后生呢!”

陶秉坤不好再坚持,否则有违常理,令人生疑,只好无奈地瞪水上飙一眼。水上飙却还不罢休,站在屋架上挑衅地叫道:“主家是不是怕我呀?”

陶秉坤忍不住就骂了一句粗话:“我怕你咬我的卵呀?!”

水上飙肆无忌惮地大笑:“哈哈,倒不是怕我咬你的卵,是怕你堂客咬我的吧?!”

陶秉坤顿时面红耳赤,欲发作,忽然想到他是有意激怒他,他千万不能发火,把幺姑牵扯进来就麻烦了。他于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晃了晃脑壳,不屑一顾地摆摆手,心里却在想:无论如何也得把水上飙这瘟神送走。

天公作美,一连几天秋阳艳丽,云高气爽。主家舍得砍肉打酒,帮工们也就舍得卖力,屋顶很快就铺好了杉木皮,刮风下雨就不怕了。造屋造得顺利,陶秉坤似乎也因此而心情舒畅,对待水上飙态度也平和了,还时不时与他搭几句腔。

这日黄幺姑送了午饭来,显得心神不安。陶秉坤便说:“幺姑,你慌什么,出什么事了?”黄幺姑结结巴巴地说:“村、村里来了几个县衙、衙里的人。”陶秉坤乜一眼水上飙,大声道:“县衙里的人也是人,你又没杀人,怕什么!”黄幺姑怯怯地看一眼水上飙:“那、那个班头说,他们就是来捉一个杀人凶手的,还问我看、看到没有。”陶秉坤注视着水上飙,只见他筷子不动了,眼里明显地掠过一丝慌惶。陶秉坤说:“水上飙,你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帮我到山上抬根木来,走吧!”说着他抓住水上飙的手,大步往牛角冲里走去。

到了看不见屋场的地方,陶秉坤便拉水上飙奔跑起来,边跑边回头观望。脚下正是他的红薯地,还有一些没挖完,霜打过的薯叶已经枯萎,薯藤却还有韧劲,不时绊他们的脚。跑到山冲最顶端,也就是那个牛角尖的地方,陶秉坤领头往山顶爬,手脚并用。陶秉坤边爬边注意后面,水上飙已是气喘吁吁,却紧随在后,一步不拉。陶秉坤爬上一个小山坳,走进一片杂树林,才停下来擦汗。水上飙惊魂甫定,问道:“主家,木头呢?”陶秉坤眼一瞪:“你要木头还是要命?!”水上飙愣怔住。陶秉坤指着林子里一条树枝遮蔽依稀难辨的通道:“这是一条野猪路,你跟着它顺着山脉走,可到青龙山,也可到乌云界。不想被衙役抓去砍脑壳,你就走吧!”水上飙望着他不言语,突然跪拜下去,对他磕了一个头。陶秉坤退一步:“你这是干什么?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水上飙站起来,眼里有薄薄泪光:“秉坤大哥,你救了幺姑,又救了我,是大好人,大恩人!幺姑跟了你,会有福享的。我欠你的情,日后定当报答!”陶秉坤说:“那可不敢当!只要你以后不来胡搅蛮缠,就算我们烧高香了!你快快走吧!”水上飙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幺姑被我害苦了,我求你今后对她要好一点。”陶秉坤绷起了脸:“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只要管住自己的脚,永远不要到石蛙溪来!”水上飙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但陶秉坤觉得他应得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