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大和来说，这个结果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毕竟其中的诸多细节，只有他们俩才知道，他也不便刻意劝解双方，赶紧顺水推舟，起身送肖向利。肖向利情绪波动特别大，没有拒绝李大和的相送。两人拦了辆的士，并排坐在后座，走出老远才开始说话。

“问问你姨妈吧”――显然，何在江的一席话，摧毁了肖向利固有的结论，就像他们平时接触的官司，原本已经材料齐全、确凿，当事人忽然又起获新的证据，而且将对诉讼预期产生翻盘式的影响。她要李大和告诉她，到底何在江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对她来说这太重要了，真相的呈现，意味着将要对往事做出重新评估。

说，还是不说？犹豫再三，李大和还是把当年何在江回来描述的情形说了。他觉得，不管何在江同意不同意他说出去，肖向利愿不愿意相信，自己作为唯一知情的中间人，都应该说，既然有机会重逢，也该是解开真相的时候。

肖向利一直以为何在江的不辞而别，是因为黑天鹅饺子馆的一个小小误会，听李大和这么一说，久久无言。她哪里敢相信，原来是姨妈一手操纵的结果！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才是最不可原谅的误会。“天哪，五年来，在他的心里头，我十足是个无情无义，而且手段卑鄙的女人！不仅是我，一家子都是！”肖向利双手将提包抱在胸前，呈蜷缩状窝在那里，仿佛一只误撞落在雪地的小鸟。

车子进了南头关，两边的灯火把肖向利的泪痕映照得晶莹剔透，让李大和不忍侧眼。车子在五彩河流里游动，肖向利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一五一十地说起了自己的家世，而李大和听起来，感觉就像一段遥远的传说。

“把一个大误会给弄明白了，这也不是坏事，”到达目的地，肖向利要下车了，李大和对她说，“下回大家见面就好了。”

“嗯，”肖向利下了车，再没什么表示，李大和要司机调了头，原路返回宝安。

几个辞退的老乡每天一早要回家，王霞趁早到街上去转圈，也要买点东西让她们捎回家去。何在江像换了套戏装，转换了个角色，跟堂哥杯来盏往喝得正欢。想起他刚才的哭相，李大和苦笑了一声，在一旁坐下来，没有继续加入他们的行列。见气氛合适，便趁热打铁，说起了肖向利的家事。何在江听得一愣一愣的，自称见多识广的堂哥，显然也被如此复杂的家世所迷糊，不时啜一口酒，皱一下眉头。

“天地良心，当时她可半点也没有跟我提起过她的家庭，我更不知道她有个当县长行长的养父养母，”何在江喃喃而语，点燃一支烟，却没有递到嘴里，一行白烟从指缝间飘散开来。

“别放心上，只怪当时太年轻，年轻也不是错，我们当年也一样，”从来没听堂哥说过漂亮话，此刻这家伙忽然妙语连珠，“喝了这杯酒，继续往前走，做不来夫妻，做个好朋友！”

见客人散去，桌底下散乱几许残渣，泰来勇敢地杀将回来，冒着再次被驱逐的危险夺取食物。其实只要它不捣乱，主人客人都不会计较它的。半个月前，堂哥把在厂门口徘徊的它收留了，一留下就不愿意走，像是互相粘上了。

何在江的理性逐渐回归，不跟堂哥玩酒了，开始关心起明天的事来。

对刘经理那边的把握，他是胸有成竹的，那家伙手里有三个外发客户，答应可以马上收回来，如果这样，李大和再招十个工人恐怕也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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