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多出一具(二)
作者:岑墨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40

多年的办案经验,使这名民警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性。一具被绑在石头上的女尸,仅捆绑了石头这一点,就可以初步推断,这多半非属自杀,而应是一起他杀案件。“你没有把尸体弄上来?”他着急地看着郑立华。

郑立华压低了声音:“杀人的事,我可不敢乱碰,怕破坏了你们要的东西。”民警果断地说:“马上下一趟水,把绳子解开,弄尸体上来,走,我和你一起去。”他回头向近处的一人说:“小张,给所里值班室打个电话,有案子了,叫老王和他的徒弟明天一早赶来入龙桥。”小张惊奇不已:“有案子?”民警来不及回答他,就跟着郑立华跳上了渔船,郑重撑动长蒿,渔船又朝入龙桥的第三拱洞驶了过去。

来到出事的水域,郑立华叼了一把小刀,二话不说就跳入水里,摸索到尸体,把捆绑住尸身和石头的麻绳割断,拉着麻绳和尸体浮上了水面。

尸体被弄上了船,一股腐肉的恶臭就散发开来。民警捂住鼻子,蹲下身,用手电光照。女尸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穿着被湖水润得发绿的白体恤,两只手簸张着,像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面容浮肿,有轻度的腐烂,瞧不清五官的具体样貌,只能看见分得很开的嘴、惨白的牙齿和圆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样子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女尸的体恤耷拉掉了一边,露出了左肩头,可以看见轻微腐烂的肩上,有一块淡红淡红的东西,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凑近细看,大略可以看出那是一只蝴蝶,一只蝴蝶状的纹身。大概是长时间浸泡的缘故,蝴蝶纹本该鲜丽的颜色早已淡褪了许多。

郑重把船慢慢地撑回了岸边,女尸被弄上了岸,搁在桥洞下一块平坦的水泥地上,那块地已让民警们清扫干净了,不会弄脏尸体。接着他们中有人返回桥上,从面包车里拿来警戒线,拉开来。现在是深夜,尸体不能乱动,必须先保持在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地方,等天一亮法医和勘验人员来了,勘验完现场后,才能把尸体往所里运。

中年妇女还紧紧地抱着男尸,那是她的儿子,不知为了什么竟跳河自杀了。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母亲早已哭哑了嗓子。民警们一边安慰,一边分开她和男尸,将男尸先抬上了车,又将险要晕厥的中年妇女扶上了车。两名民警将男尸和中年妇女先送回所里去了。其余四人则留下来,呆在案发现场,本以为忙活了大半夜,终于能得到休息了,谁料水里竟意外打捞起一具女尸,这一下又得在外面忙活一宿了。

“卢队,看这样子,怕是死了有一个星期以上了。”小张看着女尸,捂住鼻子,皱着眉。

卢队就是刚才随郑立华去打捞尸体的民警,是这四个人的头儿,此时他也在皱着眉端详尸体,沉吟说:“这种情况难搞啊,一个星期以上不说,还是泡在水里……”他说着,不由自主地摇起了头。

“老郑,刚才在水底,除了尸体,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他忽然转脸问。

郑立华回想了一下,摇头说:“就是绑在石头上,其他没啥了,麻绳我都捞起来了,总不成还要把石头也弄上来吧?”

“那倒不用。”卢队又回头看着尸体,“你说两具尸体是叠在一起的?”

郑立华点头回答:“是。”

“这两具尸体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呀?”小张击了一下掌。

“说不清楚。”卢队晃着脑袋说:“看样子这还是个学生。”

“卢队,你哪里看出她是学生了?”另一个民警问。

卢队白了他一眼,这问题简单到不用回答。他蹲下身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尸体,并无其他发现,于是戴上手套翻查女尸的衣裤。撩起半截体恤,女尸的肚子上露出一条环形的勒痕,几乎深深地刻进了肉里。接着又从牛仔裤的膝袋里摸出了一个因浸水时间过久而坏死的手机,以及一个粉红色的小钱包。打开钱包,里面装着两张湿透发胀的百元钞票和一些零钱,另外还有三张银行卡,但没有身份证或其他能证明身份的证件。

“有银行卡就好办,至少不是无名死尸了。”小张举着手电筒,嘟囔了一句。

卢队点了点头,有银行卡,就能根据卡号查出户主,死者的身份便可以得到证实,这倒省了不少事。他把钱包放回死者的膝袋里,站起身来,向河边走近了几步。夜风贴着水面吹来,把他两个月没剪的油腻头发,吹得翻过了额头。小张点了根烟,递来,他接了,重重地吸了两口,半条烟就化作了烟雾,飘散在了风里。

“老郑,今晚的事可不要乱传,你叔侄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你俩跑一趟所里,录个词,也好把钱拿了。”卢队的嗓音冻得有些发颤。

郑立华浑身湿透,同样战栗着,他和郑重与几位民警告了别,顶着大风走上渔船。郑重撑起蒿在岸边的石块上一顶,渔船穿过入龙桥,消失在了夜幕里。

快速地沿河行驶,渔船不多久就泊回了早先停靠的河湾。郑立华任滚网搁在渔船上,和侄子径直上了岸,顶着呼啸的风走回了家里。

一关上门,郑立华就说:“重子,把我泡的那缸白酒搬出来。”郑重走进里屋,把一口小玻璃缸抱了出来。

郑立华取来瓷盆,倒入小半缸白酒,冲上热开水,一股酒香就弥漫了整个屋子。他闭上眼,陶醉地吸了一大口酒香,脱去裤子,用毛巾浸了热酒水,拧干后擦抹身子。白酒擦身,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去鬼辟邪的法子。

郑立华一直擦了将近半个小时。他全身的皮肤都被擦得红扑扑的,像是蜕掉了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