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马商雪耻
作者:从容飞燕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26

“大人若不信,我即刻去屋内拿出珍藏多年的武灵赵王剑!”

“等等!”蒋绣叫住了他,“我等相信。”

赵信拱手含蓄笑道:“多谢大人信任。”

“你名儿里都有一‘信’字,叫我何能不信呢,我只是觉着奇怪,你既然是赵王室之后,理应生在故地冀州,为何远来辽东?”

“大人可知吾之先祖代王赵嘉?”

“实不知。”

“国都邯郸陷落后,赵嘉率领赵国残余力量退却代县,继承王位,就这样在秦军的泰山压顶下苦苦支撑了六年,直到秦统一六国的前一年(公元前222年)方被秦将王贲所灭,赵王室一族由此迁到了以代县为中心的幽州,后鲜卑乌丸屡犯边疆,我又和舍妹来到了辽东。”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赵信神色显得有些恍惚,就像在掩饰着什么似的。

蒋绣咬咬牙道:“既兄弟如此坦诚相待,我也不好推辞了。我乃东中郎将青州牧蒋绣,特来此购战马,我手下大多在辽隧以外待命。可惜我没有带来名刺,信不信由你了。”

赵信神色平和似水,稍后报以一个和善的笑:“赵信相信。”

这让蒋绣三人对他刮目相看了,赵信对眼前的高官分亳没有诚惶诚恐作颔首低眉状,眼中流露出一股傲气;亦没有表现出厌恶之情。他不卑不亢连眉头也未曾一皱。牛X,这小伙好定力!不愧是赵王室之后哇。蒋绣叹了口气踱步道:“赵信,你所谓何事?”

赵信手扶木栏,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次我可以将我厩中一千六百乌丸马全赠与大人,但求大人从青州给予我兵粮五万斛(够三千人吃一年)。”

“五万斛。。。兵粮?”蒋绣怀疑他说错了。

“对,五万斛兵粮。”赵信语气凝重,“我打算散尽家财,在辽东组建一支义勇游骑,马匹倒是充足,粮食倒是个大问题。”

蒋绣大为惊讶,心想这个外表看来这么秀气的小伙竟然要组建义勇军,若不是亲耳所闻,自己绝不会相信天下会有跟他蒋绣一样的秀才当大将。

“兄弟,你组织义勇作甚?打乌丸人?鲜卑人?”

不知话中哪几个字拨动了赵信的心弦,他倏然一颤,嘴不停嚅动,眼睛一张一合间,泪水竟夺眶而出。

“兄弟,你咋哭啦?我刚刚哪儿说错啦?不好意思,我、我给你赔个不是...赵信,赵信!”

“大人,您知道吗,代县赵家的后裔…就只剩我和舍妹二人了。”赵信悲哀痛抑。

“怎么会呢?”太史慈道,“赵国王室数以千计,代县少说也有百户,就是战争也不至于…”

“代县处于边疆,时遭胡人侵袭,弄得全县鸡犬不宁,但以往有大批汉军驻防,顶多是劫掠财物牲畜。后来河北张纯张举叛乱,官军南下,我父亲便将幽州的赵氏族人招到此地,挑选男丁共同保卫全县乡亲。。。可中平三年入冬的时候,胡人大举入侵,北平太守公孙瓒抵抗失利,被困在卢龙塞三百余日,连骁勇善战的白马将军都落得个狼狈的下场,更不用说我们这些草民了。胡骑呼啸而来,突入闹市,逢人便杀,见铺就抢砸,真是太血腥了,热闹的集市顷刻间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陈尸千具,货物散落一地。这还不算,胡人杀入民居之中,毁坏房屋,肆意杀人。当时我和舍妹尚年幼,父亲硬将我等塞进狭小的地窖中,自己则带着赵氏精壮死死守卫。。。太惨了,地窖上的呜嚎声至今犹在耳畔。”说到这里,赵信沉痛地闭上双目,“赵氏四十余口男丁全部战死,很多他们身后的妇女见死了丈夫,父亲,也嘶叫着要和胡人拼个你死我活。。。也都死在了阁楼上下。。。那些天杀的胡人就像不把汉人绝种誓不罢休一般,满城搜索藏匿者,许多藏在地窖下的人都被抓住来屠戮净尽。。。唯独我和舍妹赵菀所在的地窖上由于积尸成山,胡人无法打开地窖,方未将我等赶尽杀绝。。。”

“呼――”赵信揩了揩脸上的泪痕,眸子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自从我背井离乡那天起,就立下誓言,今后一定要组建起一支令胡人胆丧的精锐骑兵,驰骋疆场,逐鹿草原,让胡蛮子都来做我马蹄下的亡魂!也让千千万万汉人不再受蛮子侵略之苦。。。”

“赵兄弟,好样的!”张辽一旁打气道,“我张文远最敬佩这样有血性的男儿!他胡人欠下的血债,我们要他十倍偿还!”

“哥,你们在说些什么呢,慷慨激昂的。”一个声音传来,一个女孩儿从马棚的木门走了进来。

“赵菀妹子,还不快拜见青州牧蒋绣大人。”赵信赶紧用手在泪眼上揉了揉。

赵菀哪有州牧官的概念,只是稀里糊涂地跪拜道:“哦。。。拜见州牧大人。”

这丫头,音声挺温润的。蒋绣会心一笑,既不是让人打噤的发嗲,也不是脆绷绷的娇喝,竟使人心中顿生暖意。蒋绣也不禁将嗓音压低了几度:“小妹快起,我蒋绣微服私访到此,不是什么官吏啦,你喊我芝清哥哥便是。”说罢他的心里一凉:我了个x,这不是有点占她便宜的味道嘛。亏你想得,人家连芝清哥哥这样亲昵的话也叫得出?还是直接叫芝清好些。。。不对,直接叫芝清好像更那个。。。靠,我咋这么不淡定。。。

赵菀没觉着什么,莞尔一笑,欠身而起。

蒋绣第一眼正视她的时候,没觉得特别惊艳或是清纯,唯一显眼的是她亮白如羊脂的肌肤,头上梳着两个逗人的羊角小辫,她美得非常自然,水到渠成,丽质天生,没有经过造物主的捏造。蒋绣感觉她很像《我是一棵小草》里的林小草,阳光乐观的脸庞上又透露着一两丝对世态炎凉的忧叹神伤。

“大人...大人!”赵信问道,“在下之事,不知能准否?”

蒋绣嘴角上挑笑着应道:“好,好得很哪。不过此来我并未带五万斛粮食,你看……”

“大人这样吧,我就让赵菀妹子随您带一千六百匹战马先回青州,尔后劳您遣数十人手与舍妹押送兵粮北上,赵菀少时习武,又熟晓辽东地势,想必来去途上不会遇到麻烦的。”

“嗯…这也好也好。”蒋绣哭笑不得。

营口港。

“大人保重。”赵信一脸郑重,抱拳作揖道。

“兄弟珍重。”蒋绣亦拱手回礼。这些日子来,他有时下意识改变过胸无城府的样子,可真正遇见可交之人,他还是忍不住放下架子,称兄道弟,阔论无忌。

赵信愣在岸边,似欲言又止。蒋绣以为他在目送自己船队,便钻进了船舱。

“大人!”赵信喊道,“在下企盼大人的王师早日与在下的义勇会师燕云,共歼敌虏!”

蒋绣略一回首,给了他一个坚毅的眼神,招手告别。

……

水天如墨,海风冰冷甚铁。船只行过,激起水花泠泠。

一人伫立于船头,伫立于风口浪尖,衣袂泛起层层波纹,披风飘舞,静寂无声,与夜色融成一体。

他小心翼翼抽出鞘中链子刀,刀面反射着黯弱的月光。

他喜爱夜晚,万籁俱寂,白日的浮躁随着逐渐回凉的世界直至消释,没有了外界的纷扰,他的脑袋也变得非常清醒,精力也莫名其妙的充沛,竟有些亢奋了。在他还是个学生时,就总是把大量的任务拿到晚上来完成,其效率远远高于白天。在汉末三国,他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