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开始虽然依照公子的吩咐，躲到了屋子里。但一颗怦怦跳的心让她怎能安稳？在屋里呆上一分钟，却要到院里站三分钟，还要不断地拉开院门向外张望。

此刻，那查聪正一身单薄地在山路上飞奔。咋一脱下棉袍进入寒冷的冬夜里，查聪禁不住地浑身打颤。为了取暖，他只得不断地加快步伐，连上山他都是一溜小跑，下山更是如飞般掠过，耳边只听得风声呼呼地响。

不肖一个时辰他就来到了张屠户的房门前。耳朵对着门缝听了听，不见一丝动静。这张屠户大过年的也睡得这般早？一个人过生活真是无趣啊！查聪替张屠户感叹。

依照上次的法子，查聪进入到老夫妻的屋内。他这次直接来到内屋，要先见到那个接替他的小猪倌。

“这位哥哥，是你来了吗？”床上的破被子里拱出一颗小脑袋。

“你的耳朵倒一次比一次灵了，怎么就知道是我来了？”查聪问他。

“我找到那几页纸了，也洗净晾干就等着哥哥回来取，所以天天晚上都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小猪倌道。

“可真难为你了，在哪？快拿给我。”

“又放进那墙洞里了，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你来取。那里你熟悉。”

这真是个乖巧的小弟弟，想事这般仔细。查聪心下感激，身子却已移到了外屋。

伸手到墙洞里掏摸，先触到的是那两幅字画。若在以前，查聪不会对它们感兴趣，但如今他随二娘学习了丹青，这字画在他心里也就有了位置。我何不把它们一起带回去，有时间让二娘鉴赏一下，看是好手笔吗？来一次多不容易，可不能再跑一次了。

查聪把两幅字画抽了出来，又在洞里掏摸出那几页纸揣进怀里。

“外面冷，你不要出来了，我把门从外面给你带上就行。”查聪到内屋与小猪倌道别。

“我还是送你吧，万一门被风刮开，跑了猪，爹会打死我的。”小猪倌把一件破棉袍披到了肩上。

在查聪出街门的那一刻，小猪倌忽然轻轻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查聪回头，“有事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看你对这里很熟悉，所以我想认下你这个哥哥，你同意吗？”

“嗯。”查聪在黑夜里点头，“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现在你回吧，天太冷，我得赶紧跑，身上寒得厉害。”

查聪说完，向他摆摆手，腋下夹着两幅字画，放开步子飞奔起来。

查聪这次是从查府的果园进府的。带了两幅字画，爬墙有困难。现在的果园肯定无人看守，那条狼狗因瞎了眼睛也被处理了。查聪对查府的路径已经很熟悉，避过家丁的眼睛不是甚么难事。

他先走到墙根把两幅字画抛了进去，然后像第一次进园摘果子那样，顺着松树的枝杈上墙进府。

小兰在见到查聪的瞬间，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公子啊，你以后能不能不再吓俺了？再这样俺回头与夫人讲，不侍候公子了，俺受不了这惊吓。”

“好姐姐，莫哭了，我以后不再吓姐姐就是了。”查聪放下手里的字画，双手抓住小兰的手，边说边摇晃。

“哎呀，天姥姥！你的手像从冰窖子里捞出来的一样，快到火盆前烤烤。”小兰顾不上抹眼泪了，扯着查聪的手往火盆前靠。

查聪在火盆前搓了几下手，就把那几页纸从怀里掏了出来。一看之下，查聪气得鼻子都歪了。皱皱巴巴，这还能看出个甚么？

拿书页擦屁股的孩子真该死！查聪恨恨地骂，这几本书跟了我六七年我都没舍得撕下一页纸。这小猪倌就是个做猪倌的命！这样的坏孩子还要做我的弟弟，呸！滚一边去吧！

在心里骂了几句，查聪又觉不妥。这弟弟人还是很好的，我爱惜书是我的事情，他把它当作草纸也顺理成章，没人要的东西嘛。我对他说有用，他不是顶着猪屎臭，人屎臭把它洗净晾干了嘛。

“公子啊，你别在那看着几页破纸发呆了，我给你兑好了水，你快过来洗手洗脸，完后换棉袍或直接上床困觉吧。”小兰在一旁催他。

“嗯。”查聪答应着就要放下手里的书页。忽然，他眼里射出了兴奋的神采。“小兰姐，快把水端过来。”

小兰以为他累得不爱动弹了，就把水端到了他面前的椅子上，道：“这会儿知道累了？快洗洗困吧。”

查聪却把手中的书页扔了一页进盆里。

“你要做甚？”小兰问。

“别做声，看一会儿就知道了。”

书页进水后，快速地吸水，并迅速地舒展开来，那淡淡的字迹和图画就显现了出来。

“嘻嘻，哈哈。小兰姐姐，我就是聪明啊！”查聪高兴地给自己戴高帽。

查聪把它捞出来，拿到书案前，提笔把上面的文字抄写下来。有些字迹被彻底毁坏了，查聪根据前后的意思自己把字造了出来。

一共五页书，查聪抄写了半个多时辰。

这几页书抄写完，内容他也记住了。他拿起书接着读后面的内容。小兰催他换衣服，他摆手，不让小兰打扰他。小兰只好又生了一个火盆放到他的身旁。

又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查聪把第二本书翻完了。他闭着眼睛把内容从头回顾了一遍，然后起身来到了屋中央。

书中的图画他已经烂熟于胸，解图的文字也被他记于脑中。

二娘说的“胸有成竹”，我此刻就是了。查聪眼里忽然射出两道精光，身形随即舞动。

眼随手动，意随心动。这是第二本书头一页上的话。查聪虽然不甚明了意随心动的意思，但眼随手动的意思却很清楚，这样一类比，意随心动的意思也就不难理解了。

辗转腾挪，上行下仆。查聪的身形越舞越快，到后来竟带出了“霍霍”的风声。

小兰用手掩口，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这公子是在打拳吗？他几时学的这身本事？

查聪收住身形，一脸骄傲地看向小兰。他道：“小兰姐姐，你看我耍的好吗？”

“嗯，”小兰用力点头，“公子啊，你几时学会了耍拳？”

“嘻嘻，我聪明嘛，做了个梦就学会了。”他说着就去推小兰，“你去把惠姐姐请来，我要耍给她看。”

“现在？”小兰问。

“嗯，你快去。”

“公子啊，你今儿个莫不是疯痴了？现在是何时辰了？说话间这公鸡就该打鸣了。惠姐姐怕是正做梦呢！”

查聪用手挠了一下头，道：“今儿个是兴奋了些，竟忘记时辰了，那就等天明再耍给姐姐看吧。”

主仆二人各自上了床，查聪却大瞪着眼睛睡不着。他又在脑子里把拳谱过了一遍，想到刚才也许做错了一个动作，就起身下床，光着身子在黑夜里舞动起来。

小兰先是吓了一跳，待明白是公子发疯时，在心里又叫开了天姥姥，这公子莫不是真疯颠了？

查聪终于合上眼睛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