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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铃木光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891

9月5日晚上10点49分横滨

数栋14层公寓和三溪园住宅区的北端紧紧相邻,这些新建的公寓已经有很多人入住。

每一栋公寓有将近100户住家,算是人口相当密集了。

但是,公寓里的住户们不相往来,彼此也不认识,只有在夜里窗子透出灯光时,才让人意识到这里有人居住。

在南边,工厂的照明灯投射在漆黑的海面上,静静地拉出一道长影。

工厂的外墙上交缠着无数管线,令人联想到人体内错综复杂的血管。而覆盖在上面的照明灯宛如闪烁的萤火虫光芒一般,形成一种特殊的美感。

若将视线拉远一些,可以看见,一处经过规划的宅地上有一栋新颖的独立式两层楼建筑。这栋房子呈南北走向,旁边连接单行道和一座停车场,和一般新兴住宅区的房子没有两样。

或许是因为交通不便的缘故,这栋两层楼房的后方和两旁并没有其他房子,而且到处可见出售土地的广告招牌。和另一边刚完工就马上住满人的公寓相较之下,这栋房子显得有些落寞。

此刻,这栋房子二楼房间的灯光从洞开的窗户洒落到阴暗的路面上。

大石智子是私立女子高中三年级学生,她坐在二楼房间的书桌前,身上穿着白色T恤和短裤,两只脚放在立式电风扇前,身体微侧地看着考前习题集锦。

电风扇直接吹着她的肌肤,她还是嘟哝着:“好热、好热……”T恤的下摆不停地随风翻飞着。

由于暑假期间玩得太过火,该做的功课依然堆积如山,大石智子却将心情不好的原因归咎于天气太热。

其实今年夏天并不是很热,晴天的日子不多,海水浴场的游客也比往年少。

不料暑假一结束,居然一连5天都出现高温。

这种酷热的天气让智子的情绪变得焦躁不安,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老天爷。

(天气这么热,让人家怎么读得下书嘛!)

她一边撩起头发,一边将收音机的音量开大一些。

这时,智子盯着停在纱窗上的小飞蛾看,小飞蛾敌不过电风扇的风势,一下子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当小飞蛾消失在黑暗中后,纱窗竟微微地颤动了一阵子。

从刚才到现在,智子手边的功课丝毫没有进展。

(明天就要考试了,今晚就算熬夜也没办法把考试范围看完……)

智子焦急地望着时钟。

(快11点了。)

她很想打开电视收看职业棒球新闻,说不定可以从电视上看到父母,然而心中又放不下明天的考试。

上大学是智子最大的愿望,只要能冠上“大学”两个字,不管读哪一所学校都无所谓。

但是屋里黏糊糊的湿气让她的心情烦闷极了,根本提不起劲儿念书。

(唉!这是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应该过得轻松一点儿才对。

过了这个暑假就要跟‘高中女生’的身份道别了……)

由于情绪太过烦躁,智子忽然迁怒到父母身上。

(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正在挥洒汗水、努力地念书,夫妻俩竟还悠闲地跑去看夜间球赛……好歹也想想我这个做女儿的心情嘛!)

由于工作上的关系,智子的父母拿到巨人队——赛的招待券,因此两人一起到东京巨蛋球场看球赛。

如果球赛结束后,他们没有再到别的地方溜达的话,应该早就到家了。

但是现在,这栋全新的4居室(1客厅、1餐厅、1厨房、4卧室)房子里只有智子一个人。

这几天明明没有下雨,智子却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湿气,除了自己身上渗出的汗水之外,她确信这个房间里有一些看不见的细小水滴。

智子无意识地拍打着大腿,隐约觉得膝盖上痒痒的,但是她松开手之后,却没有看到蚊子的踪影。

(是我太神经质了吗?)

接着她听到一阵噗噗的振翅声,双手立刻高举到头顶上挥了几下。

(苍蝇!)

紧接着苍蝇避开电风扇的吹袭,低飞过门前,暂时从智子的视野中消失。

智子检查一下纱窗与墙壁之间的接缝,却找不到足以让苍蝇进出的缝隙。

(门明明关着……这只苍蝇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跑进来的?)

突然间,她感到一阵尿意和口渴,而且有一股莫名的压力涌上心头。

那股压力虽然不至于让她感到呼吸困难,却毫不松懈地压迫胸口……

智子先前还不停地发牢骚,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下来。

当她走下楼梯的时候,突然感到心脏怦怦地跳着。

有一辆车子经过这栋房子前的道路,车灯迅速扫过楼梯下的墙面,随即又消失了。引擎声渐渐远离,四周仿佛比刚才更阴暗。

智子故意发出重重的脚步声走下楼,随手打开走廊上的灯。

她先解决那阵尿意,又坐在马桶上发了一会儿呆,但是心头的悸动仍然没有平息下来。

在今天之前,智子从不曾有过这种诡异的感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智子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站起身来,将内裤和短裤一起拉上来。

“老爸、老妈,你们就行行好,赶快回来吧!”

她声音颤抖地说着。

智子在厨房的大理石洗手台洗过手之后,直接用湿漉漉的手打开冰箱,将冷冻库里的冰块丢进玻璃杯中,倒入可乐。

她一口气喝光整杯可乐,然后将玻璃杯摆在吧台上,杯中的冰块喀喀作响了一会儿,随即静止不动。

智子忽然感到一阵令人心悸的寒意直窜上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又从冰箱里拿出1.5升的可乐,颤抖着双手将可乐倒进杯中。

突然,她感到背后有一股诡异的气息传过来,那绝不是人类的气息,仿佛是一种腐肉的腥臭融进空气中,将她包围起来一般……

“求求你……不要……”

智子虚弱地哀求道。

这时,大理石台上方15瓦的荧光灯突然不停地闪烁起来。

这盏灯才新装不久,居然这么快就坏了。

智子很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先打开屋里所有的灯,现在她连走去开灯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没办法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东西”。

她的背后是一间16平方米大的和室,壁龛上摆着爷爷的祭坛,房里的窗帘没有拉上,因此可以看到玻璃窗外铺着草皮的地面,以及一格一格的公寓灯光。

第二杯可乐喝到一半的时候,智子已经全身动弹不得。

如果围绕在智子身边的诡异气息是她心理作祟的缘故,未免浓重得离了谱。渐渐地,好像有某种东西触摸她的颈项……

(如果是“那个”该怎么办?)

智子不敢再想下去,她深怕自己承受不了那股渐渐膨胀的恐惧感,因此努力将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

(秀一说……既然“那个”上面这么讲,大家已经没有后路可退……

到底是谁在恶作剧?)

智子试图让自己去想一些比较快乐的事情。

(可是,如果真是“那个”在作怪……如果那是真的……对了,那时候不是有人打电话进来吗?

啊!老爸跟老妈在做什么……)

“你们赶快回来嘛!”

智子不由得叫出声来。

然而围绕在她身边的诡异气息仍紧紧地在她身后窥探着,等待机会到来。

17岁的智子还不太清楚“恐惧”为何物,但此时她却深刻感受到胸中那份逐渐扩大的恐惧感。

(如果我回头看,一定不会看到什么东西,一定不会有什么东西……)

顿时,她心里升起一股回头探看的欲望,确定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东西,才能从这种快令人崩溃的状态中逃脱出来。

智子感觉背部有一阵凉意,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同时一股恶寒自肩头窜起,顺着脊背往下游走,使得整件T恤都被涔涔冷汗浸湿了。

就在这时,她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后面应该没有东西才对!

如果我不赶快把可乐喝完、回房去念书的话,明天的考试就真的完蛋了……)

刹那间,玻璃杯中的冰块喀啦喀啦地响着,接着碰撞成碎块,智子也在这时候应声回头……

9月5日晚上10点54分东京品川车站前的十字路口

路口的信号灯已经变成黄色,虽然还有时间可以冲过去,然而木村却老实地将出租车停靠在左侧。

在这个路口上车的客人通常以前往赤坂、六本木方向的居多,他们经常会在木村等红绿灯的时候钻进车内。

(如果能载到要在六本木十字路口下车的客人就太好了。)

这时,有一辆摩托车经过木村出租车的左侧,在行人穿越道前面停下来,骑士是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年轻男子。

木村觉得四处乱窜的摩托车十分讨厌,对那些在红灯亮时鲁莽地把车子骑到出租车前或停在人家车门旁的摩托车骑士最反感。

由于今天生意不好,加上有些事情让他觉得不舒服,于是木村冷眼瞧着车旁的年轻骑士。

这位年轻骑士头上戴着全罩式的安全帽,整张脸都遮住了,只见他将左脚搁在人行道的圆石上,吊儿郎当地晃动着身体。

这时,一位拥有一双美腿的年轻女子从眼前走过,年轻骑士的目光紧追着她的背影看去,他的头部转了90°左右,视线定在左侧的橱窗上,年轻女子也在这时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过了一会儿,年轻骑士依然没有转移视线,只是定定地看着某样东西。

此时绿灯已经开始闪烁,即将变成红灯,正在行人穿越道上的路人都加快脚步行走。木村让引擎空转,静待对面的信号灯变成绿灯。

突然间,摩托车骑士剧烈地颤抖,接着高举双手往木村的出租车倒过来,撞上他的车门,发出一声巨响。

(这个混账家伙!)

木村认为这位年轻骑士是因为一时失去平衡才会倒下来,于是一边拿出紧急警告灯走下车,一边想着:如果车门有任何损坏,一定要对方负责到底。

这时候绿灯亮了,后方的车辆纷纷超越木村的车子,驶过十字路口,年轻骑士则仰躺在马路上,双脚不停地乱蹬着,两只手挣扎着想要拿下安全帽。

木村先查看“吃饭家伙”的受创情形,结果不出他所料,车门上有一道刮痕。

“啐!”

他低声咒骂着走近年轻骑士,只见安全帽的扣环依然紧紧地扣在他的下巴上。年轻骑士拼命想拿掉安全帽,仿佛要将自己的脑袋连着安全帽一起扯下来似的。

(真的透不过气来吗?)

木村发现年轻骑士的样子很不寻常,一屁股坐到他的旁边问道:

“你没事吧?”

安全帽的面罩是灰色的,木村看不清楚年轻骑士的表情。

不过,年轻骑士却紧紧握住木村的手,仿佛有事央求他。

木村很快地做了决定,对年轻骑士说:

“你等一下,我立刻叫救护车来。”

木村一边跑向公用电话,一边想着:

(为什么突然失去平衡会造成这么严重的状况?

难道是落到地面时撞到头部?但是那个家伙戴着安全帽,而且手脚看起来也好好的呀……如果他硬说是撞上我的车才受伤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木村的心头突然浮现一抹不祥的预感。

(如果对方受伤的话,可以用我的汽车保险理赔吗?

这么一来就得要有意外证明,还要接受警察的盘问。)

当木村打完电话回到原处的时候,只见年轻骑士的手一动也不动地放在喉头,旁边有几个行人停下脚步,好奇地观望着。

木村推开围观的人群,并向大家说明他已经叫了救护车。

“喂、喂!你振作一点儿,救护车就快来了。”

木村说着松开安全帽的扣环,但是却轻而易举地脱下年轻骑士的安全帽,这情况根本不像会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年轻骑士的脸孔严重扭曲,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表情,那就是“惊愕”。

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红色的舌头缠卷在喉头深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看样子已经等不及救护车了。

木村赶紧摸摸年轻骑士的脉搏,丝毫感受不到脉搏跳动。

这个发现让木村大吃一惊,他一转身便看见倒在地上的摩托车车轮仍在空转,引擎里流出的黑油从地面缓缓流到下水道。

瞬间,信号灯又变成红色,木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抓住路边的护栏,再度看了躺在路上的年轻骑士一眼。

年轻骑士枕着安全帽,头部与身体之间以近乎直角的姿势向后挺立,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自然。

(是我将他的头放在安全帽上的吗?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奇怪的是,木村居然对几秒钟前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印象。

这时,年轻骑士瞪得大大的眼睛正好望着他……

今晚的天气相当闷热,木村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内护城河绿色的水面上映着秋日清晨的景色,酷热的9月终于接近尾声。

浅川和行正要走下地铁的月台时,突然念头一转,他想从更近的地方欣赏河面风光,于是他爬上通往外面的楼梯。

报社里的空气混浊到仿佛长年沉淀在瓶底似的,让他极度渴望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气。

直到绿树映入浅川的眼帘,5号高速公路和环状道路交会处的废气登时不再那么惹他心烦,微明的天空和清晨的冷空气也让他觉得精神一振。

浅川熬了一整夜写稿子,整个人觉得非常疲劳,但是完稿时,内心的兴奋形成一种适度的刺激,使他的脑细胞依然活跃。

这两个礼拜以来,他一直没有时间好好休息,因此打算今明两天在家好好补个觉。何况这是总编辑的命令,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休假。

就在这时,浅川看到一辆空出租车从九段下的方向驶来,于是本能地举起手拦车。

他这两天把竹桥到新马场的地铁月票用完了,还没去买新月票。从这里搭地铁到浅川住的北品川公寓需要400元,如果坐出租车的话,可能需要多花1500元左右。

但是他一想到搭地铁必须换乘三次车,而且自己刚刚领了薪水,于是决定今天就奢侈一点儿吧!

浅川之所以会想在这个地方搭出租车,纯粹是出于一时冲动。

先前他并非特地走到外面来拦出租车,只不过当他在呼吸清新空气的时候,刚好有一辆空出租车经过,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月票已经用完,而且搭地铁又必须换乘三次车,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如果浅川今天搭地铁回家,以上叙述的两个事件绝对不会搭上同一条线。

更何况,多数故事不都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生的吗?

那辆出租车缓缓地停在皇宫大楼前,司机是一个40岁左右的小个子男人,看他眼里布满血丝,大概是熬夜开出租车吧!

仪表板上放着司机的职业证书,上面有他的彩色照片,旁边写着他的名字——木村干夫。

“到北品川……”

一听到乘客说出目的地,木村不禁感觉轻松一些。

北品川位于他们公司仓库所在地——东五反田的前头,出租车司机最喜欢载到和自己同方向的客人了。

就这样,木村开始变得话多起来。

“待会儿要去采访吗?”

浅川原本望着车窗外发愣,一听到木村的话,不禁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十分讶异司机如何得知自己的职业。

“先生,您是不是报社记者?”

“我是杂志记者,没想到你的眼睛挺尖的嘛!”

木村开了将近20年的出租车,他从客人上车的地点、服装和措辞就可以推断出乘客的职业。一般而言,从事比较热门职业的乘客,多半都会兴高采烈地谈起自己的工作。

“您真辛苦,一大早就要出门工作了。”

“不,我现在正要回家睡觉。”

“啊……那你跟我一样。”

平时浅川对杂志记者这份工作并没有感到特别自豪,不过今天早上他终于完成自己负责的系列企划,而且得到相当大的回响,让他重新体验到自己的报导被编印出来的成就感。

“工作很有意思吗?”

“还好。”

浅川随便敷衍道。

这份工作有时候挺有趣的,但有时却不怎么好玩。他没有忘记两年前的失败经验,甚至还记得当时的报导标题——“现代的新神明”。

想着想着,浅川脑中浮现出自己当年颤抖着身体,跟总编辑要求做第二次采访的情景。

这时,出租车快速地驶过东京铁塔左侧的弯道。

“先生,您是要走运河沿岸,还是走第一京滨?”

车子行走的路线会因目的地——北品川的停车地区不同而有差异。

“走第一京滨,我在新马场的前面一点儿下车。”

对出租车司机来说,乘客要前往的目的地越清楚,他们就越轻松。

木村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后,不由得想起那次可怕的经历。

(就快到那个地方了……)

将近一个月来,木村一直无法忘记那个十字路口。

木村的感受和浅川一直拘泥于两年前的失败经验不同,他可以从客观立场来看待自己碰上的意外事件,更不需对它负责或反省,毕竟那是对方造成的一起突发事故,不是单靠他提高警觉就可以避免的。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短,他几乎已经忘掉当时的恐惧。但不知为何,木村每次经过那个十字路口时,就想把当时的情况说给别人听。

他瞄了后视镜一眼,发现浅川正闭上眼睛休息。

“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信号灯仿佛在等待木村打开话匣子似的,慢慢地从黄灯变成红灯。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让人搞不清楚。”

木村开了一个话头,试图引起浅川的兴趣。

浅川一听到司机的说话声,急忙仰起下垂的头,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确认一下车子目前开到什么地方。

“最近猝死的例子好像增加不少,没想到年轻人也会碰上。”

“啊?”

木村继续说道:

“将近一个月前,我开车停在那边等红绿灯,突然有一辆摩托车朝我这边倒下来。最奇怪的是,那辆摩托车在停下来时砰的一声倒在我的车上……对了,机车骑士是一个19岁的补习班学生,而且他居然就那样死了!当时救护车跟警车都赶来了,加上我的车子被他撞到,事情闹得可大了。”

浅川担任十几年记者所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他事有蹊跷,因此他立刻记下司机和出租车公司的名称。

“当时那个年轻人的死法很奇怪,他急着要脱掉安全帽,整个人仰躺在地上,手脚不停地舞动……我赶紧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回来时他就已经翘辫子了。”

“地点在哪里?”

听到这里,浅川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

“就在那边。”

木村指着车站前的斑马线说。

浅川把这件事深深烙在脑海里。

品川车站位于港区高轮,如果是那边发生事故,应该由高轮警局负责侦办,于是他迅速在脑中搜寻布在高轮警局的内线。

一般规模较大的报社会在各个地区布下眼线,因此他们搜集情报的能力有时候甚至超越警方呢!

“那么他的死因是‘猝死’了?”

浅川急忙问道。

“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嘛!当时我的车子静止不动,是他自己突然倒过来,警方居然还要我提出事故证明,保险公司那边也差点儿留下不良记录。唉!真是祸从天降!”

“你还记得正确的日期和时间吗?”

“先生,您是不是嗅到大新闻的味道了?嗯……大概是9月4日或5日吧!至于时间嘛……我想是在晚上11点前后。”

说着说着,当时的情景又在木村的脑中复苏了。

温热的空气、倒地的摩托车引擎里流出的黑油,黑油的表面反射车前灯的灯光,还有那个枕着安全帽的年轻骑士临死前饱受惊吓的表情……

(他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吓到的呢?)

信号灯变成绿灯,木村轻轻踩下油门,车子继续往前开去。

这时浅川正在做笔记,隐约传出奋笔疾书的声音。

木村的胸口忽然兴起一股恶心的感觉。

(怎么会想起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呢?)

他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强忍住不断涌上来的恶心感。

“那位年轻骑士的真正死因是……”

浅川出声问道。

“心脏麻痹。”

(心脏麻痹?法医真的这么下结论吗?

最近应该已经不用“心脏麻痹”这种字眼了……)

“这一点和事发日期、时间都有必要再确认一下。”

浅川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做笔记。

“死者的身上没有其他外伤吗?”

“没错,就是这样。真衰,我差点儿被吓掉半条命呢!”

“啊?”

“哦……我是说那个人死的时候,脸上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

浅川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但是他拒绝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

这时,京滨的新马场已经在眼前了。

“请你在前面的红绿灯处左转停车。”

一抵达目的地,浅川打开车门,并将两张千元大钞和名片一起递给木村。

“我是M报社的浅川,关于你刚才提到的意外事故,我想知道得更详细一点儿,可以吗?”

“嗯,没问题。”

木村很高兴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出于一种使命感。

“改天再给你电话。”

“电话号码是……”

“哦,我已经记下你的公司名称,就在这附近吧……”

浅川正要把车门关上时,突然对自己想进一步确认的事情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最好还是不要插手这种怪事,否则有可能会重蹈覆辙。

可是好奇心已经被挑起了,绝对不能就此放过。)

于是,浅川再次向木村询问道:

“那个年轻人确实很痛苦地挣扎着要脱掉安全帽吗?”

小栗总编听着浅川的报告,不由得绷起一张脸。

他的脑中倏地掠过两年前的旧事,当时浅川好像中邪般一头栽进采访来的情报里,不眠不休地坐在文字处理机前写着教祖影山照高的半生,整个人显得兴奋异常。

两年前,超自然现象在出版界吹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旋风,编辑部在短时间内收到一大堆灵异照片和幽灵、怪谈之类的文章,投稿信件多到简直可以用“脱离常轨”四字来形容。

小栗总编一向自信能够将整个世界的结构加以正确地判读,惟有那些超越自然的现象令他百思不解,迟迟无法找出明确的答案。

那时候,读者除了投稿到M报社之外,其他出版社也被卷入灵异旋风之中,大伙都被这种异常现象所震撼。

M报社花费许多时间整理稿件,得知投稿者并非一个人寄出好几封稿件,而是每个人都有匿名投稿。大略核算之后,他们发现当时有将近1000万人投稿。

“1000万”这个数字震惊了出版界,因为它反映出每10人中就有1个人投稿。

不过,在他们调查出版业界的人士之后,却又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没有投这类文章。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堆积如山的信件到底是从哪里飞来的?

报社的编辑人员为此大伤脑筋。

然而这股热潮在众人没有找到答案的情况下退烧了,经历半年左右的灵异旋风之后,编辑部再也没收到关于超自然现象的投稿信函。

身为报社体系中的周刊杂志编辑人员——小栗总编面对这种现象时,必须做出明确的判断,而他采取完全不理会的态度。

小栗总编怀疑这股灵异旋风的“点火者”正是无聊的八卦杂志,那些杂志刊载了灵异照片和许多人的经验谈,因此煽起读者们的投稿热。

他很清楚这种说法不能说服所有人,不过他的责任就是要想办法找出合理的解释来处理这种异常情况。

之后,小栗总编底下的编辑人员将投稿信件原封不动地送到焚化厂,所有与超自然现象有关的报导就此被销毁,久而久之,那股前所未有的投稿热便慢慢地冷却下来。

不过那时候,浅川竟然愚不可及地在即将熄灭的火上洒油。

小栗总编定定地看着浅川的脸,心里想:

(难不成你想重蹈两年前那次惨痛的经验?)

“我说你啊……”

每当小栗总编不知该怎么说的时候,就会以这句话做开场白。

“我非常清楚总编在想什么。”

“不,我是觉得有趣的事情当然值得投注心力去报导,但情况如果又像两年前那样……就有点儿伤脑筋了。”

小栗总编仍然坚持两年前那股超自然现象旋风是人为造成的,而且那个事件在当时造成极大困扰,导致他对所有超自然现象都怀有偏见。

“我并没有刻意去碰触那些神秘事物,何况这种‘偶然’似乎不太可能存在。”

“偶然……”

小栗总编把手搁在耳朵旁边,在脑中重新整理一下他们先前谈话的内容。

(浅川老婆的外甥女——大石智子9月5日晚上11点前后在本牧的家中死亡,死因是急性心肌功能不全。她才17岁,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

在同一时间,一个19岁的补习班学生骑着摩托车在品川国铁车站前等红绿灯时,也因为心肌梗塞死亡……)

“我倒认为这是一种单纯的偶然,你只是从出租车司机口中听到一件意外事故,然后又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想起你老婆的外甥女死亡的事情……如此而已不是吗?”

“请你听清楚!”

浅川努力想引起小栗总编的注意。

“那个摩托车骑士在死亡之前,曾经做出要拿掉安全帽而痛苦挣扎的举动哦……”

“然后呢?”

“而智子的尸体被发现时,她也是用双手的手指卷绕头发,使劲儿抓着自己的头。”

浅川见过智子好几次,她就像一般女高中生一样珍爱自己的头发,因此,她不可能会那么用力拉扯自己最珍视的头发。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她做出那种举动呢?

浅川每次想起智子想扯掉头发的身影,就会联想到一个看不到的影子,更对那股驱策她拉扯头发的无形力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我真是搞不懂……你会不会太钻牛角尖了?他们两人都是因为心脏病发而死亡,既然如此,他们在死前当然会感到痛苦,难免会做出拉扯头发或是想脱掉安全帽等举动来,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啊!”

浅川在心里承认有这种可能性,但他还是摇摇头说:

“总编,心脏病应该是胸口痛,为什么要抓头呢?”

“我说你呀……你有过心脏病发的经验吗?”

“没有。”

“那你有没有问过医生?”

“问什么?”

“问问看心脏病发的人是否会做出抓头的举动?”

这下子浅川无话可说了。

其实他已经问过医生,而医生回答他:

“那种情形有可能发生,不过在其他情形下也会做出这种举动,譬如:蜘蛛网膜下出血或脑溢血时会引发头痛,同时腹部也会觉得不舒服……”

“总而言之,就是视个人情况而定啦!就像学生解不开数学习题时,有人会搔头,有人会抽烟,也有人把手放在腹部……”

小栗总编一边说,一边旋转着椅子。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一切都还没有定论,而且我们杂志的篇幅也不够用。你应该明白两年前发生过那种事,因此这类报导我们不会再轻易去碰触了……有些事情你越是抱持那种想法,就越会写出那样的内容来。”

(或许就像总编所说,这两件事只是单纯的偶然罢了。

可是,医生最后也歪着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点又该怎么解释?)

浅川曾经询问医生心脏病发作时,是否会想要扯掉自己的头发。

结果医生只是皱着眉头、低吟一声,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

不过,从医生的表情可以得知他目前没有碰过这种例子。

“我明白了。”

(现在只好先乖乖撤兵,除非我能发现这两个事件之间更有力的联系,否则是很难说服总编的。

如果没有进一步的发现,再放手吧!)

浅川挂断电话后,手依然放在话筒上,对于自己刚才在电话中那种奉承、谄媚的口吻很受不了。

对方听清楚浅川来电的理由之后,一改原先傲慢的语气和态度,细细盘算这篇报导将

带给他多少好处。

浅川之所以打这通电话,主要是为了9月开始连载的“TopInterview”,这个企划以当代新兴公司的社长为采访对象,报导他们的奋斗过程。

他已经顺利地和对方订下采访时间,应该感到很满意才对。

然而浅川此刻的心情却异常沉重。

(哼!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甘苦谈,例如:自己是如何善用优势、利用机会、克服困难等等,然后便是永无止境的成功故事……)

浅川非常痛恨想出这种企划的人,但为了让杂志部继续维持下去,这一类采访又不能不做。

他一向很在意自己能不能被分派到有挑战性的工作,像这类不需运用想像力的工作虽然可以让肉体轻松一点儿,却会造成精神疲劳。

这时,浅川朝四楼的资料室走去。他一方面是去查询资料,为明天的采访做准备。另一方面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让他挂心,那就是该如何找出两件猝死事件之间的关联。

正当他试图将那位庸俗社长的声音甩开之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

(发生在9月5日晚上11点前后的猝死事件只有那两件吗?)

于是,浅川决定去查阅9月上旬的报纸。

以往他只看买卖之类的报导,社会新闻多半也是浏览一下标题,因此当时很可能漏看了某些报导。

他隐约记得在一个月前,报纸社会版的一角刊登了一个奇怪的标题,他看到标题时心里不禁一惊,正准备往下看的时候,却被同事叫走了,之后一连串的忙碌让他没能看完那篇报导。

浅川从9月6日的早报开始查起,他相信一定可以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那么9月7日的晚报……)

过了一会儿,浅川凭着记忆找到那篇他没看完的报导。

那篇报导被一则34名牺牲者的海难事故挤到角落,所占篇幅比浅川想像中的更小,难怪他会忽略掉。

浅川拿起银框眼镜,把脸凑上去,一字不漏地看着报导内容:

出租车里发现一对青年男女的尸体

7日上午6点15分左右,一位小型卡车司机发现停在横须贺市芦名县公路旁边空地上的自用小客车前座有一对青年男女的尸体,随即向横须贺警局报案。

从车牌号码循线追查,发现这对死亡的男女分别是东京都涩谷区的补习班学生(19岁)和横滨市矶子区某私立女子高中的学生(17岁),车子是补习班男学生在两天前向涩谷区的租车公司租来的。

尸体被发现时,车门是锁上的,而且钥匙插在锁孔里。据推断,这对男女的死亡时间在5日深夜到凌晨天亮之间,从车窗紧闭的情况来研判,两人是在熟睡期间缺氧致死,也有可能是服药自杀,详细死因尚未得知,到目前为止查无他杀嫌疑。

尽管报导内容十分简短,但是浅川已经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第一点:死亡的高中女生和他的外甥女——智子就读于横滨同一所私立女子高中,而且都是17岁;另外,租车的男生则跟品川车站前猝死的年轻骑士在同一所补习班补习,两人都是19岁。

第二点:他们死亡的时间十分接近,死因同样不明。

(嗯,这4个人之间一定有所关联,若要找出他们死亡的共同点,应该不需花很多时间才对。)

浅川在大报社里工作,不用担心搜集不到情报。

于是他兴匆匆地走向编辑室拿这篇报导的影印本。

一个小时后,横须贺市公所记者俱乐部内,吉野坐在专用桌前振笔疾书。

浅川站在吉野身后叫了一声:

“吉野先生。”

浅川已经有一年半没见到吉野了。

“哦……是浅川啊!发生什么事了?你竟然特地跑到横须贺来……先坐下再说。”

说完,吉野拉出一张椅子请浅川坐下。

从吉野满腮胡楂的模样来看,实在想像不出他是个体恤别人的好人。

“最近忙吗?”

“还好。”

吉野是浅川在新闻部任职时,比他早3年进报社的前辈,今年35岁。

“我问过横须贺通讯部,才知道吉野先生在这里。”

“你找我有事吗?”

于是浅川将他影印的报导递过去,吉野接过那篇报导,花了相当长的时间阅读它。

其实那篇报导正是吉野写的,他不用看也知道内容是什么。奇怪的是,他竟全神贯注地看着报导。

过了一会儿,吉野表情严肃地问道:

“这篇报导怎么了?”

“关于这件事,我想知道得更详尽一点儿。”

吉野站起来说:

“好吧!我们到隔壁去喝杯茶聊聊。”

“你有时间吗?”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而且你这件事比较有意思。”

市公所旁边有一家咖啡店,只要有200元就可以在里面喝一杯咖啡。

吉野一落座便转向吧台高喊:“两杯咖啡。”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浅川,并将身体往前倾。

“你听着,我当社会版的记者已经有12年了,在这12年中,我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过像这么奇怪的事情我还是头一次碰到。”

吉野说到这里,先喝了口水,才接下去说道:

“浅川,就当是交换条件吧!告诉我,你在总公司出版部工作,怎么会想调查这件事呢?”

(现在还不能让吉野知道我的想法。)

浅川想要报导一个属于自己的“独家新闻”,如果被吉野这种高手知道的话,自己的猎物很快就会被他抢走。

因此,浅川决定编一个谎言。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啦!我的外甥女跟那位死去的高中女生是朋友,她一直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我想既然都到这边来了,就顺便……”

真是个不入流的谎言。只见吉野满脸狐疑地看着浅川,眼底闪着狡猾的光芒,索性将身体往后一靠。

“真的吗?”

“嗯,你也知道现在的高中女生很烦人的,朋友去世就已经够惨了,偏偏又死得那么奇怪,所以她向我问了一大堆问题……请你把详细情形告诉我吧!”

“你想知道什么?”

“警方查出死因了吗?”

吉野摇摇头说:

“唉!总而言之就是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他杀的嫌疑吗?譬如被勒死或是……”

“不可能,脖子附近没有内出血的迹象。”

“胃中有药物吗?”

“解剖之后也查不出什么反应。”

“这么说来,这个案子还没有了结……”

“结什么案哪!这又不是凶杀案件,若不是以病死,就是用意外死亡了结,当然更不会有什么调查小组了!”

吉野说着又往后靠在椅背上。

“为什么要隐瞒死者的名字?”

“因为他们都还未成年,再说……也有可能是自杀殉情。”

吉野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只见他扑哧一笑,然后身体往前倾,低声说道:

“男生的内裤连同牛仔裤一起褪到膝盖,女生也一样,内裤都褪到膝盖了。”

“这么说来,是在办事的当儿了?”

“不,是正要开始享乐的时候,就在那个时候……”

吉野忽然用力拍了一掌。

“有事情发生了!”

他说话的语气让浅川的情绪跟着激动起来。

“浅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找到什么相关的线索?”

“这……”

“我会保守秘密的,而且我也不想抢你的‘大饼’,只是对这件事感兴趣罢了。”

浅川依然默不做声。

“喂,别让我心头发痒嘛!”

浅川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先别说比较好,但是他又无法圆谎。

“对不起,吉野先生,能不能请你耐住性子再等一阵子?我答应你两三天之后,一定把整件事情详细说给你听。”

吉野一听,脸上立刻浮现出失望的表情。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浅川露出恳求的眼神,并催促吉野继续说下去。

“嗯,照现场的情形来判断,只能解释成那对男女正要大干一场的时候,却突然窒息身亡,唉!这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原先也推断他们可能事先吃下毒药,后来药效发作才导致他们窒息死亡,可是检验结果又没有任何药物反应……虽说有些毒药查不出反应,不过一个补习班学生和高中女生怎么可能轻易拿到那种毒药呢?”

吉野想起车子被发现的地点,当时他曾经到现场看过,印象相当深刻。

在芦名转上大楠山的县公路旁边有一块长着茂密树林的空地,那辆自用小客车就停在那里。

一到晚上,那附近几乎没有车辆经过,从山上延伸下来的树林成了天然屏障,对没有什么钱的情侣而言,真是再好不过的幽会地点了。

“男学生把头贴在方向盘和窗户上,女生则把头埋进座位下方和车门之间,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死了。当时我亲眼看到那两具尸体被人从车上抬出来的模样,车门一打开,那两具尸体分别从两边的车门滚落下来。

“那两具尸体仿佛被人从内侧挤压,而且那股力量在他们死后30个小时仍残留在车内,因此当调查人员伸手打开车门时,两具尸体顿时砰的一声弹出来。

“你注意听好,那辆车是双门式的,车钥匙一旦放在锁孔里面,门就打不开,而当时钥匙是插在锁孔里的……也就是说,那辆车子处在一个完全密闭的状态下,怎么可能有外来的力量挤压他们。但是,他们却在死前露出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

吉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一阵吞口水的声音传出,但不知道是浅川还是吉野发出来的。

“你想想看,假设森林中跑出可怕的野兽,他们两人应该会害怕得抱在一起才对。就算男生不这么做,那个高中女生绝对会吓得紧紧抱住男生,何况他们又是一对恋人呢!可是,他们非但没有靠在一起,反而还尽可能地远离对方,背部紧紧抵住车门。”

吉野双手一举,摇摇头说:

“根本搞不清楚他们究竟遇上什么事。”

如果当时横须贺没有发生那件海难事故,这篇报导应该会被大肆渲染,成为社会大众茶余饭后的话题。

尽管调查人员觉得现场的情况十分诡异,却没有人说出口。

大家明知道一对年轻男女同时因心脏病发而死亡的几率微乎其微,却又以牵强附会的解释逼自己接受。

没有人愿意被当做一个没有科学概念的笨蛋,因此不敢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来。同时大家都害怕去面对难以解释的莫名恐惧,并认为有科学根据的说明会让自己觉得好过一些。

这时,浅川和吉野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两人在短暂的沉默中确认彼此心里的想法。

但事情不会就此结束,今后正是一切事件的开端。

不管人类累积多少科学知识,仍无法以科学法则来解释所有事物。

“发现尸体的时候,那对男女的手放在什么地方?”

浅川唐突地问道。

“头……他们用双手蒙着脸。”

“是不是像这样,想要把头发扯光似的?”

“咦?”

“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不是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好像要把头发拔掉?”

“嗯,我想是这样。”

“吉野先生,能不能请你将那个补习班学生和高中女生的地址、名字告诉我?”

“可以呀!不过,你可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看到浅川笑着点点头,吉野便起身拿资料,不料桌子因为他身体的碰撞而摇晃一下,咖啡都洒在托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