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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铃木光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347

“那个是什么?”

话一出口,浅川才发现自己用了“那个”的代名词。

没有特定名称的事物,除了用代名词来形容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称谓。

管理员表情困惑地皱起眉头,“啊”了一声,然后拿起那卷带子说:

“这东西没什么内容。”

(咦?他知道这卷带子的内容吗?)

“你看过吗?”

浅川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嘛……”

管理员歪着头思索,看来他也不知道这卷录像带为什么会摆在这里。

“这卷带子能不能借我看?”

管理员没有回答浅川的问题,反而用力地拍一下自己的膝盖。

“啊!我想起来了,这卷带子是客人丢在客房里的,我原先以为是这里的带子,所以就把它带回来了。”

“这卷带子是不是丢在B4号房里?”

浅川不动声色地追问。

只见管理员一边笑,一边摇头说: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记得呢?况且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浅川继续问:

“你看过这卷带子吗?”

管理员依旧摇摇头,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

“没有。”

“请把这卷带子借给我吧!”

“你想录电视节目吗?”

“嗯,是……”

管理员瞄了一眼那卷录像带说:

“板子已经拆掉了……你看,防录板子已经被拆掉了。”

浅川开始有些心急,不禁在心中骂道:

“你这老家伙!我说借就借,乖乖交给我不就得了!”

可是不管浅川先前喝了多少酒,他就是没办法用强硬的态度对待别人。

“帮个忙嘛!我马上就会还你的。”

他低头哀求道。

管理员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明白这位客人为什么对这卷录像带如此感兴趣。

(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精彩的画面,真后悔当初捡到时没有先看。)

管理员突然很想立刻放映这卷录像带来看,但是客人的要求又不能拒绝,于是他只好把带子递给浅川。

浅川想掏钱,却被管理员制止道:

“不,我不能收这卷带子的费用。”

“真是谢谢你了,我待会儿就拿回来还。”

说完,浅川举起拿带子的手挥了挥。

“如果里面的内容很有趣,请你马上告诉我一声。”

管理员的好奇心霎时被挑了起来,而且这里的带子他全都看过了,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为什么我会漏掉那一卷带子呢?明明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不过那卷带子里也可能只是录一些无聊的电视节目罢了……)

管理员一直认为那卷带子很快就会被送回来,可是……浅川检视手上这卷录像带,发现它是一卷120分钟的普通录像带,而且就如管理员所说,上面防录用的板子已经被拆掉了。

他打开录像机的开关,把录像带推进去,然后盘坐在电视机前面,压下按键后,随即传出带子转动的声音。

浅川揣测这卷录像带中是否隐藏着解开那4个青年男女猝死的关键,只要能发现一点点线索,他就很满足了。

(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只是看个电视,不可能会引发致命的危险才对。)

这时候,电视里面发出一段噪声,并且画面剧烈晃动着。

浅川动手调整了一会儿,画质渐渐清晰,接着出现一幅漆黑的画面。

由于一直没有声音传出,浅川不禁凑上前去确认机器是否出了故障。

(“警告!没有胆量的家伙不要看这个,你会后悔的……”)

岩田秀一的话在浅川的脑海里复苏了。

(我应该不会后悔吧!)

浅川以前在跑社会新闻时曾经看过许多惨不忍睹的场面,至今都不曾后悔过,这也是他惟一感到自豪的地方。

漆黑的画面上开始出现针头般大小、闪闪烁烁的光点,接着慢慢膨胀起来,不断地往左右两边飞窜,然后在左边停住。

不久,闪烁的光点分散开来,像蚯蚓一般地蠕动着,缓缓形成模糊却又充满命令口吻的6个字——“一定要看到完”。

这6个字消失之后,又浮现“会被亡魂吃掉哦”这些文字。

“亡魂”是指什么目前不得而知,但是“吃掉”这个字眼看起来倒是相当骇人。

仔细斟酌之后,前后这两句话之间似乎省略掉“否则”这个转接词。如果加上转接词,那么这两句话是在威胁观看者不可以看到一半时停止播放,否则会遭遇悲惨的下场。

“被亡魂吃掉哦”这几个字渐渐将漆黑的画面推开,慢慢变成带着斑点的乳白色,看起来像是重叠在画布上的影像。

这些影像一直蠕动着,仿佛在寻找出口,又像是一股即将迸出的莫名能量、生命跃动,无情地吞噬周围的黑暗。

浅川并没有要按下停止键的念头,因为这股能量让他觉得很舒服。

紧接着,黑白画面上猛然跃出一团红色液体,同时传来一声地动声。由于这个地动声听起来十分诡异,不像是从小小的扩音器里发出来的,因此让人产生一种房子正在摇动的错觉。

鲜红液体爆发开来,四处飞溅,有时还占满整个画面。

画面从黑色变成白色,接着又转变成红色,始终没有出现自然色彩。这种抽象意识和色彩的鲜明变化,让人产生疲惫感。

这时候,画面仿佛洞悉观看者的心理一般,鲜红色彩瞬间消退,进而出现一座火山。

这座火山以晴朗的天空为背景,白色烟雾袅袅上升,摄影机的位置是在山麓一带,底下则覆盖着一片黑褐色的熔岩流。

顷刻间,画面再度被黑暗所吞噬,蔚蓝的天空顿时变成一片漆黑。数秒钟后,鲜红色液体从画面中央迸散开来,朝下方流动。

画面呈现出一幅红艳艳的燃烧景象,隐约可以分辨出火山的轮廓,和之前那些模糊的影像比起来,显得具体多了。

画面进行到这里,一般人都可以看出这是火山爆发的景象,炽热的熔岩流从火山口倾泻而出,往山谷间流窜。

(摄影机在什么地方呢?

如果是从空中拍摄的还好,但是从画面上看来,摄影机的位置很像马上会被熔岩流吞噬一般。)

地动声越来越大,就在整个画面被熔岩洪流淹没之前,景象突然改变了。

只见白底上浮现粗黑的文字,字形虽然很模糊,但是大略可以看出是一个“山”字,另外还有许多大小不等的黑点点缀在字的四周。这个“山”字固定不动,画面也很稳定。

这两个画面之间没有连续性,其间的变化十分唐突。

紧接着,画面又出现两个骰子在圆底的铅碗中滚动。背景是白色的,铅碗内则是黑色,而骰子的点只有一点是红色。截至目前,黑、白、红这三种颜色一直被大量使用。

铅碗内的骰子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只是缓慢地滚动一会儿,然后红色一点和黑色五点朝上躺在白底上面。

接下来的画面中首次有人出现,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端坐在房里的两张榻榻米上,双手放在膝盖部位,左肩微微往前凸出,面向正前方说话。

她的左、右眼大小差很多,眨眼时仿佛在送秋波一般。

“之后……身体如何?如果再这样,亡魂可是会找上你的哦!听着,小心外来客,你明年就要生小孩了……乖孩子,要听婆婆的话,本地人是会在意的。”

老婆婆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话便突然消失了。她好像是在说教,警告某人要小心什么东西。

(这个老婆婆到底对着谁在说话呀?)

转瞬间,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脸占据整个画面,而且某处传来十分逼真的一声啼哭,仿佛身历其境似的。

从画面上可以看到一双漂亮的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左手放在婴儿的头部,右手则环抱住婴儿的背。

浅川定定地看着画面,双手不由自主地学着画面中的人做出同样的动作……刹那间,婴儿的啼哭声好像从他的下巴处传来。

浅川顿时大吃一惊,赶紧缩回双手。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感受到温热羊水或血水的触感,还有小婴儿的重量……

他摊开双手,将手心凑到鼻子前面,上面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从母体流出来的?还是……)

浅川将视线移回画面,上头依然是婴儿的脸。他虽然在哭,但是表情相当安稳,身体的震动传到两股之间,连股间那小小的“东西”也跟着晃动。

下一个画面中出现近百人的脸孔,每一张脸都带着憎恨和敌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显眼的特征。

一张张愤怒的脸孔慢慢移向画面下方,由大变小的脸孔数目不断增加,形成一个大集团,而且都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

紧接着,画面上每一张嘴巴都发出模糊的叫声,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叫喊些什么,只能感受到这些喧闹声听起来不是很友善。

后来浅川好不容易听清楚其中一个声音叫着:“说谎!”还有另一个声音说:“骗子!”

画面上成千上万张脸孔形成无数黑色粒子,占满整个画面,当画面的颜色消失时,声音仍然持续着。过了一会儿连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杂音,画面就这样静止好一阵子。

浅川愈来愈坐立难安,因为他觉得那些脸孔是针对他发出指责声浪的。

接下来,画面出现一个木架子,上面摆着一台用旋转钮选择频道的19型电视机,而兔子耳朵形状的室内天线就放在橱柜上。

这不是一出剧中剧,而是电视中的电视。

画面上的电视机插上电源了,只见旋转钮旁边的指示灯亮起红灯,画面开始不停地晃动。

当晃动的间隔越来越短时,画面上浮现一个模糊的“贞”字,这个字时而紊乱,时而扭曲,渐渐变成一个“贝”字,然后就消失了。

就像有人用湿抹布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一般,这个字消失得十分诡异。

浅川渐渐被一股奇怪的窒息感所笼罩,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压迫感,以及一股刺舌的酸甜味。除了画面上出现的影像和声音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不明事物刺激着浅川的五官。

刹那间,荧屏上出现一张男人脸,这个男人和先前出现的影像全然不同,看起来比较有活人的气息。

浅川看着男人,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厌恶感。

男人的额头虽然秃了点儿,长相还算端正,但是他的眼中闪烁着阴险的光,仿佛在伺机夺取猎物。

他的脸上流下涔涔汗水,呼呼地喘着气,同时他的眼睛向上望,身躯有节奏地动着。

男人的背后露出一些树枝,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射了下来,他将视线移回正面,刚好跟观众的视线对个正着。

浅川和画面上的男人对望着,尽管他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男人双眼充血、流着口水,脖子慢慢地往上抬,画面霎时变成一片黑压压的树影。

突然间,电视机里面传出一个叫声,画面从男人的颈部回到肩膀。

这回他裸露着肩膀,右肩头的肉被挖掉一大块,汩汩的鲜血似乎流向摄影机的位置,最后居然碰到镜头,将整个画面弄湿了。

画面就像眨眼睛似的暗了一两次,再恢复亮度时,影像却已带着鲜红色泽。

男人的眼里带着杀意,他的肩膀和骇人的脸孔同时朝镜头逼近,伤口下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浅川看了差点儿吐出来。

不一会儿,画面转变成茂密的树林景象,树叶沙沙作响。尽管天空不停地旋转着,却可以清楚地看出当时是黄昏时分。

荧屏不断变换着土地、草、天空的画面,还传出婴儿哭声。

画面的四周框上深黑的颜色,暗沉的部分慢慢缩小范围,中央出现一轮明月,亮光和黑暗的界线相当明显。

月亮里浮现一张男人的脸,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块状物从月亮上掉下来,发出沉重的声响,然后又落下一两块。

影像随着沉重的落地声晃动,同时还传出撕扯肌肉的声音,但是画面的深处仍是一片漆黑,男人的跃动感依然存在,而且镜头前的鲜血仍旧不停地流着。

这个画面好长,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永无结束的一刻。

最后,画面又浮现一些拙劣的文字,好像是小孩子写的。过了一会儿,文字变得比较工整。这些白色文字的内容如下——

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在一个星期之后,会在这个时间面临死亡。

如果不想死,就依下面的指示行事……

浅川猛吞了一口口水,瞪大眼睛看着电视画面。

但就在这时,画面倏地插进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电视广告。

那是一个蚊香的广告,在某市郊的夏夜里,一个穿着浴衣的女演员坐在走廊上,夜空中绽放着烟火……

这个广告大约在30秒后结束,画面又回到先前的黑暗,以及最后文字消失的残像,接着便是一阵杂音,录像带到这里全部播放完毕。

浅川无法置信地张大眼睛,将带子倒带,回放最后一个画面。

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动作,终于发现那个广告居然在关键时刻插进来。

浅川颓丧地关掉录像机,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电视屏幕,喉头顿时感到一阵干渴。

“这……这是什么?”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他却了解到一件事:凡是看过这盘带子的人都刚好在一个星期之后死亡,而记录可以逃过死亡命运的部分却被突然插入的广告消掉了。

(是谁消掉后面的文字?难道是那4个人?)

浅川的下巴不停颤抖着。

(如果那4个人知道他们会在同一时刻死亡,他们还能对这件事一笑置之吗?

画面上的文字说的没错,如今那4个人的确离奇死亡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浅川吓得心脏差点儿跳出胸口。

他拿起话筒的那一瞬间,隐约觉得有东西躲在暗处窥探自己的举动。

“喂?”

浅川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但是对方没有响应,浅川只听到地动般的轰隆声,闻到一股潮湿泥土的味道,紧接着,一阵冷气在浅川的耳后盘旋,使他的脖子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浅川觉得胸口很闷,脚踝和背部仿佛有虫子在蠕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思绪和长久累积形成的憎恨从话筒那端流窜过来。

刹那间,一股恶寒与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侵袭着他,于是他猛力抛下话筒,捂着嘴巴跑向厕所。

尽管话筒彼端没有传出只言片语,但浅川明白那是一通确认的电话。

“看过了吧?知道了吗?按照上面的指示行事……否则……”

浅川趴在马桶上呕吐,将刚才喝下去的威士忌和着胃液统统吐出来。

他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而且不停地渗出泪水,感觉十分痛苦。

“他说会怎么样……我怎么知道呢?我怎会知道要做什么?啊……我该怎么做才好?”

浅川跌坐在厕所里大声吼叫,试图以这种方式战胜心底的恐惧。

“请你了解……是他们把影片后面的部分消掉了,把最重要的地方……我……我无从得知啊!请原谅我……”

浅川除了拼命为自己辩解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冲出厕所对着可能在房里四处游荡的“东西”叩头哀求,然后到大理石台那边拼命漱口,再喝一口水。

这时候,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窗帘不停地晃动。

(咦?刚才不是已经关上窗子了吗?)

浅川坚信自己在拉开窗帘之前,已经先将毛玻璃窗关上。

他不禁全身打颤,脑中没来由地浮现一幕高楼大厦的夜景,大楼窗口透出的灯光忽明忽灭,仿佛要排成什么文字。

(如果大楼本身是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墓碑,那么窗口的灯光排成的文字就是碑文了……)

浅川脑中的影像消失之后,白色蕾丝窗帘依然轻飘飘地飞舞着。

此时浅川已经濒临崩溃状态,他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马上从橱柜里拿出旅行袋,迅速收拾好行李。

(我要找个人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不用说一个星期,我连一个晚上都活不下去!)

浅川直接穿着针织衫和运动裤走出玄关,但是在走出房门前,仅剩的理智驱使他返回屋内,按下录像带的退出键,然后用浴巾将那卷录像带包起来,放进行李袋。

(这卷带子是惟一的线索,如果能解开画面的谜底,或许就可以找到活命的方法……但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

浅川抬头看看时钟,上面指着10点8分。

他大胆假设看完录像带的时间是10点4分左右,然后将房间的钥匙放在桌上,灯也不关就直接跑向车子。

“我一个人做不来,还是去找他帮忙吧!”

浅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发动车子。

他一连踩了好几次油门,却仍觉得车速太慢了。

浅川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后视镜,确定有没有黑影从后面追来……10月12日星期五

“先让我看看那卷带子吧!”

高山龙司笑着说。

他和浅川坐在六本木十字路口一家餐饮店的二楼,时间是晚上7点20分,距浅川看过那卷带子大约24小时,浅川希望借由店里女孩子们的喧闹和尖叫声冲淡心中的恐惧,于是选择这个地方与高山龙司碰面。

当浅川对高山龙司说明之际,昨晚亲身经历的事情又在他脑中复苏,心中的恐惧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来愈严重,他甚至感到体内被“某个东西”的影子依附着。

坐在他对面的龙司将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钮扣,领带也打得很紧,脖子的肉挤成两层,好像快窒息似的。此外,他那张有棱有角的脸即使对着人笑,恐怕一般人也不会对他有好印象。

龙司从杯子里拿出冰块,丢进嘴里含着。

“你还听不出我的意思吗?我跟你说情况很危急啊!”

浅川压低声音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找我出来谈?想要我帮你忙对不对?”

龙司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悠哉地咬着冰块,一边说:

“我没有看过那卷带子,怎么知道如何帮你?”

浅川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气,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浅川对龙司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只有一种感受,那就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恐惧的事情。

(还剩下6天……)

莫名的恐惧像隐形丝线般缠住浅川的脖子,死神已在前头向他招手,而龙司这家伙竟然不知死活,还主动要求先看那卷带子再说。

“不要那么大声嘛!浅川,你听着,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希望自己能够看到世界末日,如果有人可以解开这个世界的构造,解开一切的起始与结束、极大和极小之谜的话,就算要我拿命来换,我也愿意。你不是一向都把我当成活字典看待吗?这一点你应该记得。”

浅川当然记得龙司曾经说过的话,就因为这样,他才会把所有事情对龙司说。

两年前,也就是浅川30岁的时候,突然很想知道跟自己同年纪的日本青年心里在想些什么,拥有什么梦想。

因此他拟定一份企划,从通产省官员、都议会议员、一流公司职员到平凡的上班族等各种领域里选出活跃的30岁青年,以有限的篇幅报导这些人的基本资料,并分析他们的性格。

浅川在被拣选出来的十几名对象中发现高中同学——高山龙司的名字,他的头衔是K大学文学部哲学系的客座讲师。

他最初看到龙司的名字时还吓了一跳,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龙司明明进了医学系……而且龙司从高中时代就是出了名的古怪性格,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之后,似乎变得更令人难以捉摸了。

他从医学院毕业后,直接进入哲学系就读。那一年龙司刚结束博士课程,如果助教的职位有空缺的话,肯定非他莫属,只可惜助教的职位被一个从事研究的学长给占去了。后来龙司拿到客座讲师的职位,每个星期到母校讲授两堂理论学。

“哲学”这一门学问非常接近科学的范畴,而龙司专攻的逻辑学是研究超越数字的数学。

在古希腊时代,哲学家通常也是数学家。而龙司既是文学部的讲师,也是脑筋灵活的科学家,他除了拥有专业领域的知识之外,超心理学的造诣也颇深。

当时浅川认为“超心理学”是属于超能力、超自然的事物,应该与科学理论背道而驰,因此感到十分矛盾。

结果龙司回答他:

“其实,超心理学是解开世界构造的一把钥匙。”

浅川还记得采访当天是盛夏时节,龙司依然穿着直条纹的长袖衬衫,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扣得紧紧的,脸颊不停地落下涔涔汗水。

但是,他仍不忘郑重其事地宣称:

“我要看到人类灭亡的那一瞬间,并对那些大喊世界和平和人类存续问题的人们感到极度厌烦。”

在采访过程中,浅川提出一个问题:

“请你谈谈将来的梦想。”

龙司淡然地回答:

“我要站在山丘上观看人类灭亡的景象,同时在地上挖个洞,在洞中一次又一次地射精。”

浅川忍不住提醒道:

“喂,你真的希望我这样写吗?”

当时龙司露出跟现在一样的浅笑,并点点头。

“所以我说这世上没有事情可以让我感到害怕的。”

接下来,龙司将脸凑近浅川说:

“昨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人。”

(又来了!)

就浅川所知,这是第三个牺牲者,他在高中二年级首次得知龙司强暴了一个女孩儿。

那时候他们两人都是从川崎市多摩区的家里到县立高中上学,浅川习惯在早自习前一个小时到达学校,沐浴在早晨凉爽的空气中预习当天的功课。除了学校的教职员工以外,他总是第一个到达学校。

但龙司却是迟到名单上的常客,经常赶不及上第一堂课。

在暑假刚结束的某天早上,浅川按照往常时间抵达学校时,竟意外发现龙司已经先到了,而且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发呆。

“哟!今天真是难得啊!”

浅川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哦……”

龙司随便敷衍一声,继续心不在焉地倚在窗边眺望校园。

他的眼睛充血,脸颊泛着红潮,口中还散发出淡淡的酒精味道。

由于他们两人的交情不算特别好,因此浅川按照以往的习惯,摊开教科书开始预习功课。

过了一会儿,龙司无声无息地走到浅川身后,拍拍他的背说:

“喂,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龙司不但书念得好,还是优秀的田径选手,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资质平庸的浅川面对龙司的请托,当然感到十分好奇。

只见龙司亲密地环抱着浅川的肩头说:

“是这样的……能不能请你打个电话到我家?”

“为什么要我打电话到你家?”

“你只要拨电话到我家,并找我听电话就好了。”

浅川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找你听电话?可是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你别问那么多,乖乖帮我打这通电话就是了。”

于是浅川拨了龙司给他的号码,不一会儿,龙司的母亲在另一头接起电话。

“喂?”

“请龙司听电话。”

“龙司已经到学校去了。”

龙司的母亲语气沉稳地回答。

“是吗?”

浅川说完这句话,便轻轻地放下话筒。

“喂,这样问就好了吗?”

浅川实在搞不懂龙司为什么要自己这么做。

龙司开口问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老妈的声音有没有很紧张?”

“听起来还好,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浅川第一次听到龙司母亲的声音,他实在感觉不出对方紧张与否。

“我是说家里有没有传出嘈杂的人声或者……”

“没有,感觉就像平时的气氛。”

“是吗?那就好,谢了。”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龙司松了一口气,伸手环抱浅川的肩膀,将他的脸拉向自己,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看起来是个嘴巴够紧的人,我就告诉你吧!事实上,今天早上5点钟左右,我强暴了一个女人……”

浅川霎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龙司说出他早上潜入一个独居女大学生的房间,强暴对方之后还威胁她不准报警,然后直接到学校来。他担心警察现在已经找上门,于是要求浅川帮他打电话回家探问情况。

经过这件事之后,浅川和龙司便经常聚在一起交谈,而且浅川并没有将龙司这桩“罪行”告诉任何人。

第二年,龙司在高中运动会中掷铅球获得季军,又过了一年,他以应届毕业生的身份考进K大学的医学部。浅川当了一年的重考生之后,好不容易进了一所知名大学的文学部。

浅川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真的很想让龙司看看那卷录像带,但是他的道德观念又觉得不应该为了自己而把外人扯进这桩诡异事件中。

于是他将这两种情绪放到天平上去衡量,最后终于决定尽可能增加自己存活的机会。

(可是我为什么会和龙司这种人成为朋友呢?)

浅川进入报社10年,通过采访而认识的人不计其数。但现在除了龙司以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和他偶尔相约外出喝酒、聊天。

他一想到自己内心深处可能潜藏与龙司一样性格异常的因子,突然觉得不太了解自己。

“喂,这件事情很紧急,你不是只剩下6天的时间吗?”

龙司抓住浅川的手臂,用力一握。

“赶快让我看看那卷带子吧!万一时间来不及,你踏进棺材之后,我可是会很寂寞的。”

龙司边说边揉搓浅川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拿叉子串起盘子上的起司蛋糕,送进嘴里用力咀嚼。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习惯闭上嘴巴,浅川看着食物在他口中混合唾液溶解的样子,觉得很不舒服。

但轮廓分明、体型矮胖的龙司一边嚼着起司蛋糕,一边用手抓起杯子里的冰块用力咬着。

就在这一刻,浅川明白自己只有眼前这个人可以依赖了。

(对手是个身份不明的恶灵,一般人无法与之抗衡,只有龙司能够坦然地看那卷录像带。如果他因此面临死亡的命运,那也不是我的责任……

一个不断叫嚷着想看看人类灭亡的家伙,是没有资格长命百岁的。)

浅川默默地想着,试图把使龙司卷进这桩诡异事件的行为正当化浅川和龙司走出餐厅后,一起坐上出租车前往浅川的住处,从六本木到北品川如果没有塞车的话,不需20分钟就可以抵达。

后视镜中映出司机的额头,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面,默默地开车,似乎无意与乘客聊天。

话又说回来,这件事情源起于一位出租车司机的聒噪,如果浅川当时没有搭上那辆出租车,就不会被卷进这个奇怪的事件中。

浅川每次回想起半个月前的事情,总是对自己那时候嫌麻烦、没有去买定期车票感到后悔不已。

“你家可以拷贝录像带吗?”

龙司开口问道。

由于工作的关系,浅川家中备有两部录放机,一台是在录放机刚普及时买的,性能相当差,若只用来拷贝的话,应该没问题才对。

“可以。”

“既然如此,那就马上拷贝一卷录像带给我,我想在回家后多看几遍研究、研究。”

(那么你得有一颗强壮的心脏才行。)

浅川在心中想着。

过了一会儿,他们在御殿山前面下车,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现在时间还不到9点10分,浅川的妻子阿静和女儿阳子应该都还没睡。

阿静总在9点以前帮女儿洗完澡,然后马上钻进被窝,在陪伴女儿睡觉的同时,她也会跟着睡着。一旦她睡着了,除非有“外力”介入,否则她很少会主动爬出被窝。

以往阿静会尽可能找时间跟丈夫聊天,经常在桌上留下“请把我叫醒”的纸条。

然而当浅川下班回家后看到桌上的留言,试着摇醒老婆,却怎么叫也叫不醒阿静。

如果勉强叫醒阿静,她就会像赶苍蝇一样挥着双手,不悦地皱起眉头,发出不耐的声音。

这种情形持续好一阵子之后,浅川就算看到阿静的留言,也不会再叫醒她了。久而久之,阿静也不再写留言条了。

现在正是阿静和阳子就寝的时间,这倒帮了浅川一个大忙。

阿静从前就不喜欢龙司,浅川认为这种态度很正常,因此从来没有问过她讨厌龙司的理由。

“求求你,别再叫那个人到我们家来了。”

浅川至今仍清楚记得阿静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感。

如今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能在阿静和阳子面前放那卷神秘录像带。

屋里一片寂静,热气和香皂的味道飘到了玄关,可见她们母女俩刚用毛巾包着濡湿的头发钻进棉被不久。

浅川把耳朵贴在阳子的房前,确认妻子和女儿已经睡了,才把龙司带到客厅。

“小宝贝已经睡啦?”

龙司很遗憾地说道。

“嘘!”

浅川伸出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他小声一点儿。接着,他将两部录放机的输出端口和输入端口连接起来,然后放入那卷带子。在按下播放键之前,他转头看看龙司,再度确认他是否真的想看这卷录像带。

“你搞什么?赶快放啊!”

龙司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电视荧屏,浅川把遥控器交给他,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

他不想再一次看这卷录像带,也提不起力气去追究这件事。总归一句话,他就是想逃避这桩诡异事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浅川走到阳台上抽烟,自从女儿出生之后,他答应妻子不在家中抽烟,之前他也一直没有打破约定。

他从阳台往屋内窥探,只见荧屏上的影像隔着毛玻璃不停地晃动着。

(一个人独自在别墅小木屋观看录像带,和在家中观看的恐惧程度大不相同。不过若换做龙司,就算他在小木屋看那卷带子,想必也不会像我一样吓得屁滚尿流。

说不定他会一边嘿嘿地笑着观看,一边反过来用凶狠的目光威吓对方呢!)

浅川抽完烟,正想从阳台走回房里的时候,分隔走廊和客厅的门突然打开,只见阿静穿着睡衣走出来。

浅川见状,一脸惊慌地拿起放在桌上的遥控器,让影像暂时停止。

“你不是睡了吗?”

他的语气中带有责备的意味。

“我听到声音,所以……”

阿静一边说,一边看着发出“沙沙”声音的电视画面,然后来回看着龙司和浅川,脸上尽是狐疑的表情。

“去睡吧!”

浅川这句话暗示他拒绝被质问。

“如果浅川太太不嫌弃,就一起过来欣赏。这卷带子很有趣哦!”

龙司盘腿坐在地板上,转过头来对阿静说。

浅川一听,恨不得立刻对龙司怒吼一声。但是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把心中所有的愤怒注入拳头,用力往桌面上一击。

阿静被这撞击声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门把,然后眯起眼睛,歪着头跟龙司打了声招呼:“请慢慢看。”便急忙转过身,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浅川可以理解妻子为何会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一定在想:深夜时分,两个大男人反复看着一卷录像带,其中必定有鬼。)

当阿静眯起眼睛时,浅川看见她的眼底浮现一抹轻蔑的神色,不禁为自己没办法做任何解释而感到难过……

果然如浅川所预料,龙司看完神秘录像带之后依然面不改色。

他边哼着歌边把带子倒回去,重复快转和停止的动作,再度确认影片中的重要情节。

“这么一来,我也卷进这个事件里面了,你有6天的时间,而我有7天。”

龙司说话的口气相当兴奋,仿佛在参加一项斗智游戏似的。

“你觉得怎么样?”

浅川询问龙司的意见。

“这不是小孩子的把戏吗?”

“啊?”

“我们小时候也常常做这种事啊!先把恐怖的信件或类似的东西拿给朋友看,然后吓唬他们说:‘看到这个东西的人会遭遇不幸……’”

浅川当然也曾经有过这种恶作剧经验。

“所以呢?”

“没什么,有可能只是别人故意恶作剧罢了。”

“如果你发现到什么东西就老实告诉我。”

“这个嘛……影像本身并不是很可怕,它看起来像是把现实和抽象的东西混杂在一起,如果那4个男女不像带子上所言突然猝死的话,这件事情其实并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对不对?”

浅川点点头。

不过最棘手的问题是:浅川知道录像带中所说的话并不是骗人的。

“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那4个笨蛋突然死亡的原因吧!我觉得有两种可能,录像带的最后说,看过这个东西的人全会在一星期之内面临死亡的命运,而那4个人是因为把咒文的部分消掉才被杀害?或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实行咒文而死亡?

“在考虑这件事情之前,我们还必须先确认是不是那4个人消掉咒文的?也有可能他们看到这卷带子时,咒文已经被消掉了。”

“我们要怎么确认咒文是不是他们消掉的?那4个人都死了……”

浅川从冰箱里拿出啤酒,然后将啤酒倒进杯子里,递到龙司面前。

“哪!你看看。”

龙司重新播放录像带最后的画面,并在蚊香广告结束的一瞬间按下停止键,然后一格一格、慢慢地播放。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出现3个人围坐在桌子旁的画面。

画面上出现的节目是全国电视网在晚上11点播放的“Nightshow”,围坐在桌子旁的3人分别是广为人知的流行作家、年轻貌美的女人和在关西一带相当活跃的相声家。

浅川把脸凑近画面看着。

“你知道这节目吧?”

龙司问道。

“是TBS目前正在播放中的‘Nightshow’。”

“没错,流行作家是主持人,年轻女人是助理,而那个相声家是当天的来宾,所以我们只要查出那个相声家是哪一天节目的特别来宾,就可以知道是不是那4个人消掉咒文的。”

“有道理。”

“Nightshow”通常是从晚上11点开始播放,如果能确定当天播放的是8月29日的节目,那么消掉咒文的一定就是当晚投宿在别墅小木屋的那4个人。

“TBS不是你们报社的相关企业吗?你要查这方面的资料,简直是易如反掌。”

“嗯,我会去查查看。”

“拜托你了,这件事可是关系着我们两人的生死啊!总之,你务必把每一个细节都调查清楚,明白吗?战友。”

龙司拍了拍浅川的肩膀说。

“你一点儿都不怕吗?”

“怕?我还觉得高兴哩!人的寿命受到限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且以死亡作为处罚方式……真好!没有拿性命做赌注的游戏就不好玩了。”

龙司一直都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浅川担心他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才如此虚张声势,可是他从龙司的眼底却看不出一丝胆怯的神色。

“接下来要查出是谁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目的而制作这卷带子。别墅小木屋落成不过半年而已,我们要锁定在这半年内曾经投宿B4号房的客人,过滤出带这卷带子进小木屋的人。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应该把时间锁定在8月下旬,而且最有可能就是在那4人之前投宿的客人。”

“这件事也要我去查吗?”

“那还用说,我们已经没几天好活了,运用你的关系难道找不出可以帮忙的人吗?去找他们帮忙吧!”

浅川一听龙司这么说,马上联想到吉野。

“有一位记者对这件事情相当感兴趣,可是这件事关系到个人的性命安全,不是那么简单的。”

“有什么关系?把越多人牵扯进来越好,让那个记者看看这卷带子,他一定会像屁股着火一样到处乱窜,你想想看,这样多有趣啊!”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吗?”

“那就骗他是内幕录像带,勉强他看。”

浅川发现自己跟龙司说不清,除非先找出咒文的内容,否则他不会随便再把这卷录像带拿给别人看。

此刻,他觉得自己宛若走进死胡同,如果要掌握这卷录像带的来龙去脉,就必须展开有计划的调查,但这毕竟是一桩诡异的事件,人手恐怕不容易找到。

坦白说,像龙司这般喜滋滋地投身于死亡游戏当中的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吉野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他也有妻有子,应该不至于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甘冒失去生命的危险加入我们吧?不过我还是可以请他帮忙,或许应该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懂了,我就去试试看吧!”

这时候,龙司坐在客厅的桌子旁拿起遥控器。

“没错、没错!这卷带子的内容大致区分为抽象画面和具体画面两种。”

他一边说,一边找出火山爆发的画面,然后定格。

“这座火山怎么看都像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得查清楚为什么要拍这座火山,还有火山爆发的情形。只要知道这座火山的名字,应该就可以知道它爆发的日子,如此一来,这个画面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拍摄的,我们也可以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龙司继续操纵遥控器,定格在那个老太婆说些不明就里的话的画面。

“这个老婆婆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某个地方的方言。我们大学里有研究各地方言的专家,我去问问看,到时候就可以知道这个老太婆出身何处了。”

龙司接着让带子快转,画面上映出接近尾声时那个男人的脸,他在男人脸部特写的画面按下停止键,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部的特征。

男人的发际虽然高了一点儿,但年龄应该在30岁前后。

“你看过这个男人吗?”

龙司问道。

“怎么可能!”

“他那张脸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连你也这么觉得,可见这个男人多么与众不同,我真想对他表示敬意。”

“请便。让人印象这么深刻的脸倒是相当罕见,应该不会很难找……你是个记者,在寻人这方面应该很有一套吧!”

“别开玩笑了!如果要找犯人或演艺人员那还容易,现在光靠一张脸就要我把人找出来,这实在太为难我了吧!日本的总人口数超过1亿呢!”

“你不妨朝罪犯这个方向或拍内幕录像带之类的演员去追踪。”

浅川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备忘录上奋笔疾书。从现在开始,他要调查那么多事情,不逐一记录下来肯定会忘记。

就在这时,龙司让影像静止,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分别倒在他和浅川的杯子里。

“干杯。”

浅川无意拿起杯子。

“我有预感。”

龙司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潮。

“这件事情不太寻常,我闻到当时那股冲动的味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第一次强暴女人的事情吗?”

“嗯,我还记得。”

“那已经是15年前的事情了。高二那年的9月,有一天我做数学做到半夜3点,然后念了一个小时的德文,之后便让头脑休息,要让疲倦的脑细胞获得休息,念语文是最好的方法。

“到了凌晨4点的时候,我照以往的习惯喝了两瓶啤酒,然后外出散步。出门时,我的脑袋里开始萌生一种跟平常不一样的感觉,突然觉得心头发痒。

“你有没有三更半夜在住宅区散步过?感觉很不错哦!那时候连狗都睡了,跟你的小宝贝一样。

“走着走着,我来到一栋很漂亮的两层楼建筑前面,我知道那里住着一个以前曾经在路上见过、长相清秀的女大学生。

“我不知道她住哪一间房,于是逐一扫视过8个房间的窗户,那时我心里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要看一看。当我的视线停在二楼的南端时,心底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并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黑暗面渐渐扩大……

“我再度从头到尾审视所有的房间,眼光扫到同一个地方时,那种阴暗的感觉又涌上胸口,而且我可以很确定那个房间没有上锁。

“不知不觉中,我爬上公寓的楼梯,来到那个女大学生住的房间前面,看见门牌用英文写着‘YUKARIMAKITA’。我用右手紧紧地握住门把好一阵子,然后用力将门把往左转,可是却转不动。

“突然间,‘喀’的一声,门竟然开了。你仔细听哦!门不是忘了锁,而是锁在那一瞬间被打开,仿佛是某种力量在作祟。紧接着,我看见一个女人睡在桌子旁,她的一只脚从被子里伸出来……”

龙司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

当时的景象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只见他脸上混杂着悲怜和残酷的表情,像是在缅怀一段遥远的记忆。

浅川第一次看到龙司流露出这种表情。

“两天后,我放学回家经过那栋公寓,看到公寓前面停了两部卡车,工人正忙着搬家具,要搬家的人正是YUKARI。

“YUKARI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她父亲的男人陪伴下,愣愣地靠在墙上望着被工人搬出来的家具,那个做父亲的一定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要搬家……于是,YUKARI就这样从我面前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是搬回老家或搬到另一个地方,以及她是否仍在同一所大学念书。我想,她只是不想在那栋公寓里多待上一秒钟。嘿嘿!真是可怜啊……当时她一定很害怕吧!”

浅川听着龙司娓娓道出事情经过,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甚至开始厌恶跟这种人一起喝啤酒。

“你从来都不曾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疚吗?”

“我已经习惯了。不相信,你试着每天抡起拳头去捶打水泥墙,时间一久,你会渐渐没有疼痛的感觉。”

(所以你现在依然做同样的事情吗?)

浅川不禁在心底发誓:

(以后绝对不让这个男人上自己家里来了,绝对不让他靠近自己的老婆和女儿。)

“不要担心,我不会对你的小宝贝做那种事。”

浅川的心思马上被龙司看透,因此他急忙岔开话题说:

“对了,你先前说的‘预感’是指什么?”

“是一种不好的预感,若不是一股非常邪恶的力量在蛊惑我,平常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说完,龙司站了起来,他那不到1.6米的短小身材曾在高中运动会铅球比赛中获胜,也因为运动的缘故,他肩膀的肌肉非常结实。

“我该回去了,你可要好好‘做功课’哦!天一亮,你就只剩5天的时间了。”

“我知道。”

“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暗处酝酿着,我已经嗅到那股令人怀念的味道……”

龙司叮嘱完毕,便拿着拷贝的录像带走到玄关。

“下次的会议就到你那边进行吧!”

浅川声音低沉而明确地说道。

“嗯,我了解。”

龙司点点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龙司回去之后,浅川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

这个挂钟是他结婚时朋友送的礼物,此刻蝴蝶形状的红色钟摆不停地晃动着,现在是10点21分。

(我今天看过几次时钟了?嗯,我不能老是把心思放在时间上,龙司说的没错,天一亮就只剩下5天,在这之前能不能解开被消掉的咒文之谜呢?)

浅川现在就像一个即将面临手术成功率是零的癌症病患者一样,情绪跌到了谷底。

在碰到这件诡异事件之前,他一直认为癌症病患者有权力知道自己的病情。而现在,他深深觉得如果必须以这种既紧张又颓丧的心情活下去的话,那么还是不要知道实情比较好。

有些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可以从容不迫地将整个生命燃烧殆尽,但是浅川做不到。若时间只剩下一天、一个小时或一分钟,他没有自信还能维持正常的意识。

浅川隐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么讨厌龙司的情况下,却又被他吸引,那就是龙司拥有一般人所不能及的坚韧精神。

浅川非常在意别人的目光,每天过着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日子。相对的,龙司的体内却豢养着一个恶魔,整日过得自由自在、快乐奔放,绝不会被恐惧的情绪打败。

浅川只有在想到自己死后、留下孤苦伶仃的妻女时,求生的欲望才会将恐惧赶跑。

他悄悄打开寝室的门,看着熟睡中的老婆和女儿。

(现在没有时间畏缩、胆怯了。)

浅川当下决定打电话把吉野叫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同时请求他的协助。

今天能做的事情如果不趁今天做完,来日一定会后悔的。10月13日星期六

浅川原本打算请一个礼拜的假,随即又想到与其躲在屋子里担心、害怕,不如充分利用公司的信息系统来解开神秘录像带之谜。

一打定主意之后,尽管今天是星期六,浅川还是到报社去。他想要把所有的事情跟总编报告,请求总编准许他暂时不接任何工作。

如果能得到总编的协助,那是再好不过的情况。问题在于总编一定又会提出他的“偶然论”,对浅川的说法嗤之以鼻。就算浅川有录像带为证,但如果总编一开始就不相信这整件事情,那么所有事情都会按照他的理论来推演,变成大家可以接受的模式。

浅川拍拍装在公文包里的录像带,心里想着如果让总编看这卷带子的话,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不对,在这之前还得考虑他要不要看这卷带子呢!)

昨天晚上浅川跟吉野谈到很晚,结果吉野相信他所说的事情,而且还直嚷着:“我绝对不要看录像带!千万不要让我看!”不过,他答应倾全力协助浅川调查这卷神秘录像带的来历。

当遥子和能美武彦死状怪异的尸体在芦名县公路旁的车中被发现时,吉野很快就赶到现场采访,因此他直接接触到现场的诡异气息。

那时候每个搜查人员都觉得除非有怪物出现,否则绝不可能造成这种情况。但由于现场的气氛十分怪异,根本没有人敢说出心中的疑惑。

如果吉野当时没有亲自到现场体验那种阴森气息,他是否会这么轻易就相信浅川所说的诡异事件呢?

浅川现在抱着一颗“炸弹”,他打算到总编面前晃一晃,稍微恐吓他一下应该可以增加紧张的效果。

小栗总编听完浅川说的话,脸上惯有的轻蔑笑容倏地消失了,他两手支撑在桌上,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心想:

(8月29日晚上在小木屋看过那卷录像带的4个男女真如录像带上所言,在一个星期之后分别离奇死亡。

之后那卷录像带被管理员捡回管理员办公室,然后浅川在不经意间发现它;现在浅川看过录像带的内容,他会在5天后死亡。

这种事能信吗?

可是那4个男女真的离奇死亡了,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浅川俯视着小栗总编变幻莫测的表情,脸上漾起难得一见的优越感。

凭着多年经验,浅川可以猜到小栗总编心里在想什么,而且他算准在小栗总编的思路走到尽头时,才从公文包拿出录像带说:

“总编想不想看看这个?”

浅川瞄了一眼放在窗边沙发旁的电视机,带着一抹挑衅的笑容说道。

他听到小栗总编的喉头深处传出猛吞口水的声音,双眼一动也不动,只是定定地盯着放在桌上的录像带,内心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你想看的话,现在就可以播放了。

你可以像往常一样,笑着大骂:“无聊!”然后把这卷带子推进录像机里。

动手吧!天底下不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事。试试看!看录像带就等于不相信浅川所说的话……反之,如果你拒绝观看的话,也就表示你相信浅川的胡言乱语……

赶快看吧!你不是现代科学的信奉者吗?你又不是一个怕幽灵的小鬼头。)

事实上,小栗总编99%不相信浅川说的怪事,但是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些疑虑。

(如果浅川说的事情是真的,那就表示世界上还有现代科学所不能及的领域,只要有这种危险因子存在,不管一个人的理智多么坚定,血肉之躯还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小栗总编面对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只能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用干涩的声音说道:

“那么……你现在要我怎么做?”

这时候,浅川确信自己赢了这一局。

“请总编暂时不要分派工作给我,这段时间我想彻底查明这卷带子的来历,你也知道此事关系我的生死……”

小栗总编眨了眨双眼,然后问道:

“你想把它写成报道?”

“谁叫我是记者呢!我希望能把事实公诸于世,而不要让所有真相因为我跟高山龙司的死而深埋地下。不过要不要刊登出来,就看总编您的决定了。”

只见小栗总编用力地点点头。

“唉!也好,那就把话题焦点的单元交给比目鱼负责吧!”

浅川轻轻点头致谢。

就在他把录像带收回公文包之前,突然想再恶作剧一次,他把录像带递到小栗总编面前说:

“这个……您相信吗?”

小栗总编发出长长的呻吟声,脑袋瓜左右摇晃。

“我的心情也跟总编一样。”

浅川说完话便离开了。

小栗总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

(过了10月18日,如果这家伙还活着,再看看那卷带子也不迟。)

浅川在资料室里面找出三本厚重的书——《日本的火山》、《火山列岛》、《世界的活火山》,并将它们叠放在桌上。

由于录像带中出现的火山爆发场面看起来像是日本境内的景象,因此浅川首先开始翻阅《日本的火山》这本书。

卷首放着一张彩色照片,上面有一座喷着白色烟雾和水蒸气的山脉,被黑褐色的熔岩所覆盖,黑色的火山口被一片黑暗所吞噬,喷出熊熊的熔岩浆,将夜空染成一片鲜红,令人联想到宇宙初开时的景象。

浅川仔细对比书中的照片和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里的影像,一页一页地翻看,阿苏山、浅间山、昭和新山、樱岛……

不久,他找到答案了,那是位于富士火山带的三原山,它在日本算是相当有名的活火山。

“三原山?”

浅川喃喃自语着。

他翻开的书页中有两张从空中拍摄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从一座小山丘上拍摄的。

浅川回忆录像带中的影像,想像那座火山从各种角度看起来的样子,然后逐一和书中的照片作比较。

(确实很像,从山脚下的原野通往山顶有着和缓的斜坡。

若从空中拍摄的照片来看,山顶上有个圆形的外轮山,火山口的里面可以看到中央火山口丘。

从山脚的小山丘上所拍摄的照片跟录像带中的影像特别相似,山脉的颜色和起伏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这件事不能光靠我的印象来判断,还必须进一步确认。)

于是浅川将各个角度拍摄下来的三原山照片都影印下来。

为了采访这半年来曾经投宿过别墅小木屋的团体,浅川整个下午都在打电话。

但是光靠电话联络,实在很难辨认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最好的办法就是彼此见个面,一边留意对方的表情,一边提出问题。

只可惜浅川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他只能专注地聆听对方说话,以免遗漏掉重要细节。

他必须确认16组团体,而且别墅小木屋在今年4月竣工时,所有房间还没有录放机的设备,后来为了应付暑假旅游的热潮,7月下旬才在房间内添加录像器材和录像带这些设备。

那时候,旅游手册上还没有刊载录放机这个服务项目,旅客们是在到达此地后才知道可以租借录像带来观看。不过,一般旅客只有在下雨天才会观赏录像带来打发时间,几乎没有人事先就带着录像带来这边录节目。

当然,这是以相信对方在电话中说的话作为前提,进而推断出来的结果。

到底是谁把那卷带子带进别墅小木屋?又是谁将那段影像拍摄下来?

在浅川调查的16组团体中,有3组团体是专程来打高尔夫球的,他们甚至没有留意到屋内有录放机。另外知道房里有录放机,却没有机会使用的则有7组团体。

还有5组团体因为下雨不能打网球,只好租借录像带来打发时间,然而他们租借的片子多半是历年来的名片。

最后一组团体是住在横滨的金子一家4口,他们用自己带去的录像带录下电视节目。

浅川放下话筒后,重新看着16组团体的资料,其中最有问题的团体只有一个,那就是金子夫妻和念小学的两个孩子。

今年暑假,他们曾经到别墅小木屋投宿过两次,第一次是8月10日星期五晚上,第二次则是8月25日星期六和26日星期日两天。

他们第二次投宿的时间正好在那4人投宿的前3天,之后的星期一、星期二都没有客人投宿。也就是说,那4名离奇死亡的男女是在金子一家人之后住进去的。

根据他们所说,当时读小学六年级的男孩从家里带录像带去录节目。

那个男孩儿每星期准时收看星期日晚上8点的搞笑节目,可是节目的选择权在父母手上,他的父母在这个时间总是把频道锁定NHK的大河戏剧。

尽管小木屋里只有一台电视,但他们知道还有录放机,因此男孩儿以暗录的方式将搞笑节目录下来,留待以后再看。

谁知他录到一半的时候,朋友突然跑来告诉他雨停了,约他一起去打网球,于是男孩儿便和妹妹一起跑去球场。而他的父母看完节目后也忘记还在录搞笑节目,便将电视关了。

直到将近10点左右,在球场上疯了一阵子的兄妹疲累地回到小木屋,两人随即沉沉地睡着,大家都把录像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当他们快回到家的时候,男孩儿才想起录像带还放在录像机里面,于是大声哭着要父亲开车回去拿。

浅川拿出录像带立在桌上,只见卷标部位“富士VHST120SuperAV”的字样泛着银光。

浅川再度拨了金子家的电话号码。

“不好意思,我是刚才打过电话的M报社记者——浅川。”

接电话的人还是妈妈,她停顿一下,然后应了一声“是”。

“您之前说令公子把录像带留在小木屋里,请问您知道那卷带子是哪家公司的产品吗?”

“这个嘛……”

对方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这时,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一些声音。

“啊!我儿子刚好回来,我去问问他。”

浅川耐心地等候着。

“他好像也不知道,我们家都是用三支多少钱的那种便宜货。”

一般人使用录像带时,并不会特别去注意是哪一家厂商的产品。

突然间,浅川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卷录像带的匣子怎么不见了?)

一般录像带都是放在匣子里出售,不可能有人会故意把匣子丢掉。至少浅川本人就不会这样做。

“请问府上都是将录像带放进匣子里保管的吗?”

“那是当然!”

“很抱歉,能不能请您找一下府上是否有空的录像带匣?”

“啊?”

对方不禁哑然失笑,她不明白浅川为何会如此要求,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求求您,这件事关系到人命……”

“那么,请你等一下。”

(如果匣子留在小木屋的话,有可能已经被管理员丢掉了……否则应该会留在金子家才对。)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话筒的另一端终于传出声音。

“你是指外面的彩色匣子吗?”

“是的。”

“我们家有两个。”

“上面应该有制造厂商的名字和带子的种类。”

“嗯,一个是‘多角透视镜T120’,另一个则是‘富士VHST120SuperAV’。”

后者的名称跟浅川手上的录像带一模一样,浅川道谢之后便挂上电话。

然而富士卖出的录像带不计其数,很难据此查到明确的证据。目前只能确定这卷录像带是经由一个小学六年级的男孩儿带进小木屋,在8月26日星期日晚上8点开始,B4号房的录放机就处于录像状态,金子一家忘记取回录像带就回家了。3天后,那4个男女住进小木屋。

那天一样下着雨,于是他们几个打算看录像带来打发时间,却发现录放机里面已经放了一卷带子,便随手将它播放出来观看,结果带子里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内容,最后甚至还有一段威胁的咒文。

他们4人不禁开始诅咒恶劣的天气,随即又想到一个恶劣的玩笑,不但把逃避死亡命运的方法消掉,而且还刻意留给之后投宿的房客看。

可见他们一定不相信录像带上的内容。如果相信的话,应该早就怕得不知所措了,怎么还会故意恶作剧。

他们4人在死亡前的一瞬间有没有想起这卷带子的内容?或者根本来不及回想就被死神带走了?

浅川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哆嗦。

(还有5天……如果我在这5天内没有找出逃避死亡命运的方法,就会跟他们4人一样,到时候我就会知道那几个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死掉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那些画面是那个男孩儿录下来的,那些影像又是从哪里来的?)

起初浅川认为有人用摄影机拍下那些东西,然后带到小木屋来。他从来没想过是有人在暗录节目的时候,某些难以解释的影像随着电波入侵进来。

(电波干扰!)

浅川想起去年选举的时候,NHK的节目曾经插入某人诽谤对方候选人的事件。

(没错,除了电波干扰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

8月26日晚上8点开始,某些影像随着电波流进南箱根一带,在偶然的情况下,这卷带子录到那些影像。

果真如此,应该会留下一些相关记录才对。)

因此,浅川觉得有必要向当地分局和报社的通讯部查询这些事情。晚上10点,浅川在妻女平稳的鼻息中回到家。

一踏进玄关,他立刻打开寝室房门,确认妻子、女儿都已经入睡了。

然后他看见客厅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高山先生打电话找你”。

今天一整天,浅川从公司打了好几通电话到龙司家里找他,可是他都不在家。

(他可能也到外面调查事情吧!还是已经找到新线索?)

浅川拨了电话号码,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龙司目前一个人住在东中野的公寓里,可能还没有回家。)

浅川迅速洗完澡之后,开了一瓶啤酒,再度拨电话给龙司,仍旧没人接电话。

他又喝了一杯冰镇威士忌,现在除了借酒让自己入睡之外,根本没有办法可以让他睡得安稳。

身材高瘦的浅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是用这种方式来接受死亡,心底仍觉得这整件事就像一场梦似的。

(会不会在没找出录像带的意义和咒文的情况下,10月18日晚上10点的死亡期限就到来,然后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还是像以往一般地过日子?

到时候小栗总编会露出一脸轻蔑的表情,痛陈我过于迷信。而龙司则嘿嘿地笑着喃喃说道:“世界的结构真叫人搞不懂啊!”至于妻子和女儿则以往常的睡脸迎接我回家。)

浅川喝完第三杯冰镇威士忌后,第三次拨下电话号码。

(如果再没有人接,今天就先放弃了……)

当电话铃声响到第7声时,突然有人接起电话。

“你搞什么?这么晚了……”

浅川还没确认对方的身份,劈头就是一顿骂。

他对朋友总是保持适当距离,绝对不会坏了自己的风度,惟有面对龙司的时候,他可以毫不在意地骂一些粗俗的话。每次和龙司讨论事情,他的遣词用语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比较随便。

不过,他却不会因此就将龙司当成密友看待。

“喂,请问……”

出乎浅川的意料之外,回话的人不是龙司,而是一个女人。

“啊!对不起,我弄错了。”

浅川正想挂上电话时,女人急忙说道:

“请问您要找高山老师吗?”

“啊……是的。”

“老师还没回来。”

浅川非常在意这个说话声既年轻又有魅力的女人是谁,从她称呼龙司“高山老师”来看,应该不是他的家人。

(是爱人吗?嗯……不可能会有女人喜欢龙司的。)

“是吗?我是浅川。”

“您是浅川先生……老师如果回来,我会转告他的。”

浅川放下话筒后,女人的声音依然在他的耳畔回荡着,那柔和的声音让人听了好舒服。

自从阳子出生后,浅川夫妻便将寝室里的西式床组搬走。

由于床铺太小,9平方米大的房间又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放一张婴儿床,两人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舍弃双人床,直接在榻榻米上铺棉被睡觉。

浅川钻进两组铺在榻榻米上的空棉被里。由于阿静和阳子的睡相不好,一旦入睡之后就会偏离原来的位置,因此最后上床就寝的浅川总得努力找一个空间躺下。

(我要是不在了,阿静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将空缺填满呢?)

有些人在失去配偶之后,一辈子都无法填补心里的空缺。他径自想像阿静回娘家请父母照顾女儿,然后自己外出工作时,脸上闪着熠熠光辉的模样。

浅川希望女人能坚强一点儿,他无法忍受自己离开人世后,老婆和孩子的生活也跟着坠入地狱。

5年前,当浅川从千叶分社调职到总社时,认识了在M报社关系企业的旅行社任职的阿静。阿静在3楼工作,浅川则在7楼,有一次浅川为了外出采访而到旅行社去拿周游券,刚好负责人不在,便由阿静接待他。

阿静那时候才25岁,非常喜欢旅行,因此十分羡慕浅川因为采访可以四处游历,而浅川却从她的眼中看到和初恋情人相似的神采。

彼此知道长相和名字之后,他们在电梯中碰面时都会互相打招呼,所以感情快速增长。两年后,他们在双方家长的同意下结婚了。

结婚前半年,浅川经由岳父的资助,在北品川买了一层两居室的公寓。

一年后,这栋公寓的地价涨了将近三倍,而且每个月的贷款也不到时下租金的一半。虽然夫妻俩经常抱怨房子太狭窄,却也因为有了这间房子,两人才能过得如此悠闲、自在。

浅川心想自己死后应该可以领到2000多万元的保险金,如果将保险金拿去缴剩下的贷款,这间房子就完全属于老婆和女儿了。

(可是,我究竟会被冠上什么死因呢?病死?意外死亡?还是他杀……)

这三天夜里睡觉时,浅川总觉得好悲观,他不停地想像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会造成什么影响,有时甚至想动手写遗书……

10月14日星期日

浅川一起床就马上打电话给龙司,龙司的声音十分沙哑,一听就知道是被电话吵醒的。

浅川想起昨天晚上的种种,不由得对着话筒大叫:

“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

“啊……是谁呀!浅川吗?”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的。”

“我昨天喝过头了。最近的女大学生不但酒量好,连‘那个’也不输男人,我投降、投降了!”突然间,浅川觉得这三天好像在做噩梦一般,胸口霎时涌上一股怒气,觉得自己活得这么紧张简直像个大白痴。

“总之,我马上过去,你等着!”

浅川不等龙司回话,立即放下话筒。

他搭乘国铁在东中野下车,朝着上落合走了10分钟。

浅川一边走,一边想龙司一定掌握到某些线索,或者已经解开谜题,他才能若无其事地喝到三更半夜。

浅川满怀着不安和期待的复杂情绪,越接近龙司的公寓,浅川越感到乐观,不由得加快脚步。

龙司好像才刚起床,只见他一脸杂乱的胡须,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睡眼惺忪地来应门。

浅川一脱下鞋子,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先进来再说。”

龙司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搔着头。他的目光焦点飘忽不定,一看就知道脑细胞还没有醒过来。

“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浅川不悦地走到厨房,将水壶放在炉子上烧开水。接着,两人盘腿坐在12平米大、一面墙上堆满书的房间里。

“将你查到的事情告诉我吧!”

龙司边抖着腿边说。

于是浅川将昨天调查到的事情,按照时间排列一下。首先是那卷带子可能是在8月26日晚上8点时,在别墅小木屋里录制的。

“哦!”

龙司感到十分意外,他原先一直认为是某人将录制好的录像带带进小木屋里。

“这可有趣了。如果是‘电波干扰’的话,应该还有其他人看到那些影像才对。”

“我问过热海和三岛的通讯部,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接到8月26日晚上南箱根有奇怪电波的消息。”

“原来如此。”

龙司双臂交抱,沉思了一会儿。

“有两个可能。第一,看过这些影像的人都死了……,影像干扰电视的时候,活命的咒文应该还没有被消掉……算了,总而言之,当地的报社也没有任何报道。”

“这个可能性我也确认过了。你是指除了那4个人之外,有没有其他牺牲者?答案是:‘没有。’如果是电波干扰的话,应该会有更多人看到那些影像才对,可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其他牺牲者出现,也没有任何匪夷所思的传闻。”

“你还记得艾滋病刚出现在文明社会的情形吧!一开始,美国的医生们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在看到那些患者因前所未有的症状死亡时,才产生‘可能出现一种奇怪病症’的预感,而正式提出‘艾滋病’这个名称,则是在病例出现两年后的事了。”

浅川回想南箱根太平洋乐园附近区域的地形,在丹那断层西边的山区,只有热函道路下方散居着一些民家。

当地是否有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正在进行某项计划?或许已经有许多原因不明的猝死案例出现,只是没有被报道而已?

除了“艾滋病”以外,最先在日本发现的“川崎氏症”也是花了10年左右的时间,才确认是一种新的疾病。

从奇怪的电波干扰到偶然被收录为止,前后才经过一个半月的时间,还来不及被认定是一种症候群。

通常事件发生后,要出现造成数百或数千名牺牲者,才能确立一种“疾病”。如果浅川没有发现包括他外甥女在内这4人死亡的共同因素,到目前为止,这种“疾病”大概还静静地藏在地底下吧!

“我们可没有时间去当地一户一户地询问。龙司,另外一种可能性是什么?”

“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看过那些影像的,除了那4个男女和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了。你想,在偶然情况下录到这段影像的小鬼头,怎么会知道乡下的电波有改变呢?

“在东京第四频道播放的节目,一到乡下可能会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频道出现。或许那个小傻瓜在不知道有这种差异的情况下,将频道调整为东京的频道,然后录下那些影像。”

“所以……”

“你想想看嘛!譬如:我们住东京的人会收看第二频道吗?”

(有道理,那个男孩儿可能将频道调到一个当地人绝对不会去收看的频道,然后按下录像键。由于采用暗录的方式,因此当时并没有确认过画面。

再说,山区的住户零星散布着,观看电视的人数一定不多。)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最重要的问题是电波发送地点到底在什么地方?”

龙司简单扼要地下结论。

(电波发送地点?看来这得用有组织且科学性的搜查方式才能解决问题。)

“等一下,这个假设不见得正确。或许那个男孩儿真的在阴错阳差的情况下录到奇怪电波,但这也只是一种推测罢了。”

“我知道。如果要有百分之百的证据之后才进行调查,恐怕得不到任何结论,眼前我们只能循着这条线索往前走。”

浅川的科学知识相当贫乏,他对电波传讯这类事物感到头疼。

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先查出这些“电波”究竟是什么,才能有下一步行动。

今天不算的话,只剩下4天的时间了。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谁消掉录像带上的咒文?

假设那些影像是在当地录下来的,那么消掉咒文的极有可能就是那4个男女。

浅川询问过电视公司,打听到年轻相声家三游亭真乐在“Nightshow”中担任特别来宾的日期是8月29日,由此可确定是那4个男女消掉咒文。

浅川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影印纸,那是伊豆大岛三原山的照片。

“怎么样?”

他拿给龙司看,同时征询他的意见。

“是三原山啊!这么说来,我们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

“你怎么知道?”

“昨天下午,我问大学里的民俗学专家关于那个老太婆所说的方言,对方说那好像是伊豆大岛的方言,现在已经不太使用了。那家伙一向优柔寡断,不敢很明确地保证,不过根据这些照片来推断,那个老太婆说的方言应该是大岛方言,而且地点是三原山没错。对了,关于三原山的爆发……你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推断它爆发的时间应该是在战后……”

(就摄影技术来看,这种想法应该没错吧!)

“是吗?”

“你听着,战后三原山总共爆发了四次,第一次是从1950到1951年,第二次是1957年,第三次是1974年,而第四次的记忆还很新……是1986年的秋天。1957年爆发时产生了新的火山口,造成1人死亡,53人受伤。”

“就摄影机的普及程度来推断,1986年那一次最可疑,不过并没有十足把握。”

龙司突然想起一件事,只见他从包包里翻出一张纸片。

“对了,那个专家很仔细地帮我翻译出那段方言。”

浅川接过纸片看了看,上面写着:

尔后身体的情况如何?老是泡在水里面玩,亡魂会找上门的。听着,要小心外来的人,你明年就要生孩子了,你是我的孙女,要乖乖听婆婆的话,当地人是会在意这种事的。

浅川连续看了两次,然后抬起头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你接下来要查的事情,不是吗?”

“只剩下4天了!”

浅川根本不知道该从何查起,而且要查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因此说话的语气不禁带着责怪的意味。

“我比你多一天的时间,所以你应该多加把劲儿嘛!”

浅川突然觉得龙司有可能暗中耍花样。如果咒文的内容透露出两种可能性,龙司也许只将一种可能性告诉浅川,然后借着浅川的生死来验证哪一种是正确的。

“龙司,我是生是死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不对?你竟然还可以这样事不关己……”

浅川明知自己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却还是忍不住大声咆哮。

“干吗讲这种没志气的话?与其在这边哭哭啼啼,不如多动动你的脑筋吧!”

浅川仍然愤恨地注视着龙司。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呢?你是我的最佳战友,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好过的。我很卖力地在做,你也要提起精神来,这样你总没话说了吧!”

龙司说完,竟地笑了起来。

这时,有人打开大门,浅川大吃一惊,不禁抬起上半身,隔着厨房看向玄关。

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弯着腰脱下白色鞋子,短短的头发覆在她两边的耳朵上,耳环闪着白光。

年轻女子脱掉鞋子后,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和浅川相对。

“啊!对不起,我还以为老师是一个人……”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抵在嘴边。

年轻女子的举止十分高雅,身上穿的白色衣服给人一股清爽的感觉,实在跟这个凌乱的房间很不搭调。她隐藏在裙子底下的双腿又细又长,纤细而知性的脸孔很像是电视广告中经常看到的某位女作家。

“请进来。”

龙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

“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K大学文学部的高野舞小姐,她是哲学系的才女,常常来听我的课,想不到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竟然听得懂我的课。这位是M报社的浅川和行,我的……好朋友。”

高野舞表情惊讶地看着浅川。

“您好。”

高野舞露出一抹迷人心魂的笑容,轻轻地点头致意。

浅川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性,不仅拥有细嫩的肌肤、闪亮的眼睛、均匀的身材,而且整个人散发出知性、高雅的气质,简直找不到任何缺点。

浅川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喂,说说话嘛!”

龙司在他侧腹戳了戳,浅川才大梦初醒地回了一声:“你、你好。”

“老师,昨天晚上您到哪里去了?”

高野舞优雅地挪动穿着丝袜的脚,朝龙司走近两三步。

“是高林和八木邀我……”

龙司说着便站了起来,两人一靠近,高野舞很明显比龙司高10厘米左右,但是她的体重大概只有龙司的一半。

“如果您不回来,也要告诉我一声,害我等了一整晚呢!”

一听高野舞这么讲,浅川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在这里接电话的女人就是她。

龙司仿佛被母亲叱责的小孩儿般低下头来。

接着,高野舞递出一个纸袋说:

“唉!算了,这次就原谅你。这些内衣裤洗好了,本来想帮你整理房间,可是我知道改变书本的位置老师会生气,所以……”

浅川从他们之间的对话来推断两人的关系。

(无论怎么看,他们都是一对超越师生关系的爱人,而且这个女孩子昨天一直在龙司的家里等他……

他们的关系真的那么亲密吗?有时候看到一对不搭调的情侣,难免会让人感到生气,但是他们的情形似乎又超越那种感觉。

龙司做事一向不按牌理出牌,他看着高野舞脸上带着慈爱的神情,就连说话的遣词用语和表情都改变了。)

浅川有一股想把龙司所有罪行都揭发出来的冲动,好让高野舞彻底醒悟。

“老师,快中午了,我帮你们做些吃的好吗?浅川先生想吃些什么?”

浅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看向龙司。

“你就别客气了,高野小姐的手艺可是一流的。”

“随便什么都行。”

随后,高野舞出门到附近的超市购买做饭的材料。当她的背影消失之后,浅川依然像做梦一般,呆呆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喂,干吗一脸呆滞的表情?”

龙司觉得十分可笑。

“啊!没什么。”

“醒醒呀!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龙司轻轻地拍打浅川的脸。

“有些事情得趁她不在的时候说。”

“你没让她看那卷带子吧?”

“那还用说。”

“我懂了,那就赶快做个结论,吃过饭我马上走人。”

“嗯,首先你必须找出天线。”

“天线?”

“就是电波的发送基地啊!”

浅川盘算着回家前必须先绕到图书馆去查电波方面的资料,只要了解电波的性质,知道电波干扰事件的搜寻方法,总会有一些线索出现的。

该着手进行的事情一大堆,可是浅川的一颗心却随着高野舞飞走了,她姣好的脸孔和曼妙的身躯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高野舞为什么会和龙司这种男人在一起呢?)

浅川的心中不禁浮现这个疑问。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龙司的声音让浅川惊醒过来。

“录像带中不是有出现男婴的画面吗?”

“嗯。”

浅川暂时挥开高野舞的身影,试图让自己回想起那个被羊水包着的新生儿影像,但他的思绪没有转换成功,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高野舞被水濡湿的全裸模样。

“一看到那个画面时,我的手有一种奇怪的触感,就好像自己抱着那个男婴似的……”

(触感……抱着男婴的触感?)

浅川的脑中不停地交错出现高野舞和那个男婴,顿时感到头晕目眩。

“我也一样,确实感觉到一股温热。”

“你也一样?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司爬近电视机,再度播放那卷录像带。

男婴发出啼哭声的画面大约持续两分钟之久,在他的脖子和屁股底下可以看到一只手。

“咦,这是什么?”

龙司将画面定格,然后一格一格、慢慢地转动。

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但画面确实有一瞬间变黑了。如果连续播放来看,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一瞬间的变化,但是以慢动作重复播放的话,就可以捕捉到影像被涂成黑色的一瞬间。

“啊!又有了。”

龙司大叫道。他像猫一样弓起背,表情严肃地靠近画面瞪着看,突然间又拉开脸,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浅川搞不清楚龙司在想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后来经过龙司仔细计算的结果,在两分钟的画面当中,一共出现了33次瞬间漆黑的画面。

“那又怎样?你光从这个现象就可以找出新的线索吗?那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摄影故障,或者操作失误吧!”

龙司不理会浅川,继续寻找其他画面。

就在这时,屋外的楼梯响起脚步声,龙司急忙按下停止键。不久,玄关的门开了,高野舞走进来说一声:“让你们久等了。”房里再度被她的香味所笼罩……

星期日的午后,有很多父母带着小孩儿来到都立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嬉戏。

浅川看到这一幕温馨、和谐的景象,突然有一股想赶快回家的冲动。

他已经在4楼的自然科学区查看电波的基本原理好一会儿,此刻正茫然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今天一整天,他经常没来由地中断思绪,各种念头相继涌上心头,老是没办法集中心神想事情。

想着想着,浅川忽然站起来,他想尽快回家看看妻子和女儿,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