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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铃木光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4296

此时,安藤从门边移开身体,十分后悔自己没将手术用的塑胶手套带来。

(置龙司于死地的病毒是不是经由空气传染的?还是跟爱滋病一样,非常不容易感染呢?虽然我对人生没有任何留恋,但至少在解开这件事的真相之前,还不想那么快就死去。)走廊上响起管理员打开房门的声音,安藤后退一步,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嗅觉上。

在十一月中旬这种乾燥的季节,尸体很容易就会腐烂。安藤自恃闻惯了尸体的臭味,即使眼前出现最糟的状况,他也有自信能控制住夺门而出的冲动。

房门一被打开,门缝登时吹出一阵凉风。

(大概是阳台上的窗户没有关上。)

安藤战战兢兢地吸著气,空气中并没有尸臭味。他连续做了好几次呼气、吸气的动作,还是没有嗅到腐烂的气味。

他站稳脚步,双手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支撑住身体。

「请进。」

管理员站在门内,招呼安藤进去。

安藤站在玄关处,将房里的所有设备扫进眼底,确定高野舞没在房内后,不禁松了一口气,接著脱下鞋子走进里面。

「她究竟跑去哪里了?」

管理员在安藤的背后叨念著。尽管情况并没有安藤所想的那么糟,但是胸腔内的心脏仍旧不安地跳个不停。

安藤直觉房子里面充满一股奇妙的苦闷气氛,但他说不出这种气氛是从何处散发出来。而且从眼前的状况来推断,高野舞这个星期内应该都没有回来这个房间。

玄关旁边是洗手间,安藤将门打开一道小缝,确认里面没有半个人影之后,再次将视线移回房内。

在这间狭窄的房间内,到处可见高野舞巧妙利用空间的地方;棉被很整齐地叠放在房间的角落,中间摆放一张冬天可以做暖炉用的矮桌子,书柜靠著墙壁,旁边则紧邻电视机。至于其他的电器用品,也都是在她深思熟虑之后才购买的吧!每样东西都有其收纳场所,一切的装置、家具都安排得恰到好处。

矮桌子上散放著稿纸,写过不用的稿纸就拿来当咖啡杯垫,茶杯里还残留四分之一杯的牛奶。矮桌子的前面有一张企鹅图案的椅子在摇动著,椅子上放著摺好的睡衣,以及一团卷成圆形的内衣和内裤。

(这就是女孩子往的房间。)

安藤从刚才就一直觉得胸部有点闷,心脏激烈地跳动著。当他看到高野舞的内衣裤时,终于了解为何会这样了。或许这就是偷窥狂为甚么要偷看女性房间的心情吧!

「老师,怎么样?」

管理员站在玄关催促著,他没有脱掉鞋子,也没有要走进房间的打算。

安藤默默地走到迷你厨房前,这里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双脚一踩在上面,让人有种快要陷下去的感觉。接著他往上一看,十瓦的灯光仍然亮著,先前由于日光照射进来的缘故,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灯没关。

流理台上放著两个杯子,安藤伸手转开水龙头,流出来的是温水。他将萤光灯上垂下来的绳子一拉,电灯立刻熄灭,他的身体马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到处张望著,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说明高野舞行踪的物品。

「走吧!」

安藤穿上鞋子,走出房间后,背后响起管理员关门的声音。

当他和管理员等待电梯的时候,安藤的脑海里闪过今年夏天,他解剖一位在自己房间里被绞杀的年轻女性尸体的情景。安藤知道她的死亡时间超过十个钟头以上,马上动手解剖尸体,赫然发现她的内脏器官仍保持与一般人相同的体温。

人类一旦死亡,平均每过一个钟头,体温就会下降摄氏一度,当然也会因气候或场所而有所不同;但是经过十个钟头后,体温竟然完全没有改变,这真是太稀奇了!

电梯抵达三楼,电梯门在安藤面前打开了。

「请等一下。」

安藤心头还留有一种无法释怀的心情,彷佛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刚才他觉得房间里弥漫著一股奇妙的气息,使他无法判读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现在安藤终于恍然大悟,这就和他解剖一具死亡时间经过好几个钟头的尸体,内脏却还是温温的感觉相同。

尽管电梯门已经打开许久,但安藤的双脚停在原地不动,管理员也无法举步。

「不搭电梯吗?」

安藤不回答,反问管理员:「这一个星期中,都没有看到高野小姐吗?」

这时电梯门又关闭起来,往一楼降下。

「没有,你不是也……」

(连管理员也没有看到她……高野舞在学校从不缺席,但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以上没有看见她,而且好几次打电话去她家也没有人接……自从上个星期四以后,一个星期份的报纸塞满信箱,任谁看到这种情况,都很清楚她从上个星期四以后就不在房间里。

但是那种感觉……并不是主人一个星期不在家的感觉,里面似乎还残留著余温……并不是指室内的温度,而是在不久前,还有谁待在那个房间里所遗留下来的温暖感觉。)

「我想再回去那个房间看看。」

安藤对著管理员说道。

管理员一听,先是露出极度吃惊的表情,接著由充满困惑转换成害怕的神情。

「等你要回去的时候,再把钥匙拿到管理室来给我就可以了。」

管理员将钥匙串交给安藤,摆明他不想再奉陪了。

其实安藤很想从管理员那里得知他对那个房间的印象,却又怕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何况那份微妙的感觉不是可以用三言两语表达出来的。

「那就请你把钥匙借我一下。」

就这样,安藤再度回到303室,他脱下鞋子,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并将窗帘全部拉开来。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三点钟,面向南边的窗户有阳光斜射进来。

安藤沐浴在阳光下,再次环视房间四周,房里的气氛既不属于女性,也不属于男性,如果没有那张企鹅图案的椅子,根本无从判断这是一间女人或男人的房间。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高野舞的内衣裤,凑到鼻子前闻闻它的味道,接著拿开一会儿,又拿到鼻子边。

(牛奶的味道……当时儿子在学走路的时候,他穿的内衣裤也是这种味道。)安藤将内衣裤放回原处,然后将身体转个半圆,刚好看到电视机底下的录放影机亮著红色警示灯,电源似乎没有关掉;于是他压下按钮,一卷录影带立刻从插入口退出来。

录影带的白色标签上写著标题──「莱瑟米里尼、法兰克辛那屈、沙米迪贝斯Jr1989」

这些以粗笔写的潦草字体,并不是女人的笔迹。安藤拿出录影带一看,带子已经倒带完成,他仔细端详一番后,又将录影带推到录放影机里面。

他心想:这一连串的事件会不会都和这卷录影带有关联?

安藤曾经从高野舞那里听到有关浅川和行的小插曲,在浅川发生交通事故的时候,车内助手座位上也放著一部录放影机。

安藤压下放映的按钮,过了两、三秒的空白时间后,萤幕上出现黑色的影像,有如将墨汁倒在黏度很高的液体上所搅拌出来的结果。

不久,黑色画面上开始出现光点,一明一灭地左右飞舞著,光点慢慢地膨胀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安藤感觉全身很不舒服。

光点慢慢地变成某个形状,接著,影像转换成最近常常看到的一支CM。

这支CM和刚才的画面是个强烈的明暗对比,颜色非常明亮,虽然只有数秒钟的时间,但是可以让安藤的心情放松,不再那么紧绷。

录影带一次又一次地放映广告,安藤按下快速键,跳过广告,接下来出现的画面是天气预报,一个满脸笑容的女性指著天气图说明天气变化。

安藤又继续快转,变成一个早安新闻的节目,一个手拿麦克风的播报员对著背后的摄影机一边叙述,一边往后面走去,似乎在报导某对演艺人员夫妇的离婚消息。

而后,无论安藤再怎么快转也看不到任何音乐节目,他不禁猜想这卷带子该不会被人一录再录吧!

在观看的过程中,安藤渐渐感觉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他原以为如果录影带内容不是法兰克辛那屈和莱瑟米里尼的演唱会,那么会不会放映出更可怕的画面呢?

但结果与他所想的不一样,早安新闻的节目播完后,又开始重播时代剧。安藤按下停止键,再按回转,他想再看一次天气预报。

回到天气预报的画面,一个悦耳的女性声音响起:「那让我们来看看十一月十三日星期二的天气概况……」

安藤马上按下停止键,让画面暂停不动。

(十一月十三日?今天是十一月十五日,那么……这个节目是在前天早上录下来的罗!到底是谁来按下这部录放影机的按钮呢?

会不会高野舞在前天早上曾经回到这里?)如此一来,安藤对于累积在信箱里的报纸就无法解释了。

(或者事情很单纯,她只是忘了拿报纸?抑或……)安藤打开电话答录机查询是否有留话纪录,心想高野舞也可能在一星期前就离开这里,直到前天早上才按下答录机的计时。

就在这时,安藤听到水滴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往迷你厨房的水龙头看过去,结果看不到任何水滴落下来。

于是他站了起来,走到玄关旁边的洗手间。洗手间的门开著一道细缝,安藤打开电灯,想把门全部打开,不料门却碰到马桶,只能开到一半。

安藤勉强将自己的上半身塞进洗手间,只见浴缸内侧有尼龙制的布帘垂下来,他拉开布帘,看到天花板上有水滴滴下来,浴缸里面大概有十公分深的积水,水面上出现漩涡状波纹,漂浮在上面的柔细发丝都缠绕在一起,伴随水纹回转著。

接著他把脸靠近浴缸的内部,发现黑色的排水口栓子被拔掉了。

安藤不是很了解这种状况。排水管里可能有肥皂,或者是头发堵在里面,所以水流下去的速度变得很慢,他仔细地看著积水慢慢往下降。

这时,安藤的心中浮现一个疑问:到底是谁拔掉排水栓的?

他将一只脚伸进浴缸,犹豫地伸出手去摸水,感觉水温温的,而且有好几根毛发缠在安藤的手指上,和那时他用手握住死了十几个钟头的尸体的手一样,可以感觉到身体的温度。

这间应该已经有一个星期没人住的房间,彷佛在一个钟头前还有人在浴缸里洗过澡,然后让浴室的除湿机换气之后,又拔掉排水栓。

安藤急忙缩回手,在弄湿的裤子上擦一擦。

突然间,他看到马桶旁边,垃圾桶里的卫生纸上有咖啡色的污点,那好像是从胃里吐出来的东西,还可以看出尚未消化完的食物形状,很像是红萝卜……(会不会是高野舞吐出来的?)由于浴室太狭窄,安藤只能伸进去一脚,他为了确认那些污点究竟是甚么东西,遂将身体蹲下来,不料一个重心不稳,安藤的身体倾向一边,脸颊跟著碰到马桶。

这时,背后竟响起一阵细微的笑声。

安藤忍住心中的恐惧不敢叫出来,露出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那阵笑声并非空穴来风。安滕感觉他的背后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彷佛从地面冒出一株开花植物,发出一阵笑声似的。

安藤全身紧绷地待在原地不动,而且屏住气息。

顷刻间,又有一阵「嗤……」的笑声传来。

安藤很想回过头去,偏偏又动弹不得,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由得高声大喊:「管理员,是你在那里吗?」

当他慢慢把脚踏出浴室之际,可以感觉到外面空气的流通,而且好像有甚么东西在移动,并触摸著安藤的裤角与袜子之间的皮肤。

安藤吓得发出一声悲鸣,感觉到背后有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同时,他听到浴缸里面发出咻咻的漩涡水流声,以及头发和水一起流进排水管的声音。

他终于忍受不了,开始发狂地喊叫,骂出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字句,然后用膝盖踢向浴室的门,发出砰然巨响;最后转动按钮,让马桶的水流出来。

安藤鼓起勇气,用力支撑住上半身、挺起腰,以近乎直立的姿势试探背后的不明物体是否还存在。他认真地思考著要不要采取甩头就走的作法,但就在这时,安藤又感到背后彷佛有无数只蜘蛛上下爬动著,使他全身的汗毛顿时竖立起来。

在他确定脚踝上没有触摸的感觉之后,很快地转身往门口走去,一打开门的刹那,立刻头也不回地冲出走廊。

由于用力过猛,他的肩膀重重地撞上墙壁;安藤忍著疼痛,看著门自动关上。

安藤的呼吸十分急促,他迅速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口袋里的钥匙串锵锵作响。

(那个房间里面一定有甚么奇怪的东西,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房间了……可是,房里并没有甚么空间可以躲藏啊!棉被跟衣柜里面都没有躲藏的地方,若不是很小的生物,一定没有办法……)安藤的耳边一直有蚊子在飞绕,即使他一再地用手挥开,蚊子还是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他突然觉得全身发冷,有气无力地咳嗽,并且不由自主地把两手插进口袋里。

等了许久,电梯一直没有上来,他不耐烦地往上一看,电梯竟然还停在一楼没有上来,原来是他忘记按下楼的按钮。

安藤泄愤似地连续按了两、三次之后,再度把手插进口袋里。

「喂,你在想甚么?」

被宫下这么一问,安藤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两个小时前所发生的事情,让他全身感觉像是刚被大海啸袭卷过一般无力,皮肤仍浮起一阵鸡皮疙瘩。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宫下显得有些不耐烦,再度大叫出声。

「碍…有啊!」

安藤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语意不清地回道。

「到底是发生了甚么事?你就说说看嘛!」

宫下从桌子下拉出一张圆椅子,然后翘起二郎腿,背部往后面一靠。

时间还不到六点,窗外的天色开始慢慢变暗了,法医学研究室里只有安藤和宫下两个人。安藤在察看过高野舞的房间之后,心情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回到大学的研究室时,正好碰到宫下来讨论病毒的事情,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平抚激动的情绪。

「其实也没有甚么事。」

安藤不打算跟宫下说明在高野舞房间的「体验」。即使他想说,也不晓得该怎么形容比较好。对安藤来说,这是一种非比寻常的经验,尤其当他不小心在浴室失去平衡,一头栽到马桶旁边时,真的感觉到有个「东西」站在他后面。

更教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东西」还发出笑声……安藤自认不是胆小鬼,但是那时候,他竟无法鼓起勇气回头去一探究竟。

「你今天的脸色很不好哦!」

宫下一边说,一边擦拭著镜片。

「我最近都睡眠不足。」

这并不是谎话,安藤最近时常在半夜醒来,睁大双眼盯著天花板看。

「那就好,之前跟你问了好几次你也不讲。」

「抱歉……」

「那我们可以继续先前的话题了吗?」

「请继续。」

「刚刚说到在横滨Y大学解剖的两具尸体上发现到的病毒……」

「是很像天花病毒的那种?」

安藤插嘴问道。

「啊!就是那个。」

「外表很相似吗?」

宫下用手轻轻敲著桌面,直直地看安藤的眼睛说:「你没有仔细听我刚才说的话吧!我装上DNA自动解析装置,分析新发现的病毒盐基排列,然后再放入电脑里,结果你知道怎么了吗?它几乎和实验室里的天花病毒完全相同。」

「应该不会和天花完全相同吧!」

安藤为求精准地问道。

「喔,大概有七成相同。」

「其余的三成呢?」

「你听了可不要吓一跳,其余的和主导酵素的遗传因子盐基排列一致。」

「酵素?哪一种生物?」

「人类。」

「不要开玩笑了!」

「你不相信也无所谓,但这是事实,其他种类的病毒具有人类的蛋白质遗传因子,也就是说,目前发现的新病毒是由天花的遗传因子和人类的遗传因子所构成。」

那么天花应该就是DNA病毒。如果是还原病毒的话,它包含人类的遗传因子也没甚么好奇怪的,因为它具有反转酵素。但是,平常不具有反转酵素的DNA病毒,是如何将人类的遗传因子纳入细胞核中呢?

安藤无法说明那个过程,而且在其中有些病毒是酵素、有些病毒是蛋白质的情况下,把它切割得零零碎碎,包含在人类的遗传因子里面;就好像把人的身体分解成几十万个部份,由病毒各自分担、保存。

「龙司身上找到的病毒也是同样的情形吗?」

「我们终于谈到这个问题了。前几天,我们也从龙司冷冻保存的血液中发现类似的病毒。」

「也是天花和人类的混台部队?」

「大概是吧!」

「大概?」

「大致相同,但是可以看到一部份的盐基排列重复出现。就好像金太郎的糖果,随便拿出任何部份,就会大约有四十个盐基排列重复出现。」

安藤一听,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在横滨Y大学解剖的那两具尸体并没有那些东西。」

「换句话说,从横滨那两具尸体上所发现的病毒,和从龙司血液里所发现的病毒有些微的不同?」

「应该是吧!两者十分相似,只有些微的不同。在其他大学传来的资料尚未齐全之前,也不能很肯定地下结论。」

这时,桌上的三具电话中,位在最里面的那一具响了起来。

宫下发出啧啧声说道:「有电话来了。」

「失陪一下。」

安藤起身接电话。

「喂……」

「我是M报社的吉野,安藤教授在吗?」

「我就是。」

「我想请问一下上个月二十日,在东京都监察医务院解剖高山龙司的是不是教授您呢?」

「是,是我操刀解剖的。」

「我有些事情想请教您,不晓得您甚么时候有空?」

「这样碍…」

一时之间,安藤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

宫下在一旁好奇地问道:「是谁打来的?」

安藤用手按住话筒,低声对他说:「是M报社的记者。」

接著他把手放开,反问道:「不晓得您有何贵干?」

「关于这一连串的事件……我想要请教一下教授的看法。」

安藤听到他说:「一连串的事件」这种说法,不禁感到有些吃惊。

(难道传播媒体也注意到这件事情了?这未免太快了吧!

担任解剖的医学院在两个星期前,才发觉到这桩数人猝死事件的关联性……)「你所谓『这一连串的事件』是指……」

安藤想用话来套吉野,看他了解的程度有多深入。

「那就是以高山龙司开始,大石智子、機遥子、岩田秀一、能美彦武,还有浅川的妻子和女儿等一连串猝死事件……教授,不知您意下如何,有没有时间和我见一面呢?」

(如果这位叫吉野的新开记者手中握有关于这次事件的情报,或许可以问出更多事情……反正没有必要让他知道全部实情,而且最好能继续保存这个秘密,并从对方手上获得必要的情报。)「好,我知道了。」

「甚么时间比较好?」

安藤打开记事本,确认一下时间表。

「明天中午以后,我有两个小时的空档。」

吉野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也在调整他的时间表。

「知道了,那我就在明天中午去研究室那边打扰您了。」

安藤和吉野几乎同时放下电话筒。

「有甚么事吗?」

宫下立即靠过来,拉拉安藤的衣袖问道。

「他是个新闻记者。」

「对方说了些甚么?」

「他说有事要来请教我。」

「哦……」

宫下低下头思索著。

「对方好像也知道这件事了。」

「不知道是谁泄露这个消息的。」

「明天见面的时候,我再向他问问看。」

「不要跟他说太多。」

「这个我了解。」

「特别是有关病毒的事情。」

「啊!说不定对方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此时,安藤突然想到一件事。

(浅川和吉野都是M报社的记者,而且这两人是熟识,如果吉野和这个事件有关联,说不定明天中午就能听到一些有趣的情报。)安藤的好奇心正逐渐地扩大。

吉野在中午时间来到安藤在K大学的研究室,他们在一个钟头前一起来到这家位于车站前面的露天咖啡店,此刻桌上还放著吉野的名片。

不过,吉野从刚才到现在已经伸手握住杯子好几次,眼睛盯著手表,可见他待会儿还要赴另一个约会。

「真是抱歉,我先失陪一下。」

吉野低头站了起来,很快地离开位子,走向柜台旁边的公共电话。安藤看到他一面打开记事本,一面慌张地拨电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身体靠向椅背,直盯著名片上的文字──「M报社横须贺分社吉野贤三」。

他刚从吉野那里听到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此时脑中一片混乱。

按照吉野的说法上道一连串事件开始于八月二十九日晚上,有四名男女住进位于伊豆半岛南箱根一个叫做「PacificLand」(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小木屋,这四人在B─4号小木屋过夜,无意中发现一卷录影带,并将它放映出来;看过那卷录影带的人,在一个星期后竟然都意外死亡。

安藤思索了很久,觉得那根本是个荒诞、无稽的故事。

吉野甚至还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那卷录影带恐怕是用特异功能拍摄出来的东西!」

假如是从前的安藤,一定会觉得使用特异功能来拍摄影像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在他解剖完龙司的遗体之后,亲眼目睹龙司的肚子露出一截报纸,上面还排列著数字,后来又在高野舞的房里亲身体验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气氛……如果安藤将这些事情说给别人听,不也是一则荒诞无稽的故事吗?

至少吉野与这一连串事件有直接关系,而且他的说法也有一些根据。他在浅川和龙司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一度成为他们的后援者,说起话来也比较具有说服力。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吉野一回到座位,马上在记事本上写字,笔端不时地戳到他蓄著络腮胡的脸颊。

不一会儿,吉野十分客气地问道:「我们谈到哪里了?」

「刚好说到高山龙司的事情。」

「对不起,高山先生和教授您是……」

「我们在大学时代是同学。」

「喔……我曾经听说过。」

安藤猛然了解到吉野是在调查过事件之后,才跟他联络的。

「吉野先生,你看过那卷录影带吗?」

安藤终于说出在心里盘旋已久的疑问。

「我要是看过的话,只有躺在这边等您解剖的份了,我没有那种勇气。」

吉野微笑地回道。

那卷神秘录影带似乎和一连串猝死事件有关,安藤之前就隐约有这种感觉。

可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像世上会有这种录影带存在,更别要他们相信看过影像者都会死亡的事实。如果要人相信这件事,可能得等到他们亲自看过录影带之后,在一个星期后面临死亡的瞬间,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吧!

吉野慢慢地喝著变冷的咖啡,完全没有像先前那般催促对方的动作出现。

「为甚么浅川先生至今仍然活著?他也看过那卷录影带吧!」

安藤说话的语气中隐含一种轻视的意味。

「这也正是我心中的疑问……」

吉野探出身子,继续说道:「我认为直接询问本人是最好的方法。我去过浅川住的医院,不过以他目前的状况,绝对问不出任何线索。大概……」

吉野好像突然想到一件事,慢吞吞地说著。

「大概甚么?」

「如果能得到那个东西的话……」

「你是指……」

「浅川本来是周刊杂志的记者。」

安藤不知道要说些甚么,只好顺著吉野的话尾回道:「是的,这一点我知道。」

「关于这件事,他本来是为了让它成为独家报导,才开始追查事件的真相。浅川找高山龙司一起到伊豆半岛和热海调查事情,我想他们应该有找到甚么证据才对,而且他们在调查完毕后,也有把调查内容制作成文书资料存在磁片里面。」

「原来如此。」

吉野露出遗憾的表情说:「不晓得那些资料放在哪里,房间里面也都找不到。」

吉野的视线眺望著远处,露出一副苦思的模样。

「房间?」

「浅川目前住在医院,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去世了,公寓里应该没有人在,因此我就偷偷地潜入房里四处搜查。只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管理员,他马上就会把钥匙交给你……」

安藤昨天为了调查高野舞的行踪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因此他不敢责怪吉野。

吉野的表情有些沮丧,嘴里一直喃喃念著:「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我连文书处理机和磁片都找过了。」

吉野发觉自己的脚一直在抖动,于是急忙将手放在膝盖上,苦笑了一下。

这时,安藤的脑中浮现数张照片的记忆,那是浅川发生事故的现场照片,其中有一张拍到助手座位上放著一台手提式个人电脑或文书处理机,脚边有一部像是录放影机的黑色物体,那两样东西深深地印在安藤的脑海中。

安藤佯装看著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潮,私底下却拚命思考著。

(说不定我可以找到这一连串猝死事件的文书资料,吉野曾到浅川的家里搜查过,但是他的房里并没有文书处理机和磁片。然而,吉野并不知道浅川最后待过的地方……也就是发生事故的车子里很可能就放著那些东西。)安藤觉得自己能拿到磁片的可能性相当大,但是他不想跟吉野表明此事;即使他真的拿到磁片,也要看内容为何物,再决定要不要交给新闻媒体。

目前能肯定的一点是,这七具尸体上都发现到类似天花的病毒。安藤相信再过不久,S大学和横滨的Y大学将会成立专门研究小组,发表这个新发现。

若在这之前就让新闻媒体知道这个消息,引起一阵骚动的话,可能会因此引发民众的恐慌;稍微处理不好,就会演变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接下来,吉野开始提出许多疑问,例如:「解剖结果怎么样了?」、「判定死因了吗?」、「有没有更新的发现?」等等,他一副准备记下所有线索的姿态,不断地提出问题。

对于每个问题,安藤都尽可能表现出亲切的态度、毫不保留地回答。

但事实上,他非常渴望拿到磁片,脑中暗自思索著该如何做才能取得磁片。

隔周的星期六,安藤在监察医务院解剖完两具尸体后,他找来专门处理交通事故现场的警察,询问他们肇事车辆的后续处理问题;并以当时浅川在首都高速公路湾岸线的大井交流道出口附近发生事故为例子,请教他们之后怎么处理那辆车子。

「我先检查车内有没有相关证物。」

年轻警察用手移动一下眼镜,然后回道。

安藤和他见过好几次面,但今天还是头一次问他事情。

「然后呢?」

「接下来就把车子还给车主。」

「如果车子是租来的呢?」

「我们会把车子还给租车公司。」

「好,如果乘坐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和女儿三人,这一家人住在品川区的一栋公寓里,太太和女儿由于意外事故身亡,先生则受重伤被送到医院去,那么遗留在车上的东西要怎么处理?」

「暂时交由当地管辖区的交通课保管。」

「在首都高速道路大井交流道的出口处发生车祸的话,是属于哪个管辖区?」

「在出口处吗?」

「嗯,就在出口附近。」

「可是首都高速道路的里面和外面的管辖区不一样……」

此时,安藤蓦地想起事故现场的照片内容。

(没有错,那起事故发生在首都高速公路上,东京湾海底隧道的入口……好像在哪个文件上看过这样的叙述。)「是在首都高速公路上。」

「那样的话,就是属于首都高速公路的交通警察管辖。」

安藤第一次听到这个单位。

「他们的总部在哪里?」

「在新富町。」

「我知道了,遗物被放在那边保管。接下来呢?」

「他们会马上和家属取得联系,请他们出面认领。」

「如果家属都死掉了呢?」

「你是指住院先生那边的亲兄弟吗?」

安藤不了解浅川家中到底有几个成员,但是以他的年龄来判断,他的双亲还健在的机率很高。所以,警方很可能会把车内的遗物交给浅川的双亲。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帮忙。」

安藤问完话之后,立刻著手调查浅川老家的地址。

结果,浅川的双亲都还健在,两人目前住在座间市栗原。

安藤打电话过去询问他们有关浅川车上遗物的放置地点,浅川的父亲声音沙哑地说出住在神田的长男的名字。浅川和行是三兄弟中的老么,上面有在综合出版社S书店文艺书籍部工作的长兄,以及担任中学国文老师的二哥。

浅川的父亲提到警察也曾经联络过,希望他们去领取浅川的遗物。而首都高速公路交通警察的所在地和神田比较近,因此就由长男代替父亲去领取遗物。

接下来,安藤必须和浅川的哥哥──浅川顺一郎取得联系,他和妻子现在住在神田的某栋公寓里。

安藤一直到晚上才联络上浅川顺一郎,他害怕让浅川顺一郎觉得自己有所隐瞒的话,可能会弄巧成拙,不能拿到磁片,于是直接说出事情经过。

但他又不能把自己从吉野那里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浅川顺一郎,安藤只能尽量以委婉的语气,跟他强调浅川可能保存著可以解决事件的文书资料,然后再提出监察医务院法医的身份,请求对方让他影印那些资料。

「可是,我也不知道保管的遗物中是否真的有那些东西?」

浅川顺一郎可能还没检查过浅川的遗物。

「你有没有看到文书处理机?」

「有,但也差不多坏了。」

「里面有没有磁片?」

「我还没有检查到。事实上,我把它装进纸箱带回家后,就没有再去动它,也没有看过里面的物品。」

「里面是不是还有一台录放影机?」

「有,但是我把它丢掉了,这么做是不是不对?」

「你把它丢掉了?」

安藤不禁屏住气息。

「我知道他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一向部把文书处理机带在身边,但就是不懂他为甚么把录放影机放在车上?」

「你说……你把它丢掉了?」

「是的,因为那台录放影机已经完全故障了,我在前几天把它拿去丢掉了……又不是修一修就会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想和行应该不会怪我才对。」

「那么录影带还在吗?」

安藤在心中祈祷对方千万别将录影带丢了。

「这我也不知道,里面除了文书处理机和录放影机之外,其他还有两个旅行用的手提包,那应该是阿静和阳子的东西,我没有打开来看过。」

安藤焦急地说道:「我可不可以过去打扰你一下呢?」

「可以。」

出乎意料之外的,浅川顺一郎竟然十分乾脆地应允安藤的要求。

「明天可以吗?」

明天刚好是星期日。

「明天我要和一位作家去打高尔夫球……我会在七点回到家。」

「那我就在明晚七点过去拜访你。」

安藤边说边在纸上写下「七点」,还用原子笔在下面划上好几条线。

星期日下午七点,安藤去拜访住在神田猿乐町的浅川顺一郎。这栋公寓夹在办公大楼之间,没有一般住宅区的熙攘人群,一到星期天晚上,四周显得出奇安静。

安藤一按下门铃,里面传来男人的回应声。

「是哪一位?」

「我是安藤,昨天有打过电话给你。」

浅川顺一郎一听,马上打开门,一边说「辛苦了」,一边招呼安藤进入屋内。

浅川顺一郎打完高尔夫球后,回家冲个澡,再换上宽松的加积布衣裤,一派悠然自在的模样。先前安藤从电话中的声音,想像他可能是个身材瘦长、有点神经质的人,但实际上他看起来有点胖,而且长得一副娃娃脸。

浅川家的长男是综合出版社的编辑,次男是中学国文老师,老么──浅川和行则是著名报社的记者,这三兄弟所选择的职业都和「文字」有关,或许是受到长男的影响吧!安藤边跟在浅川顺一郎身后边想著这些事情,他本身也是受到在高中当生物老师的哥哥所影响,才会选择当医生。

接著,浅川顺一郎从走廊的置物柜里拉出一个纸箱,里面塞著旅行用手提包和文书处理机,他把纸箱推到安藤的面前说:「您看看吧!」

「真是麻烦你了。」

安藤首先拿出文书处理机,记下品牌和机种名称。

文书处理机的盖子已经撞破,以至于打不开,安藤把它抱在膝盖上,从旁边可以看到退出钮;再往更里面看去,发现取出口的地方有一张磁片放在里面。

顿时,他非常兴奋地按下退出钮,机器马上发出「卡嚓」的声响,安藤同时说了一声「OK」,就把磁片抽出来。

安藤将磁片平放在手上,上面没有贴标签,也没有写任何标题。

「我想看一下里面的内容。」

安藤转向浅川顺一郎问道。

「实在很不凑巧,这张磁片和我使用的文书处理机之间没有相容性。」

同机种的机器如果不具有相容性的话,就无法叫出里面的文书资料。

「那么这张磁片可不可以借给我两、三天?」

「哦……可以啊!」

「我用完之后,就会马上还给你。」

「这里面是不是有写些甚么东西?」

浅川顺一郎被安藤的兴奋所感染,心中的好奇因子正在蠢蠢欲动。

「我也不太清楚。」

「那就请你尽早还给我。」

浅川顺一郎的好奇心愈来愈浓厚,他期待可以快点看到磁片里的文章。

安藤将磁片放进茄克的口袋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又升起一股欲望。

他望著黑色的旅行手提袋,期待录影带会放在里面,于是问道:「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我想里面应该没有甚么重要物品了。」

浅川顺一郎笑著说道,并且打手势应允。

然而一打开旅行手提袋,里面只有衣服和尿片,并没有安藤想要的录影带。或许真如浅川顺一郎所言,录影带插在录放影机里面,一起被丢掉了。

但至少他已经拿到磁片,可以应付这桩摸不著头绪的猝死事件了。

当安藤要离开浅川顺一郎的家时,仍然无法压抑内心的兴奋感。而且,他打算明天一到学校,立刻向同事们借调有相容性的文书处理机,然后叫出磁片中的文章。

安藤进入病理研究室,正想出声叫唤宫下时,反而被宫下叫住了。

「喂,你过来一下。你认为这个如何?」

安藤一看到宫下拿著印出来的资料,正在招手的妥势,以及站在他身旁的根本时,便忍不住想笑。

隶属于生化研究室的根本和宫下的体型简直一一样,一百六十公分的五短身材,配上八十公斤的体重,两人站在一起活像两个矮冬瓜。

「你的兄弟也在这里啊!」

安藤开玩笑地说道。

「安藤,请不要把我们两个当成是一体的。」

根本皱起眉头反驳道。事实上,他并不会因为长得像宫下前辈而感到沮丧,相反的,他以宫下为目标,希望能学习到宫下的人品和丰富的学问。

「你们两人实在长得太像了,让我觉得非常困扰,不如你去减肥会比较好认。」

宫下一听安藤这么说,随即敲了敲根本圆鼓鼓的肚子说:「如果要叫我减肥的话,那也请根本陪我一起减肥吧!」

「笨蛋,如果你们两个一起瘦下来的话,不就又会长得很像吗?」

宫下将手中的影印资料交给安藤,玩笑也就此画上休止符。

安藤打开宫下递过来的影印资料,马上知道里面一部份印刷内容是从DNA盐基自动解析装置读取出来的。

地球上所有含病毒的生命体,包含著DNA(一部份RNA)细胞的集合体,并且在细胞核中间组合成叫做「核酸」的分子化合物。核酸里有DNA(去氧核醣核酸)和RNA(核醣核酸)两种类别,各自拥有不同的功能。

就遗传因子的本体来说,输入遗传情报的DNA,有如两条互相扭在一起的细长线状分子化合物,这种构造一般称为「二重螺旋」。然后,再在这个双重构造里面,输入具有全部生命力的遗传情报。

遗传情报有特定的蛋白质制造方法,而遗传因子就是它其中一张设计图;也就是说,遗传因子不属于DNA,而是遗传情报的一个单位。

那么这张设计图到底写了甚么文字呢?这里具有文字功能的是四个叫做盐基的化合物──腺嘌呤(A)、鸟嘌呤(G)、脱氧胞濐鱙G)、胞腺激素(T)。

RNA里四个尿密啶(U)的盐基中,有三个一组的triplet,它随著某种法则被翻译成「胺基酸」。例如:AAC的密码是冬胺酸,GCA的密码是胺基丙酸。

因为蛋白质是由二十种数百个胺基酸结合在一起,所以一个蛋白质的设计图必须要有数百个三个一组的盐基排列。

在一张遗传因子的设计图里,都是一大串「TCTCTATACCAGTTGGAAAATTAT……」的字母排列,将它们翻译过来就是:TCT=丝胺酸(Ser)、CTA=白胺基酸(Leu)、TAC=酪胺酸(Tyr)、CAS=谷酸胺(Gln)、TTG=白胺基酸(Leu)、GAA=谷胺酸(Glu)、AAT=冬胺酸(Asn)、TAT=酪胺酸(Tyr)。

安藤整个看过一遍后,又把四个盐基号码「ATGC」随便排列的情形瞄一次,并在这些排列下画底线,以便和其他的区分。

「这是甚么?」

宫下看了根本一眼,示意他赶快说明。

「这是从高山龙司的血液里发现的病毒,我们将其中一部份DNA分解出来。」

「龙司的?这是……」

「在高山龙司的体内所发现到的病毒,似乎混杂著奇妙的盐基排列。」

「你是指有画线做记号的部份吗?」

「是的。」

安藤再度仔细地看著有画线做记号的字母排列──ATGGAAGAAGAATATCGTTATATTCCTCCTCCTCAACAACAA然后,他又将视线移往另一个有画线的地方比较看看,结果发现它是完全相同的排列,在不到一千个的盐基中,居然出现两组完全相同的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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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TTAAAGCA490500510520530TTTGAGGGGGATTCAATGAATATTTATGACGATTCCGCAGTATTGGACGC540550560570580TATCATGGAAGAAGAATATCGTTATATTCCTCCTCCTCAACAACAATTTG590600610620630CAAAAGCCTCTCGCTATTTTGGTTTTTATCGTCCTCTGGTAAACGAGGGT640650660670680TTATGATAGTTTGCTCTTACTATGCCTCGTAATTCCTTTTGGCCTTATGT690700710720730ATCTGCATTAGTTCAATGTGGTATTCCTAAATCTCAACTGATGAATCTTT740750760770780CTACCTGTAATAATGTTGTTCCGTTAGTTCGTTTTATTAACGTAGATTTT790800810820830TCTTCCCAACGTCCTGACTGGGATTTCGACACAAATGGAAGAAGAATATC840850860870880GTTATATTCCTCCTCCTCAACAACAACGCTTCGTATAATCGCTGGGGGTC890900AAAGATGAGTGTTTTTAGTATATT……………………………………………………………………从535盐基~576盐基、815盐基~856盐基的范围,可以看到其中的四十二个盐基「ATGGAAGAAGAATATCGTTATATTCCTCCTCCTCAACAACAA」直重复。

DNA上的胺基酸的翻译方法第一字第二字第三字↓TCAG↓PheSerTyrCysTPheSerTyrCysCTLeuSer终始终始ALeuSer终始TrpGLeuProHisArgTLeuProHisArgCCLeuProGlnArgALeuProGlnArgGIleThrAsnSerTIleThrAsnSerCAIleThrLysArgAMetThrLysArgGValAlaAspGlyTValAlaAspGlyCGValAlaGluGlyAValAlaGluGlyG三个一组的盐基是随著上边的法则翻译成胺基酸,例如:TCT是丝胺酸(Ser),AAT是冬胺酸(Asn),GAA是谷胺酸(Glu)的这种情况,而「终始」是一个遗传因子结束读取的意思,开始的代号是ATG。

◎以下是二十种胺基酸的简称和正式名称Phe苯基His组胺酸Leu白胺基酸Gln谷酸胺Ile异白胺酸Asn冬胺酸Met蛋胺酸Lys蛋白Val胺基异戊酸Asp天冬胺酸Ser丝胺酸Glu谷胺酸Pro氟Cys胱胺酸Thy苏胺酸Trp色胺酸Ala胺基丙酸Arg金胺酸Tyr酪胺酸Gly甘胺酸安藤从分析资料上移开视线,注视著根本。

「就好像金太郎的糖果一般,检查任何一个断片,都是相同的排列组合。」

「这一列有几个?」

「你是指盐基的数量吗?」

「嗯。」

「四十二个。」

「四十二个……也就是十四个密码,很少嘛!」

「我想应该有它的含义吧!」

根本歪著脖子说道。

「安藤,我觉得有点奇怪……」

宫下插嘴说道:「这种无意义的重复情形,只有在高山龙司的血液中所发现的病毒才有,其他两具尸体上的病毒却看不到。」

安藤努力思索著,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才恰当。

目前的情况有如三个人同时持有莎士比亚的剧本──「李尔王」,但只有龙司所持有的「李尔王」,在文字与文字之间夹杂著无意义的字母。

有四十二个盐基重复,相对于三个一组的胺基酸,修改成文字的话,也不过只有十四个字母。而且这重复的十四个文字,在每一页中任意地插入。

如果可以事先知道这出戏剧是「李尔王」的话,那后面所插入的不明部份就可以马上找出来,也可以画线做记号。

「你认为如何?」

宫下很兴奋地询问安藤的反应。

真正的科学家,一旦碰到不能清楚解释的情况时,总会显得更加兴奋。

「但是只有这个太……」

三人突然沉默下来,互相注视著对方的脸,接著安藤又拿起影印资料继续研究。

安藤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为甚么会变成这样。他想花更多时间来研究这些无意义的盐基排列,这其中一定含有特殊讯息。

(但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这种无意义的盐基排列是甚么时候开始编排的?

难道只有侵入龙司身体的病毒特别不同,又或者是病毒在龙司的体内起了变化,产生十四个密码文字?如果真是那样,意义何在?)三人都感到四周的空气愈来愈凝重,宫下率先打破沉默道:「你不是也有事情才来这里的吗?」

一得知龙司的血液中发现了病毒的盐基排列,马上引起安藤的兴趣,他反而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哦!我差点忘记了……」

安藤打开公事包,从里面拿出记事本给宫下和根本看,并问道:「谁有这种类型的文书处理机?」

宫下和根本一起念出机种的名称,那是一种非常普及的制品。

「一定得和这个同类型吗?」

「制造商相同的话比较好找,而且要有磁片的相容性。」

「相容性?」

「没错。」

安藤说著又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磁片。

「我想将这张磁片直接列印出来,并且复制磁片。」

「不能放在微软的操作系统里面吗?」

「应该不行吧!」

根本突然拍了一下手,兴奋地说:「对了,我们研究室里的医疗员植田,他有一台和这个同机种的文书处理机。」

「可不可拿来借我?」

安藤有些顾忌,毕竟他和植田不熟。

「我想应该没问题,他也是刚从研究所毕业的。」

既然是新来的医疗员,所以根本认为不会有甚么问题才对。

「这样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那有甚么关系。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去研究室实现安藤的愿望。」

「那就拜托你了。」

安藤将磁片放进口袋里,举起手对宫下示意,然后尾随根本走出病理学研究室。

安藤与根本并排走在灰暗的走廊上,他穿著白上衣,两手插在口袋里,其中一手紧握著磁片。

宫下、根本两人都没有过问这张磁片的事情,安藤心想:如果他们想知道其中内容的话,他会把全部事情都说出来。目前还没看到里面的东西,也不确定磁片里是否真有保存著资料。

安藤手中的磁片愈来愈热,让他感觉口袋里彷佛已经装满文字资料似的。

待根本打开生化研究室的门,安藤则用左手掏出磁片,右手支撑著门。

「植田,请你过来一下。」

根本对著坐在房间角落的削瘦青年招手。

「有甚么事吗?」

植田将旋转椅转向根本的方向,根本带著微笑走过去。

「你目前有在使用文书处理机吗?」

根本边说边把手搭在植田的肩上。

「没有。」

「太好了!法医学那边的安藤想跟你借一下文书处理机,方便吗?」

植田看了安藤一眼。

「哦……你好。」

「真不凑巧,我刚把磁片上的资料叫出来,而且我的文书处理机没有相容性。」

安藤挥动著磁片,走到根本的身旁说道。

「没有关系。」

植田站起来,拿出文书处理机放在桌上。

「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不用了……请不要客气。」

于是安藤打开文书处理机的盖子、插上电源,萤幕上显示出清单。安藤从中选择文章的项目,并将手中的磁片插进去。

下一个画面显示出「做新档案」和「开启旧档」两种项目,安藤将游标对著「开启旧档」按下,机体便发山山「嗤嗤」的运作声,开始读取磁片上的资料。

不一会儿,磁片中所保存的文书资料都显示在萤幕上。

铃91991021

铃81991020

铃71991019

铃61991017

铃51991015

铃41991012

铃3199107

铃2199104

铃1199102

「铃、铃、铃……」

安藤喃喃自语著。

(RING!这到底是甚么?该不会是从龙司肚子里所透露出来的暗号吧!)「怎么了?」

根本看著安藤茫然的表情,有些担心地问道。

安藤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或许只是偶然罢了,浅川追查一连串的猝死事件,而且把过程记录下来,取名为「铃」,分成九个章节保存下来,然后龙司的肚子又露出那一截报纸……绝不可能有这种事!)安藤坚决否定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推论。

他的脑海中出现龙司被解剖前后的表情,他那张大大的国字脸,下巴附近的肉不停地摇晃著,脸上充满嘲讽的笑容。

安藤不由得开始相信吉野所说的荒唐故事也有它真实的一面,说不定那正是实情!

这个世上真的有看过神秘录影带,在一个星期之后猝死的事情……

文书处理机不停地发出「嗤嗤」的声响,而列印一张B5大小的文字资料需要两、三分钟,这让安藤觉得十分焦躁不安。

安藤拿起影印好的资料,依照顺序看下去。

他查看之后,得知浅川的记录大约有百张的份量,无法在短时间内列印出来,于是当下就跟植田借了这台文书处理机,准备将它带回家中,通宵达旦地列印资料。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边吃著便利商店买来的便当,一边看完第二十一张原稿。

这时候,安藤终于相信上个星期五吉野所说的事情是真的,浅川的报告和吉野在咖啡店里叙述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是,报告上详细地记下时间和场所,非常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文笔很像一位杂志记者,没有多余的修饰语。

今年九月五日的晚上,东京及神奈川同时有四个年轻男女因为心肌梗塞而死亡,浅川认为猝死原因很有可能是某种病毒所引起。

以科学的角度来看,这个推论十分合理。事实上,在解剖完这四个人的尸体之后,发现酷似天花病毒的莫名病毒,正好证明浅川的看法是正确的。

浅川推论这四人在相同时间死亡,因此他们有可能是在同一个场所得到相同的病毒?他判断「感染途径」正是解决整个事件的关键。

没多久,浅川成功地找出那四人共同的时间和场所,事情是发生在一星期以前的八月二十九日,地点在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B─4号小木屋。

在第二十二页的原稿上,浅川和行开始描写他搭乘新干线在热海站下车,然后租了一辆车,经由热函道路到南箱根的太平洋乐园。当时天黑又加上下雨,视线很不好,而且高原的道路十分崎岖,因此到达旅馆时,已经超过晚上八点。

浅川一想到要在B─4号小木屋渡过一夜,心里不禁发毛。早先在B─4号小木屋过夜的四名男女在一星期之后同时猝死,那么他也很可能遭遇到同样的命运。

但是,在身为一名记者的好奇心驱使之下,他还是硬著头皮踏进B─4号小木屋,在里面四处搜索可疑的线索。

浅川从他们在投宿笔记本上的留言,追查到他们曾经看过录影带的事,便到管理室去找寻那卷可疑的录影带。他注意到有一卷没有贴标题、也没有盒子的录影带掉到柜子下面,当下心念一转,立刻向管理员借了这卷带子,回到B─4号小木屋将它全部看完。

首先放映出来的是一幕黑暗的影像,浅川是这样描写的──在黑漆漆的画面上,无数针状的光点一明一灭地左右飞舞著,接著慢慢地膨胀起来,然后停在左边的角落。接下来,光点变成树枝状,然后又变成绽开的花束,好像蚯蚓般地蠕动著……安藤念完文章之后,视线自书面资料上移开,抬起头来想像文中所描述的景象。

他总觉得自己彷佛在哪里见过开头的那一幕影像……(「萤火虫在黑暗的画面里飞来飞去,然后慢慢变大……后来,那个光点就好像毛笔似地开始分叉……」这幕短暂的画面,我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安藤没有花多少时间便找回记忆,那是他在高野舞的房里见到的。

那时他为了寻找高野舞的行踪,便将一卷写著「莱瑟:米里尼、法兰克辛纳屈……」标题的录影带播放出来,而那卷带子在开头的数秒钟,也是呈现出这样的画面。留在高野舞房里的那卷录影带,开头的黑暗画面只有持续几秒钟,然后就切换成明亮的画面,不断地播放电视节目,从广告、早安新闻到时代剧,一直持续放映到最后。

现在,安藤终于理解其中的含义了。

想必高野舞将录影带拿到手之后,在房间将它播放出来,等到看完之后,她为了某个原因而将录影带的内容全部消掉,录制成其他内容。

可是开头的部份很难消除,因此最初数秒钟的影像仍遗留下来。

(浅川在小木屋里发现这卷录影带,为甚么传来传去竟会传到高野舞的手中呢?)安藤稍稍整理一下思绪。

(不,不一样!浅川在小木屋里面发现的带子和高野舞房里的带子不同。

根据浅川的报告上面所说,他在小木屋里面发现的带子没有贴上标题,然而高野舞房里的带子却是用签字笔写上标题,也就是说……那是复制!)如果在小木屋发现的是原始录影带的话,那么在高野舞的房间所发现的带子,应该就是复制的录影带。

「复制」可以达到令人眼花撩乱的效果,再将带子传来传去,这种扩散途径和病毒很类似,其性质也和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病毒非常相像。

这么说来,高野舞真的是因为看了录影带才失踪的吗?

从那时起,她的房间就一直空著,既没来学校上课,也没和家里联络。此外,也没有看到关于年轻女子猝死的报导。

安藤想像所有可能会发生在高野舞身上的事情,不由得发起呆来。

一想到她正值二十二岁的青春年华,有可能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安藤的胸口就觉得不舒畅;何况他对高野舞怀有爱意,因此更觉心痛……突然间,机器运作的声响让安藤恢复了意识。

安藤翻到下一页,他一边念著资料,一边想像萤幕上放映出来的画面。

画面上涌出鲜红色的泥浆,一看就知道是火山爆发的景象。火山口不停地流出熔岩浆,喷著熊熊火焰,染红整片夜空……突然间,影像切换成一个白底黑色的「山」

字,字体消失不见后,又出现两个骰子在碗底转动,然后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坐在榻榻米上对著画面说话,她的话中带有很多方言,彷佛在提醒某人一些事情。

接下来的画面和上一个画面之间没有任何连接,画面很唐突地切换掉,并且发出婴儿的哭声。

婴儿的影像一下子就消失了,随即出现一个极度吵杂的场景,画面上有数百个人在骂「说谎」、「欺骗者」的字眼,而且那些人好像细胞分裂般持续地增加人数。

下一个画面是老旧的电视画面上出现一个「贞」字,之后猛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脸,他的背后浮现茂盛的林木。男人急促地喘气,脸上满是汗水,他那充血的眼睛带著杀意,口水从歪斜的嘴巴滴下来。

冷不防地,男子发出一声吼叫,只见他赤裸的肩膀上出现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流出来,同时不知从何处传来婴儿的哭声。

画面中央开始落下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发出一连串的碰撞声。

最后,萤幕上出现两行文字──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在一个星期之后,会在这个时间面临死亡。

如果不想死,就依下面的指示行事……画面进行到这里就变换成电视上常见的蚊香广告。浅川认为最后应该会有指示逃脱死亡命运的方法,但是广告结束后,电视画面就断掉了,并且发出杂音。

看完这卷意义不明的录影带内容,浅川得到两个结论:其一是人们看过这卷带子后,一星期之后就会面临死亡的命运;其二是录影带中所记载免于死亡的方法,被最初看过录影带的四位男女基于好玩的心理消掉了。

浅川立即将录影带放进手提袋内,跑出B─4号小木屋。

安藤看到这儿,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上的资料放下来。

(这种内容真是令人受不了。)

在浅川的纪录中,有大半的篇幅都在描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像。而这些纪录最成功的地方,就是浅川藉由文字,直接将那些惊悚的影像植入读者的脑海。

现在,安藤已经完全接收那些画面,脑中顿时形成一个漩涡,将所有人和风景的影像纠缠在一起,开始感受到浅川在小木屋看完录影带时的恐慌。

他很渴望能知道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如何,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慢慢地膨胀起来。

安藤一只手握住茶杯,另一只手拿著一叠资料,快速地阅读著。

浅川回到东京后,马上和高山龙司取得联络,并大致向他描述事情经过。

由于浅川没有独自解决问题的勇气,而且时间也不够充裕,因此他能拜托、信赖的人就只有高中同学──高山龙司。

之前浅川也跟吉野提过,但吉野随即表明自己不想看录影带。

只有龙司的反应异于常人,他一听到看过录影带的人会在一个星期后死亡,立刻勇敢地开口说道:「先把那卷录影带拿给我瞧一瞧吧!」

于是,龙司便在浅川的公寓里津津有味地看完录影带,还要求浅川复制一卷给他。

安藤看到「复制录影带」这一段的时候,不禁抬起头来思考在这之后,那卷录影带的行踪。

浅川从小木屋带回录影带,然后放在发生意外事故的车上,最后警方把它和录放影机一起交给哥哥顺一郎,又被当成巨大垃圾丢掉了。

另外一卷录影带现在在高野舞的房间,而且只残留开头的部份画面;而这卷应该是当时浅川复制给龙司的带子,背面标签上的字迹也是浅川的。

浅川并没有使用新带子复制录影带,而是将曾经录制过音乐节目的带子拿来再次使用;之后录影带经过龙司,才到达高野舞的手里。

一路推敲下来,所有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

(可是,龙司是何时把带子交给高野舞?我并没有听她说过手中有录影带的事情啊……可能是高野舞在龙司死后,偶然拿到那卷录影带,而且在不知危险性的情况下看了录影带的内容。

那卷录影带是在浅川的公寓里被复制成两卷……)安藤将这个事实深深地嵌在脑子里。

龙司将复制的录影带拿回家里,开始研究最后被消掉的画面(浅川和龙司将这个部份称为「咒文」)。

浅川和龙司两人心中共同的疑问是:为甚么这卷令人感到恐惧的录影带会被放在B─4号房呢?

起初,他们以为是观光客将带子带进小木屋里,但事实并非如此。

早在那四名男女投宿的前三天,有一家人曾利用房内的录影设备录下电视节目,但他们返家时却忘了带走录影带,任它放在录放影机内。

因此,这卷录影带并不是在别的场所拍摄好才带来小木屋,而是在B─4号小木屋中录电视节目的时候,被某一种不明电波侵入,录下那些诡异的影像。

三天后,那四名男女前来小木屋投宿,因为觉得无聊,便想要看录影带,他们就这样看到那些影像,并觉得最后那些威胁的话语很有趣。

如果不依指示行事,一个星期后就会面临死亡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恶作剧。

因此,他们故意消掉可以逃脱死亡命运的指示,并将带子留在小木屋里,让之后投宿的客人观赏,达到更恐怖的效果。

他们不相信画面上出现的咒文,若是相信的话,就不会这么恶作剧了。

但是,录影带在隔天就被管理员拿到办公室的架子上,而当时也没有人看到浅川拿走带子。

后来,当浅川不在家时,他的妻子和女儿将录影带播放出来观赏,使得浅川不只要为自己的生命奔走,同时也要挽救妻女的性命。

为甚么会有外来的影像被录影带录下来呢?

龙司发现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他在家里将录影带看了好几遍,将里面的内容做成一个表。

录影带内的影像是由十二段画面构成的,而且区分成抽象和现实两种种类,也就是浮现在脑海中的影像,以及眼睛实际上看到的影像。

例如:火山爆发和男人的影像,是用眼睛就可以看到的现实影像,而一开始的画面和在黑暗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光点,则是属于心灵的想像画面。

所以,龙司将这十二段画面分为「现实」和「抽象」来做比较,结果发现只有在现实的影像中,会有一瞬间的画面被盖上黑幕,以每分钟十五次的比例产生出来;另外在抽象影像方面,却完全看不到黑幕,这种情况又代表甚么呢?

龙司下了一个结论,他认为出现「黑幕」时,即是在眨眼的动作。

用眼睛来看影像时才会出现黑幕,以心灵来观看的话,就不会出现了;而且黑幕的次数和女性眨眼的次数一样。

由此可见,录影带里的影像并不是用录影机拍摄下来的,而是透过某人所拥有的特异功能,将他的视觉和心灵讯息制作成影像。

安藤怎么也无法接受这种事情,他认为用超能力将影像印写到录影带上,只是一种愚蠢的想法。如果用超能力直接印写在底片上面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因为影像的组织完全不同。

不过,安藤非常佩服龙司的推论,他保留这个疑点,继续念下去。

既然那卷录影带是经由某人的超能力所录下的,那么会是谁发出的超能力?

浅川和龙司一同前往仓的三浦哲三博士纪念馆找寻线索,身为超心理学研究专家的三浦哲三用他独特的方法调查出全国的超能力者,并将资料保存在档案里。

龙司和浅川在数千册的档案中一个一个检查,经过数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他们要找的人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山村贞子,出生地是在伊豆大岛差木地。

根据里面的记述,山村贞子在十岁时就已经可以把「山」和「贞」两个汉字用超能力印在底片上。而录影带中也出现相同的汉字,因此浅川和龙司确信是山村贞子没错,隔天就搭渡船到大岛,想依据她的生长过程,以及为人不知的事实来揭开录影带的谜底。

山村贞子给予看过录影带的人致命的威胁,她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要叫他们替她做事情。然而重要的是,山村贞子到底有甚么愿望尚未实现呢?

就在这时,龙司有预感山村贞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他揣测山村贞子在临死前将自己无法达成的愿望托付给后人,因此释放出强烈的超能力,将怨念附在影像里面。

龙司和浅川在M报社大岛通讯部人员的帮助之下,一边跟东京的吉野联络,一边调查有关山村贞子的事情。

结果发现山村贞子是一九四七年,当时媒体热烈报导的超能力者──山村志津子,和替志津子做超能力实验的T大学精神科副教授伊熊平八郎的女儿。

起初,民众皆以好奇的眼光看待山村志津子和伊熊平八郎,他们在媒体上很受欢迎。

后来,某个具有权威的学者团体开始攻讦山村志津子的超能力只不过是一种骗人的把戏,使得伊熊平八郎被T大赶出来,并且罹患了结核病;山村志津子则因为精神异常,跳入三原山自杀。

母亲死后,山村贞子一直到高中毕业,都待在大岛的亲戚家生活。她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预言三原山会爆发,因此立刻成为校内的知名人物;之后,她一直都没有展现自己的超能力。

高中毕业,她来到东京加入「飞翔剧团」,立志成为女演员,大岛那边的线索就这样断了。至于她加入剧团后的各种行踪,就由吉野去追查。

吉野接到浅川从大岛打来的电话,马上前往位在四谷的「飞翔戏团」排练场,他从剧团干部有马真那里打听到二十五年前,剧团里的确有个叫山村贞子的女孩。

有马真还记得山村贞子,他曾亲眼看到她让一台没有插上电源的电视机播放出画面。

此外,吉野还拿到两张山村贞子的照片,那是她入团时附在履历表上的黑白照片,一张是上半身的照片,另一张则是全身照片,两张照片都把山村贞子完美且端正的脸庞照得非常细致、美丽,令人无法抗拒。

尽管调查到这里,依旧无法掌握山村贞子后来的行踪,于是吉野先将她的照片传真到M报社的大岛通讯部。

浅川收到传真之后,因山村贞子离开剧团便行踪不明的事情大受打击。如此一来,就无法解开「咒文」的谜底了。

另外,龙司也提出一个新想法。他觉得没有必要继续追查山村贞子的行踪,应该把调查方向转到那些影像是如何跑进B─4号小木屋录的录影机里面,其中可能含有某种因果关系。

他们仔细一想,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每一项设施都非常新颖,在这之前,那块地不知做何种用途。

于是,浅川再度和东京的吉野取得联络,请他帮忙调查这件事。

隔天一大早,吉野就发传真过来了。他追查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所在地曾是一所结核病疗养院,并将那个地方的地图,附上当时医护人员的资料一起传真过来。其中于一九六二到六七年这五年间担任南箱根疗养院医师的长尾,目前在热海市内开设内科、小儿科诊所。

浅川和龙司凭藉吉野传真过来的资料,刻不容缓地搭上快艇前往热海。浅川看录影带至今刚好经过一星期,如果这天晚上十点以前没有解开「咒文」之谜,他就逃不过死亡的命运;而龙司的最后期限是隔天晚上十点,浅川的妻女则是后天早上十一点,他们两人开著租来的车子直奔长尾诊所,期待能够得到一些情报。

当浅川和龙司见到长尾时,两人同时感觉眼前这个人似曾相识,他正是在录影带的最后所出现的那个男子。于是,龙司开始发挥他死缠烂打的个性,让长尾将二十五年前一个炎热夏天所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当时长尾在查访山间的隔离设施时,被患者感染上天花,天花的初期症状经常会感到发烧和头痛,但他以为只是感冒,还是一如往常地照顾结核病患。

就在那时候,长尾在疗养院的中庭遇见山村贞子。山村贞子那时刚退出剧团,无处可去,时常到父亲休养的这个疗养院来。

长尾一看到长得这么漂亮的山村贞子,一时无法抗拒就被她迷住了。在与她交谈、闲聊之余,长尾故意找理由把她带到森林里的一个废屋,最后在一口古井前强暴她。其间,山村贞子曾经奋力抵抗,死命往长尾的肩膀咬下去,伤口处汩汩地流出鲜血……事后,长尾才发现山村贞子是一位患有「睾丸性女性化症候群」,兼具男、女性器官的稀有人类。这种症候群的患者有乳房、外阴部,但大多没有子宫、输卵管,因此外观看起来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但她的性染色体是XY男性,不能生育小孩。

长尾当时宛若著魔似地勒住山村贞子的脖子,然后把她的尸体丢进古井,而且还从上面投下许多石头。

听完长尾的自白,浅川指著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所在的地图,要他说出古井的位置。

长尾指出古井的大略位置就在小木屋的附近,因此浅川和龙司随即回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小木屋。

他们来到小木屋附近搜寻古井的踪迹,果真在有些坡度的B─4号小木屋的底下,发现有水泥覆盖在水井上面的痕迹。

假设山村贞子从水井里面发出强烈的怨念一直往上窜升的话,那么它刚好传送到B─4号小木屋中放置电视机和录影机的地方,因而才会录下那些影像和讯息。

浅川和龙司打破B─4号小木屋的薄木板,潜到下面移开水井的盖子,准备进行搜索,打捞山村贞子的遗骨。

浅川和龙司认为「咒文」的内容是山村贞子想请托看过录影带的人,把她的遗骨从封闭的空间带出去供养。

他们两人轮流到水井里面,把井里的积水用水桶提上来,没多久就找到山村贞子完整的脖子和下肢骨;当他们正在泥水中找寻山村贞子的头盖骨之际,刚好过了晚上十点,那正是浅川的「死亡期限」!

然而时间一过,他却奇迹似地没有死,这似乎意味著他们已经解开录影带中的「咒文」内容。

隔天,由浅川独自将山村贞子的遗骨送回伊豆大岛,龙司则先回到东京东中野的公寓写论文。

那时候,浅川和龙司认为这一连串猝死事件,都将由于山村贞子的遗骨重见天日而结束了……

念到这里,安藤手中拿著原稿站起来,走过去打开窗户。

他的脑中缠绕著浅川和龙司将绳索放下井底的情景,感觉非常不舒服,好像快窒息一般。

安藤不由得怀念起外面的清新空气,他往窗外看去,明治神宫的黑暗森林正随风发出沙沙的摇动声,迎面吹来的凉风让安藤手中的稿纸啪啪作响。

只剩下最后一张资料在列印,等他看完这张资料后,浅川和龙司的「经历」就要结束了。

突然间,安藤听到列印终了的声音,他往文书处理机看去,印表机里正印出一张几乎空白的纸张。

安藤将最后一张纸拿在手里,开始阅读──十月二十一日,星期天。

病毒的特徵就是繁殖。

咒文是复制再复制。

最后一页只有记载这些就结束了。

十月二十一日正是浅川在首都高速公路发生交通事故的日子。在前一天的早上,安藤解剖了龙司的遗体,并在监察医务院里碰到高野舞。

浅川的记述到中途就断了,安藤思考一阵子,对于之后的发展做了一些推测。

就以十月十九日,浅川把山村贞子的遗骨交给她故乡的亲戚来看,这个事件应该还没完全结束才是。

当浅川在大岛的旅馆中记述整个事件的详细经过时,龙司便在东中野的公寓里暴毙。

浅川回到东京后,得知龙川死亡的消息,慌忙来到龙司的公寓,碰到当时还留在公寓的高野舞。那时候,浅川问她:「龙司真的没有跟你说甚么吗?譬如录影带之类的……」

原本以为自己解开了录影带里面的谜底,发现免于死亡的方法,但事实并不然。

最令浅川无法理解的是:为甚么龙司死了,自己却还活著?

隔天早上十一点,浅川的妻女即将面临最后的「死亡期限」,浅川必须在仅剩的几个钟头内,独自解开「咒文」的谜底。

浅川开始回想自己曾经做过,而龙司没有做的事情究竟是甚么?

但是他还没想通这些事情,天就亮了。

隔天──十月二十一日早上,浅川突然得到灵感,他确信一定可以完全解开「咒文」的谜底,因此在文书处理机里存入这样的文字──十月二十一日,星期天。

病毒的特徵就是繁殖。

咒文是复制再复制。

这里所说的病毒,指的就是天花。山村贞子在临死前曾经和日本最后的天花患者长尾城太郎有过性行为,天花病毒便藉由山村贞子的超能力而存活,繁殖力也因此更加旺盛。

但是,录影带中的病毒无法自行繁殖,因此它以另一种方式,藉由人类来复制,录影带最后面被消掉的部份应该就是指这件事。

「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在一个星期之后,会在这个时间面临死亡。如果不想死,就依下面的指示行事……那就是复制录影带,让新的第三者观看。」

浅川在看完录影带的第二天,他不但让龙川看了,也替他复制录影带。

他在不知不觉中让录影带子增多了,然而龙司并没有做「复制」的工作。

在确定这件事以后,浅川马上把录放影机放进租车里面,赶去替妻女复制两卷录影带,让另外两个人观看。

看过录影带的人再去找寻「新的第三者」,而且一定要复制录影带,如此循环下去。

浅川一心想救心爱的妻女,因此当他把手伸到后座,碰到冰冷的妻女时,方向盘顿时失去控制……在做了以上的假想与推理后,龙司的死亡和浅川的存活原因似乎有了解答。

安藤能够理解浅川之所以陷入昏迷状态,是因为他在丧失至爱时所引发的悲伤情感所致;或许他至今仍继续追究著:「咒文」的谜底究竟是甚么?

安藤将列印好的资料叠好,放在桌上,不禁自问:(难道你也相信这个荒诞无稽的故事吗?)他静静地摇摇头。

(不知道……)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该说甚么。

安藤确实看到龙司的冠状动脉里长了一颗诡异的肉瘤,而且还从他的血液中发现到酷似天花的病毒。

(高野舞到底在哪里不见的?)

突然间,安藤觉得房间里好像有某种非人的生物存在,那种气氛让他觉得十分恶心,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关掉文书处理机的电源,伸手拿来一瓶威士忌。

如果不喝一点酒,借助酒精的力量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恐怕今晚很难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