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命令加快速度后，黄叶不再缓慢的吸食，将手放在另一具尸体额头上，能力全面发动，尸体瞬间化作齑粉，飘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死者身上的衣服，接着，他又用相同的办法将余下十几具死尸变成储备在身体中的营养，饱餐了这么一顿，往后一年他几乎可以什么都不吃。
黄叶吃得饱嗝连连，躲在墙角后的莫雷却看得毛骨悚然：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那瘦小男子究竟做了什么？时月为何出现在此地？难道这些人都是他们杀死的？
为什么，他们的神色可以这么平静，好像地上躺着的不是死尸，而是零落的叶片？
莫雷只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行差踏错，不小心闯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玄幻奇幻且魔幻，无法以常理解释。
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不算响亮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夜里却显得那么的突兀和清晰，时月和黄叶同时将目光投向莫雷藏身的地方，莫雷心中暗道糟糕，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一边跑，莫雷一边拿出手机，察看新短信，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还是那五个字：速至牡丹园。
“靠！你叫魂啊！我不去又怎么样？”莫雷怒从心起，给对方拨打电话，心说我也打扰你一下，怎料手机中却传来优美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候再拨……”
对方显然比他谨慎，一发完短信便立即关机，不给他反向联系的机会。
莫雷只有悻悻的关了手机，甩开两条长腿拼命的跑，刚才黄叶把尸体的吸干的样子他可都看在眼里，他惟恐时月也是程琛一流。
时月不擅长格斗，体能也没有太明显优势，只追了一会，眼看距离越拉越远，他只有停下脚步，这时前方出现一条人影，时月抬眼一看，顿时惊喜道：“老师？刚才莫雷……”
蔡司名将手里提着的程琛的尸体放在时月身前的地上：“莫雷交给我，这个你一起处理了吧。”说罢他朝莫雷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待他离开视线之外，黄叶才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大哥，你跑得太快了，我可比不了你们……咦？怎么还有一个？”
在黄叶心目中，他完全不关心死去的能力者是什么人，他们生前拥有什么样的威名和能力，他只要能好好的吃顿饱的就能很幸福很满足了。因此在看见程琛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还有一个。
这“一个”，所指示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可以吃的东西”。
时月看着程琛的尸体，听见这话，不由愣了一下。
尽管知道黄叶没有恶意，但听见这样的话，时月还是终于忍不住难过了一下，他注视着程琛没有合上的双眼，低声问：“我们怎么会这样？”
四五年前，他们同为连排行数都没有的弱小能力者，彼此十分投契，时月还记得程琛那时雄心万丈的说他进入药学院就是为了研究出能激发异能者潜能的药物，后来程琛始终没能研究出那种药物，而他被司命君暗中授意，让他建立垄断C市大学内所有零散能力者的组织，约束他们的行动，同时也在另外的方面予以便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程琛为了提升自身能力开始苦苦钻研，还是在他接受司命君的委任时，他们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校外的宿舍依旧是两人合租，但他们却很少一起在那里留宿，昔日的情分渐成冰冷的公式化的交往。
直到今天程琛死了，时月才恍惚的想起从前的情形。
“这个要不要处理？”黄叶又叫了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时月平复了一下心绪，点点头道：“你处理吧。”
事已至此，再怎么感怀也是无用。冷冷的在心中下了论断，时月后退一步，别开目光，不想看程琛被吸干的情形，
将手掌按在程琛额头上，过了片刻，黄叶忽然惊讶的站起来：“我吸收不了。”这可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
时月回头一看程琛的尸体依旧完好无损，不由惊讶道：“怎么回事？”
黄叶吃惊地抬起双手，喃喃道：“不知道……好像忽然间没办法吸收了，一点都吃不掉。”
时月想了想道：“会不会是你今天吃得太饱了？”毕竟对时常处于半饥饿状态的黄叶来说，也许从来没有机会品味吃撑的感受。
黄叶摇了摇头：“不会，我虽然从来没有吃饱过，但是可以感觉出来，并不是因为身体饱和所导致的无法吸收，而是压根就吸收不到。”
吸收不到？这是什么样的概念？
时月心头涌现浓烈的不安，他将程琛的上半身从地上扶起来，偏头对黄叶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这个尸体交给我处理好了。”除了黄叶外，他还有别的渠道，但是在处理掉尸体前，他必须先验证一件事。
一件，让他始终无法安心却又不敢细想的事。
※※※※※※
莫雷一路狂奔到牡丹园附近才停下，他的心脏正不由自主的狂烈的跳动，这失控的感觉并非来自剧烈运动，而是来自他无法平复的内心。
——江湖，江湖，什么是江湖？
自从自三叔那里听来这两个字，他的心潮便一直为之起伏，虽然也有担心万开泄露自身秘密的缘由在，可莫雷知道那不是全部，他胸口的某个地方似在回应着什么。
——万开，三叔的死，程琛的真面目，时月和处理尸体的瘦小男子，以及尸体中超自然研究社的两位师兄。
莫雷忽然发觉，除了万开之外，其余几项似乎都与超自然研究社有关系，他不由后悔当初因为将注意力集中在张中来身上，忽略了社团的活动，以至没能探究到社团内部的底细。
风寒料峭，莫雷在离牡丹园尚有三四十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细细思索着：发段信那人与将手机给他的人有七八成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人似乎对他并无恶意，否则在他昏迷时便可动手，不必多此一举将他叫来此处。
莫雷之前担心这是程琛的陷阱，特意绕了个远路，从相反的道路前往牡丹园，这样即使发生什么意外也好应对，但却在路上撞见时月正与人毁尸灭迹，那冲击性的景象给了莫雷别样的震撼。
身后掠过一阵微不可查的轻风，莫雷只感觉身后的寒意稍微减弱了些，秋夜的温度似是被什么隔断一般，他心念一动，顿时明白缘由，灵敏的一猫腰就要逃走。
谁知身后那人比他更快，闪电般的欺近莫雷背后，一手横勒住莫雷的腰，另一只手则捂住莫雷意欲张口呼叫的嘴。
“别乱动，我没有恶意。”那人压低声音，贴在莫雷耳边道。觉着这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过，莫雷顿时有些郁闷：怎么他认识那么多不寻常的人？
但是那声音异常的平稳温和，令莫雷无端的想要去相信，暂时停止了挣扎，任由那人将他拖拽至牡丹园一角的电影放映厅后侧的花木旁。
越过枝叶的缝隙，莫雷看清放映厅后的空地上对峙而立的两人。
再看见时月和黄叶处理尸体时，莫雷以为自己不不会比这更惊讶了，谁料不过片刻工夫，他便看到了令他更为惊讶的事——
那两人其中一人是万开，另一人竟是……
林秀！
二人的对话穿过寒冷的空气，传到莫雷耳中。
“放弃对莫雷的企图，否则你死。”
“你在威胁我？”
“只是说出事实。”
“风摧！”万开有些怒气，“不要以为这江湖是你一个人的江湖！”
林秀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他一直以来调查到的相差太远了，万开几乎要怀疑林秀是不是被掉包了。
鲜少有人知道，风摧除了精密和谨慎，另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不杀人。不管明的还是暗的，甚至发生冲突的对手，他也会给对方留一口气，虽然外界有几条人命挂在风摧名下，可是经万开私下调查，发现那都是别人动的手，风摧借用尸体给外人作出被他杀死的假象。
加入风雅颂以来，风摧的双手简直干净宛如白纸。
而现在，为了莫雷一个人，林秀竟然不惜杀人，他实在想不通，除了稍微出众些的异能外，莫雷还有什么值得林秀重视的？又或者，林秀别有目的。
这么想着，万开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林秀神色不变：“理由不能说。你放弃莫雷，我放过你。”
万开再退一步，道：“假如你有什么苦衷，我会设法帮你，但是莫雷我是一定不会放弃的，他必须加入风雅颂。”新生力量的加入，对风雅颂有莫大的好处，为此他甚至愿意冒险在司命君的势力范围内动手，也不介意对林秀退让低头。
林秀不为所动，神色漠然，道：“服从或者死，你的选择。”
万开心中一颤，而后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我两项都不选。”他有些想笑，风雅颂的两大支柱还没有合作过，就要生死相见。
这他妈的是谁的过错？
“那么，老规矩。”林秀简洁地道。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规矩。
强者服从弱者，活下来的人拥有说话权，这是暗世界最通用的法则。
万开握紧双拳，咬牙重复一遍：“好的，老规矩！”这是活在暗世界的宿命。不能逃避。
要么战，要么死，没有第三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