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人团团围住，龙扬帆面上却不见惊慌之色，他只是静静站着，直到楚翔来了，眼中情绪才浮现一丝奇异的波动。

“我认得你。”龙扬帆缓慢的说，他吐字发声似乎十分费力，每一个字都好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并且每说完一个字，就要想一阵子才能说出下一个字，“你是小璇的侍卫，小璇……还好吧？”

楚翔冷笑一声：“小姐没死，只是现在还不得不卧床养伤而已。”

龙扬帆缓慢的说：“小璇太心软了，假如昨天她肯全力出手，也不至如此……”

他话没说完，楚翔怒极反笑：“原来这倒是小姐的不是了。”竭力压抑着出手的冲动，他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小姐说，你要是真有心不滥杀，为什么不肯回龙门总部？那里会有人帮你克制睚眦的杀伐之气。”再怎么样，也比这样流落在外靠自制力压抑强

听了他这话，龙扬帆忽然笑了起来，好像听见什么极可笑之事，眼神尖锐又讥讽：“回龙门？回龙门干什么？限制我的活动范围不能超出总部么？每天被人当作野兽一样捆起来，注射镇定剂么？又或者在饮食里放大量安眠药？”

他忽然暴怒的咆哮起来：“我不是野兽！不想被关在笼子里！我身为龙门传人，却连自由都没办法得到，这叫我怎么忍受？！小妹多么轻松，她的饕餮之力只要不停的吃就可以了，可是我呢？我每天晚上都要和睚眦的杀伐之气对抗，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杀人，为了这个目的我在深山中住了几年，几乎不敢到人群中，像野兽一样住在山洞里，有时候还不得不吃生食……”

说到激昂处，他的语调一下子轻松起来，好像长久的压力瞬间得到了释放，轻飘飘的浮在空中：“我受够了，我明明是人，为什么先是要被人当作野兽，之后又逼着自己做野兽？”

他笑着耸耸肩：“现在我在城市里，每两三天杀个人，多好？反正人口这么多，少几个不嫌少。”杀人的时候他觉得很轻松很愉快，烦闷和狂躁很快就找到渠道流走，他想不通自己从前为什么要那么克制自己，顺从本能不是更好？

虽然伤了龙晓璇后他有些难过，但这难过很快被杀戮的快意掩盖了过去。

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冷冷的道：“你说你不想做野兽，可是你现在的行为，除了会说人话会站立，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去的人有多无辜？”

龙扬帆闻声看去，见说话的是站在楚翔身边的少年，那少年身形并不壮硕，样子也不怎么英俊，只是很让人舒心的清爽，此时他正面带薄怒，神色端正坦荡，简直……天真得让人想笑。

于是龙扬帆真的笑了：“这个世界上，谁不是批着人皮外衣的野兽？你在跟我讲人权，可是我问你，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吃过肉？那些被你吃掉的动物是自愿被你吃掉的吗？不是吧？”

被他一长串反问给问住，莫雷呆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要说人和动物不一样吗？但光是这么想，莫雷就忍不住有了点负罪感。

眼见莫雷无言以对，龙扬帆得意一笑，转向楚翔：“这小子是谁？新加入的侍卫么？”

楚翔正要说话，莫雷已经抢着接口：“我不是龙门的，我是……这里的异能者。”他原想说自己是司命君代理人，但这个称号其实是林秀借蔡司名名义吓唬人自封的，在楚翔面前他虽不说穿，但却无法像林秀那样毫无障碍的说出口。

通俗的说是脸皮子不够厚，专业的说是江湖经验不足，不够老练。

“现在的能力者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啊。”龙扬帆冷笑着道，“就让我来掂掂你有几分几两……”

“两”字话音未落，龙扬帆已经朝莫雷冲来，“竟”字脱口之前，他的手指并拢如刀，指尖如闪电般快速刺向莫雷左眼。

莫雷一惊，下意识飞快抬手格挡，这样的突然袭击三周以来林秀对莫雷不知做了多少次，吃饭的时候，锻炼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坐下休息的时候，往往都是一言不发的便发动突袭，一开始莫雷猝不及防，屡屡中招，日子久了，他也逐渐习惯了这种方式，林秀的平均每十次突袭他可以拦下两三次。

因此龙扬帆出手刺来时，他本能的抬手格挡，就像这二十天来对林秀一样，截住了龙扬帆的攻势，手腕准确地架在龙扬帆手掌掌缘下。

龙扬帆一招失手，却是冷笑不变，接着说完了下面的话：“竟……敢对我这么说话。”

他手腕一压，就着掌缘与莫雷手腕相切的状态，就这么斩了下去。

莫雷直觉不妙，手臂一倾抖腕抽身，却见龙扬帆的手掌似若化作削铁如泥的刀，毫无阻碍的斜切开他的衣袖，切上他的手臂。

退已退不及，莫雷将心一狠，忍着皮肉被切开的痛楚，反手抓上龙扬帆的手腕，触手处竟也宛若刀割。

这便是龙扬帆的能力。

睚眦好腥杀，身心具是无边杀伐之气，以此化作实质刀刃，附于指边掌缘。

身为刀体作刃，锐至极处，无坚不摧。

龙扬帆冷笑，正要道：“我的手臂也可以是刀……”话还未出口，忽然觉得一阵强烈的撕裂灼烧痛楚自臂腕瞬间传递至全身，饶是以龙门血脉天生强悍的身体也几乎承受不住，掌缘的无形刀刃登时化为虚无。

这些天来，莫雷每天不断的放电充电，电流越来越容易得到控制，虽然最大电流强度和电压伴随着练习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但改善得更明显的是他对电的控制力，林秀曾特地拿仪表测试过，现在的莫雷，放出一千伏特以上实际电压与预期电压的误差范围在百分之十以内。

这便是说，假如莫雷想将电压控制在一千伏，那么实际的电压将大约在九百至一千一百伏之间，不会有太大偏差。

龙扬帆闷哼一声，用最后一丝力量甩开莫雷，倒退几步，直退至背部触墙才停下来，眼神错愕震惊。

莫雷也顺势后退，甩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疼得又是皱眉又是抽气。林秀训练他时下手极为有度，表面看去虽狠毒辛辣，却从未真正弄伤他，否则莫雷也不可能支撑上这么三周。

就连平日里训练莫雷反应能力的偷袭，林秀也保存了大部分实力，曾有一次他使出七成实力正面出手，莫雷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便给掐住了脖子。

纯以格斗技巧比较，林秀实在高出龙扬帆不少，也难怪他会说出“不值得出手”这样的话。

两人交手分开不过是呼吸间的事，除了因异能缘故眼力超人的楚翔外，其余龙门侍卫只看清龙扬帆冲向莫雷，两人的手臂相格，顿一顿后相互制住，接着便是二人分开，莫雷衣袖上的碎布片伴着鲜血飘落在地。

“好痛！”莫雷手忙脚乱的扯下外套裹在右手上，指责的瞪向楚翔：“你都没告诉我他的手像刀子一样利。”他右手上有两处伤口，一处是靠近手腕的手臂处，被斜着划开了一道口子，由于他避得还算及时，伤口幸未见骨，第二处是他握住龙扬帆手腕时，为其腕上无形刀刃所伤，伤势反而比手臂上更重。

但并不能因此说莫雷的判断是错误的，假如他不当机立断以异能反击，只怕会被顺势追击的龙扬帆砍下一条手臂，而不是仅仅在臂上划道口子。

有时候胜负来自于对敌我讯息的了解，莫雷不知道龙扬帆身上带无形刀刃，龙扬帆不知道莫雷能放电，两人都各自吃了资讯缺乏的大亏。

龙扬帆此前不知道有莫雷的存在，他吃亏那是理所应当，但莫雷今天询问楚翔龙扬帆擅长什么时，后者只告诉他龙扬帆格斗不错，并未提及无形刀刃，倘若早知道这条讯息，他就应该戴上林秀家里那副铁质拳套，如此既能格挡龙扬帆的手刀，又不耽误放电。

楚翔皱眉道：“这件事我们确实不知道，大少爷离家那年才十九岁，龙门传人的能力一般显现得较晚，要二十多岁方初显端倪，大少爷的能力应该是在离家之后才渐渐出现的。”只是相对能力的显现，其副作用发生的时间倒十分的早。

龙扬帆被莫雷一电后退后，双手环抱身体，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慢慢的道：“楚翔说的不错，我的睚眦之力是在半年前彰显出来的，而且，越是杀人，我的力量就便得越强。”

起初只是指尖能凝聚无形刀刃，之后逐渐延展到双手手掌，昨天晚上扩张到两条小臂，至于身体其他部分，还没有变化。

莫雷惊讶的看见，此时龙扬帆的双眼逐渐变色，那不是眼球充血导致眼白泛红的现象，而是眼瞳的颜色发生了改变，漆黑的眼珠子缓慢浮现沉暗的红色，这红色越来越艳越来越亮。

龙扬帆缓缓抬起手，掌缘上有少许红色液体，是莫雷的鲜血。他将手抬至嘴边，伸出舌头细细舔干净，一双逐渐变色的双眼定定的盯着莫雷，好似野兽锁定猎物。

“死吧。”妖红的眼中透射着血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