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陵钱叮万嘱后驾云而去，李缺正式成为五行山土地山神。

五行山崔嵬险峻，高耸入云，山顶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李缺心中难免有一点激动：从此我也算是神仙了虽然只是最微末的神诋。

李缺在山间漫步而行，正行时，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厉喝：“呔！兀那娃儿，你是何人？”

李缺闻声惊悸，心神如遭雷击，差点儿昏厥过去。稍稍稳住心神，转身催步，只见不远山脚下有一石匣，一只猴头露在外面，两手对着自己指点。

只见他尖嘴猴腮，金睛火眼，处境虽然狼狈，但双目转动如电，足以让天地慑服，鬼神心惊，一脸的杀气凛然几乎让天地间的空气凝结。李缺与之目光一触，不禁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心道：这想必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了，这些天来，听闻地府的万千幽魂都在谈论他的神通英明，果然名不虚传，真英雄也！

思念间，却听孙悟空桀桀大笑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天庭新渡的毛神！快来快来，报上姓名给你家孙外公听听。”

李缺收起慌张，上前朗声施礼道：“五行山土地李缺给大圣问安！”

孙悟空颌首道：“虽是个毛神，但也道是个人物哩！竟然见了老孙没有吓出‘黄白之物’来。老孙腹饥口渴，你且去弄点吃的与老孙拿来！”

李缺回复五方揭谛，五方揭谛对李缺神情倨傲道：“铁丸作饭，铜汁作汤，此乃佛祖吩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你只须遵命便可！”

李缺领了铁丸铜汁，心中惊道：都说上天最慈，大圣虽然是欺天诳上的妖仙，但已然身在神山之下，这铁丸铜汁如何能做吃喝？天心竟然如此作贱这天地间的第一英雄！

李缺前世为人时，乃是“长安少年”中的翘楚，王莽威逼汉帝，他为汉室江山只身前往刺杀王莽，最是豪情义气。如今看到孙悟空的处境，心中不免激愤。

李缺将铁丸铜汁奉与孙悟空面前，朗声道：“奉了如来法旨，无奈委屈了大圣，尚请担待！”

孙悟空看了那铁丸铜汁一眼，笑道：“如此甚好！不妨事，不妨事！”抓起铁丸就往嘴里丢去，如同吃糯米团子一般，吃完，又端起铜汁一股脑儿灌下。

李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泛起无穷敬意。

孙悟空吃喝完毕，扔了锅器，嘴里嚷嚷：“够饱，够饱！”

李缺说道：“这铁丸铜汁委实做不得吃食，无奈上谕所在，小神不敢渎职获罪。小神可另寻摘四时瓜果、捕山间鸟兽与大圣祭口。但凡山间所有，大圣尽管吩咐便是。”李缺心道：张道凌可没有吩咐不给孙悟空吃别的东西的，我只需小心行事，就当不知者不罪。

孙悟空闻言也不推辞，只说：“有劳，有劳，但有瓜果桃李、鸡鸭鱼豕，一并拿来既是。”

从此李缺在五行山安下身来，每日尽忠职守，向无方揭谛述职报告。五方揭谛性情尊傲，怎么会将李缺这个土地看在眼里，平日神情冷淡，呼来喝去。倒是孙悟空吃了李缺奉上的瓜果兽肉，与他渐渐熟念起来，常常给他讲些天地间的奇闻异事。

李缺也慢慢收起了前世的执念，一心修炼起张道陵留给他的功法来。

三十年过去，李缺功力窥得门径，丹田处结成一颗葡萄大小的土黄色金丹，堪堪可以运用驱使阴鬼、遁土缩地的神通。只是那孙悟空却日渐收敛气焰，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李缺虽然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

忽一日，孙悟空吃罢李缺奉上的瓜果，说道：“你虽然是个晚辈，但也是个至情至性的男儿，甚投老孙心意。只是你却不知，天地万物出自混沌虚廓，除了仙、佛、神圣躲过轮回，不生不灭，其他生灵无不要服阎王判官判定生死，遵循天地定数。”

李缺闻言大惊，知道孙悟空言中必有深意，乃是天地间的大隐秘，所以不敢插言，沉默聆听。

孙悟空继续道：“你虽然得了仙籍，却仍然是与人为奴之辈，连个地仙散数都算不得，终究逃不过时光轮回。你看那积年的土地，哪个不是颤颤巍巍、老朽龙钟？”

“承你多年照顾之情，凭白吃了恁多瓜果之物，若非身在大难之中，为你寻些蟠桃、火枣、九转金丹答谢一二也不甚难。奈何？奈何？今时不同往日矣！”

孙悟空怅然叹道：“老孙生平从不白白受人恩惠，既然和你有缘，不若教你些法门，渡你一渡。”

孙悟空的修真法门？即使是大罗金仙也会眼红垂涎。李缺不是傻子，慌忙跪倒在地，就要行弟子之礼，却被孙悟空看透，喝道：“且慢！”

李缺如何能不激动？孙悟空横行天上地下，诸天神佛不能奈何，如果可以得他相传果然是天地间的大造化，也不惘做一回神仙。

如今又被孙悟空叫住，以为大圣反悔，心中一阵失落。

却听孙悟空说道：“莫要做那俗套，天庭的奴才不知道在哪里察看呢。你切听好，老孙所用的法门万万传你不得。”说到此处，孙悟空不由念及菩提祖师，心中黯然。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我平辈论交即可。老孙的法门虽然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神机，一则你终究出自凡胎不宜修行，二则老孙自有苦衷，所以不能教你。”

不理李缺一头雾水，孙悟空话锋一转：“不过，老孙已然功力圆满，一窍百通，悟了一个《九曜篇》的功法，也是夺天地之功的至妙法诀。此法可借九曜之力修行，并九曜数的变化之数，参合诸天仙佛神圣的法门，一旦学成，也是天上地下大可去得。你若愿意，我便成全你罢！”

孙悟空悟出的修真妙诀，放眼天界也是一等一的宝贝不愿意？那就没救了！

李缺大喜，施礼道：“大圣垂怜，大圣垂怜！”

孙悟空微微一笑，点头道：“你切用心记好：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夫道者，有杀有仁，有煞有真，有曲有直，有幽有暗，乃有五行。

天清地浊，天罡地煞，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五行相生相克,万物有生有灭,圣人有不仁,天地有杀煞，此谓九曜！

得悟九曜者，天地悉皆归。

是故精在太阳，存于阴跷,华生太阴，气还丹田。

神在紫府，本系玄关先天一窍。

精化气,气化神,精炁神合一化虚。

成九曜者，内杀其心，心无其心，外杀其形，形无其形，远杀其物，物无其物。

九曜既悟，唯见杀煞，杀煞亦空，杀无所杀，所杀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

湛然杀之，杀无所杀，煞之能生，煞既不生，即是元道，道常应物，道常杀煞。

九曜一言概之,曰杀曰煞曰杀煞矣：

如此至悟，渐入杀煞。

既入杀煞，名为得道。

虽名得道，实无所得。

为化众生，名为得道。”

也不见孙悟空有何言语，一丝灵光飞入李缺灵魂深处，一篇无上妙诀遂出现在李缺灵台深处。但这九曜篇是孙悟空功力大成后所悟，不是张天师所传下的土地山神之术可及万分，李缺一时间又哪能参透半分？

孙悟空将《九曜篇》传授完毕，又说道：“我观你双目间劫云隐现，不是一个一番风顺的命运，我老孙慈悲，就一并成全你吧。”

这大圣心中也无不黯然：老孙万里寻师，多年修炼不辍，才有了今日这番修为。老孙当年一心求进，落了下乘，这些年始终不能参透无上混沌大圆通，这才遭了如来毒手。如今在这五行山下受难，渐渐静下灵台，才顿悟缘由，须得从头重新修炼。你小子倒是福气，些许瓜果就换了老孙一身修为

孙悟空到底是天地间的异类，离参透无上混沌大圆通只有一线，想归想，却丝毫不见心结。伸手从脑后拔下三根毫毛，合在手心，默运神通，也不知过了多久，猛然双手一开，金光一闪，手中毫毛不见了踪影。

李缺兀自纳闷，又听孙悟空说道：“老孙一身四万八千毫毛皆已炼化通玄，是谓‘身外身’也，今日送你三根毫毛防身，保你灵光不灭，本源不泯。你且伸手到右耳后摸摸看。”

李缺伸手到右耳后一摸，果然不知道何时多了三根毫毛，若不用心感受仿佛无物，但心中总有一种感觉，似乎天地万物都和这三根毫毛连成一体。

李缺心中感动，躬身谢道：“大圣恩德，李缺不敢忘怀！”可李缺哪里知道，孙悟空之前的功力造化全都蕴藏在这三根毫毛当中，他日后一番作为更是拜这三根毫毛所赐这也是《西游记》中孙悟空前后实力相差悬殊的原因。

此是后话，现在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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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九曜篇》功法是根据前代道藏经典中论述做了修改。只不过圣人主“清静”，小子主“杀煞”而已。——不值细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