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地狱之门
作者:林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386

由于赵吉的腰伤,下不了地。所以买饭、洗衣服、照顾孩子的事情都落在宋子贞一个人身上。她非但没有觉得累,没有一丝抱怨,反而象喝了蜜一样,乐此不疲。一张小脸也红扑扑的,散发出青春的光彩,已经完全不是那个病怏怏的子贞。

赵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能看到子贞这样健康的活着,他也觉得开心。

子贞不仅要做这些杂事,早晚还要给他腰上搓两遍红花油。

宋子贞说:“这闺女大了,会学舌了。回到美国免不了要告诉琼,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赵吉没有说话,他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那条黑蛇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宋子贞说:“想什么哪?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赵吉说:“我在想那条黑蛇。都过去七八天了,怎么也不来了?”

宋子贞说:“我看你是想早点回美国吧?”

赵吉说:“我都有点乐不思蜀了。你说我还回去吗?”

宋子贞说:“不回去能行吗?你现在不是中国人,是美国人。你的家在美国。这里只是你最后的驿站。”

赵吉听出宋子贞是在刺激他,却只有挨着。没办法,谁让他理亏哪?

赵吉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回美国了。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家的感觉。”

宋子贞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行,你必须回美国去,等这件事完了马上就走。你已经呆了三个多月了,也该回去了。对了,琼怎么还没有给你来电话。”

赵吉也觉得纳闷,上次打电话没有人接,留言也没有回复,不知道琼到底是怎么啦?

赵吉说:“你扶我起来吧?”

宋子贞说:“能行吗?”

赵吉憨厚的笑笑,说:“昨天就好了,想让你再伺候两天,所以没有下床。”

宋子贞骂道:“好啊!赵吉,竟然跟我装上了,看我不拧烂你的嘴。”

说着捏住赵吉的嘴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赵吉连连告饶,他最怕宋子贞这一招,不知道她是跟谁学得。

赵吉说:“别闹了,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让孩子看见多不好。”

宋子贞说:“你喊我姑奶奶,我就绕了你。”

赵吉说:“别耍了,那么大了,也不怕孩子笑话。”

宋子贞说:“我不怕笑话,你一定要喊。”

赵吉喊道:“老婆!”

宋子贞这次更不饶了,拼命的捶他的胸脯,最后竟然扑在赵吉怀里哭起来。搞得赵吉手足无措。别看这么高高大大的男人,偏偏就是捉摸不透女人的心思。

哭够了,宋子贞才抬起小脸,深情款款的看着赵吉,“吉,留下来陪我好吗?”

赵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能给宋子贞许诺,却也不好回绝她。

宋子贞见赵吉没有说话,又说:“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今生今世有你陪我这些天,也就足够了。”

赵吉说:“我有点心烦。我们出去走走吧!”

宋子贞说:“孩子们怎么办?”

赵吉说:“一块儿去吧!”

两个人并排着走在环城湖边,两个孩子在家里憋坏了,连呼带叫得跑在前面。

赵吉说:“水城的变化真大呀?”

宋子贞说:“是呀!咱上学的时候哪里有什么高楼大厦,现在倒好,成了国家级优秀旅游城市了。”

赵吉说:“我毕业那年,这个沙滩浴场刚建成。”

宋子贞说:“那时候,你经常来免费游泳。”

赵吉说:“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宋子贞说:“那年立冬的时候你还下水游泳,那时候湖里就你一个人。”

赵吉说:“我想起来了。其实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三个爱好冬泳的大爷。”

宋子贞说:“现在还敢下吗?”

赵吉说:“不敢了。那时候是愣头青,现在没有那种勇气了。经过这么多的经历和磨难,人已经变得没有棱角。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的,没有年轻时的锐气了。”

宋子贞说:“所以,也活得没有自我了。”

听了宋子贞这句话,赵吉仿佛悟出了什么,呆呆得发愣。

宋子贞继续说:“你说现在的人都是为什么活着?”

赵吉说:“为钱呗!为了享受呗!”

宋子贞说:“咱们上学那阵儿多好,没有这么累,生活也有意思。”

赵吉说:“那时候这湖边有好多看书的学生,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宋子贞说:“现在的学生看书的少,上网的多。”

赵吉说:“噢!原来是这样。”

宋子贞说:“你还记得江雪吗?”

赵吉说:“当然记得。我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

宋子贞说:“还好意思说。你呀,整个一个花心大萝卜。”

赵吉说:“唉!你别冤枉好人。我跟你谈恋爱的时候,早就和江雪断了联系。”

宋子贞说:“你想不想见她?”

赵吉说:“算了吧!”

宋子贞说:“她就在人医,在手术室里当护士。”

赵吉说:“我知道。”

宋子贞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知道?”

赵吉说:“后来我见过她?”

宋子贞说:“什么时候?”

赵吉说:“一九九八年,我回水城的时候。她和男朋友还请我吃饭。”

宋子贞说:“我不信,你能有这么大方。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呀,最放不下的就是感情。在你眼里,不是情人,就是路人。”

赵吉说:“信不信由你。”

宋子贞有点儿伤感,说:“我不想逛了,咱回去吧!”

赵吉说:“别难过了!我逗你玩儿的。”

宋子贞说:“我难过什么?你又不是我老公?”

赵吉不说话了。

宋子贞说:“我说不想逛了,你怎么还走?”

赵吉弯下腰,说:“累了?来,我背着你走。”

宋子贞说:“不背白不背,白背谁不背。”她一个前扑趴在赵吉背上。

没走出多远,赵吉已经汗流浃背。

宋子贞说:“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赵吉说:“你刚才猛一扑,又扭着我腰了。”

宋子贞说:“你怎么不早说?快把我放下。”

宋子贞赶紧下来,给赵吉揉腰。

赵吉说:“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我想多背一次是一次。”

宋子贞哭了,她说:“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

赵吉说:“没有,有什么为难的?”

宋子贞说:“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赵吉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他不愿意面对这种两难的选择,便说:“走吧!吃饭去,我有点饿了。”

宋子贞说:“赵吉,你变了。你不敢面对问题。”

赵吉含糊地说:“是吗?我是变了。或许是遭受挫折太多的缘故吧!”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天上飘起了小雨。

两个孩子都累坏了,爬到床上就睡着了。

赵吉和宋子贞也没有说几句话,刷牙、洗脸、洗脚也就睡了。

夜里,赵吉听见一声咳嗽声,那咳嗽声仿佛就在院子里,就在窗户下面。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慢慢的坐起来,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咳嗽声没有了。

他等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听见,又重新躺下。

没想到咳嗽声又响起来。这次不是在窗户底下,而是在小枣树下。

赵吉心想,又来了。他轻轻地坐起来,穿上补丁衣服,手里拿着捕蛇钳,腰里别着菜刀,举着手电筒进了小院。

小枣树下没有东西,厨房里也没有东西,小黑屋里也没有东西,铁板扣得严严实实的,不可能有什么东西下去。他又检查了一下北屋的门,北屋的门牢牢的锁着。

他侧耳听听,没有什么动静。一回头,看见一个黑影站在身后,吓得一激灵,问道:“谁?”

“是我!”原来是宋子贞发现她不在房间里,跟出来了。

赵吉说:“我刚才听见有人咳嗽,现在却找不到了。”

宋子贞说:“天太黑了,把门灯打开吧!”

赵吉说:“不找了。我都找遍了,也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宋子贞说:“会不会藏在地洞里?”

赵吉说:“明天再下去看看。”

赵吉把小屋的门从外面锁上。两个人又回屋睡觉。

第二天,赵吉又下到地洞里,那扇石门没有关。他把灯光照向石室,不仅呆住了。石室的地板上,赫然躺着那四具骨架,仍就成箭头形状。

赵吉脑子中的念头急转?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壮着胆子走到石室中,身后的石门吱吱扭扭的关上了。赵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发现石门关闭,这才暗叫糟糕。

他用力推了推,石门没有动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吱嘎吱嘎的声响,赶紧扭转身。

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先前没有走动的那两具骨骼又站起来,走到赵吉身边,面向赵吉,立了片刻,然后躺了下去。又和另外两具摆成一字的骨骼组成了一个箭头形状。

这次,箭头是冲着石门的。

赵吉的心怦怦乱跳。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那么害怕?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喉咙来了。

他又推了推石门,还是没有动静。他用印度语喊了一句“芝麻开门”,石门没有反应。

赵吉有点绝望了。他移动灯光,依次看着这四具骷髅,虽然他们没有要动的迹象,赵吉的心中还是阵阵惊怵。

他又大声叫了一遍,“芝麻开门”,还是没有动静。

赵吉心想,我一定要冷静。子贞在上面,发现我下不来,她会救我的。

他突然想起自己带着手机。赶紧拿出来,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拨号出去听到的都是盲音。

他心中暗想,那两个印度人要了四个骨灰盒,没有装走骷髅,装走的是什么?难道这墓室中还有别的东西。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凭什么相信那两个印度人?现在的骗子这么多。

难道?木梯也是他们故意弄断的?

现在自己出不去,已经无法验证了。先看看这屋里少了什么东西。

赵吉壮着胆子在石室中转了一圈,才发现先前箭头所指的墙壁上有一块松动的石头。赵吉把石头敲开,里面露出一个小洞,有一尺见方,二尺多深。小洞中还有几个盒子,但并非骨灰盒。

赵吉回头照照骷髅,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蹲下身去,把几个盒子取出来。

盒子一共有六个,虽然不大,但做工之精美,绝对不是普通的珠宝店里可以买到了。很显然,这是六个盛放贵重物品的珠宝盒。至于里面的东西,想必早就被那两个骗子拿走了。

不过,赵吉并不稀罕那些东西。人各有所好,他是那种对意外之财没有丝毫兴趣的人。

他把小箱子重新放回小洞里,却又取出一个摇了摇。这个小箱子比其他的箱子略微重些,里面好像有东西。

赵吉打开了箱子,原来是一些信件。信封是用中印两国文字写的。赵吉知道,这些信是从这四个人的家乡印度寄来的,凭着这些信,就可以把他们的骨灰送回去。不过,那要看他有没有时间了。

他又想,自己怎么能没有时间哪?怕的是从这件墓室里出不去了,连自己都得化成一具白骨。

他又举起照明灯照了一圈墓室,竟然真地找了一个地方躺下去,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宋子贞在上面等赵吉上来,却怎么也等不来,不免有些着急了。打赵吉的手机,对方没有回音。

宋子贞慌神了,他赶紧给高阳打电话,叫他赶紧过来。她把两个孩子锁在房间里,背上氧气袋,别上手电筒,便要下地洞。

宋子贞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抓住绳子都觉得扎手,更别说下地洞了。不过,有时候人的潜能发挥出来,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她竟然抓着绳子一点一点的滑下去了,向下看,一片漆黑,不知道地洞到底有多深。由于害怕,她也感觉不出手背被勒破的疼痛。离洞底还有一米多,宋子贞再也支持不住了,伴随着一声尖叫哧溜一下落在洞底的青石板上。好在不是很高,没有摔伤。

墓室的门紧紧关闭着,就象一堵厚重的石墙隔断了阴阳两世。里面就是代表死亡的坟墓,外面是充满阳光的尘世。此刻,赵吉就在墙的另一面,而她,却留在墙的这一面。

宋子贞发疯一般的哭喊着,用力怕打着石门,好久好久,都没有回音。

宋子贞恨这堵厚重的石门,她想砸破它,却又没有那份力量。

她的声音渐渐沙哑,手掌已经麻木,手臂已经软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