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显柔情 欲擒故先纵
作者:逐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49

“人生际遇,实在难料!幸好夫人命贵,得遇金员外,脱离苦海,安身于这万贯之家!”

秦小官听了柳琦琦的身世,不禁出言安慰她道。

“什么命贵不贵的!哎,老爷那,对我倒是好,只是他哪里懂什么风情——”

说到这里,柳琦琦故意掩了掩口,以示她是无意中说出来的。然后她轻启檀口,抿了一口茶说到:“我们这些小女子本来就命薄如纸,能找到一个归宿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有更多的奢望呢!想当初,我也是那闺阁刺绣的女儿,整日也受琴棋书画之熏陶,憧憬着世间的美好。还记得自己当初读文君的《白发吟》,是何其的震撼——”

柳琦琦泪光闪烁,开口吟到: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柳琦琦站起身来,一边吟诗,一边轻轻移步走在纯净的白菊丛中,一身上下都被一种凄凉、高洁的气质所围绕。吟完的时候,柳琦琦幽雅地转过了身,对着秦小官叹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便是我们女儿家的愿望,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却偏偏,哎,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秦小官完全沉醉了,他不知不觉地被柳琦琦那种哀怨所感染,他甚至觉得柳琦琦实在可比大唐才女官妓——薛涛,那个有着惊世之才,却饱尝人间痛楚的奇女子。感动之余,秦小官便想用那薛涛的那句“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来称赞柳琦琦这一个有着类似身世的可怜女子。

只是,正当秦小官要有感而发的时候,柳琦琦忽然掏出了方巾,抹着眼角说到:“馨香,送先生回去吧,我太失态了!”

柳琦琦说着,头也不会地移步往她的屋子而去。

望着她清瘦、哀怜的背影,秦小官怅然若失,心头似有千言万语,却都无人说去。他想把自己心头的万千感慨,都倾倒出来,安慰这可怜的柳琦琦,可是偏偏她去离开了。于是秦小官只能将自己的肺腑之言悉数吞回,跟着馨香怅然而回。

柳琦琦透过窗户,看着这多愁善感的书生的背影,脸上升起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这样一个可爱的书生,她怎么会舍得错过呢!

秦小官辞别了馨香后,也没有回书房,径自回了自己的“厢房”。他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柳琦琦那哀怨的身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甚至昨夜梦境中的那些绮丽的场面也都隐隐在脑海中若隐若现,惹得他心头如火在烧。

忽然,秦小官脑中涌起了素女经问上所提的吐故纳新的呼吸之法,赶紧以五禽之法行功运动,吐尽胸中郁闷之气。如此反复几次,胸中烦闷之气尽去,脑中也澄明了不少。

秦小官舒缓了一口气,走出了“厢房”,心中对《素女经》和华佗的《五禽术》又有了新的体会。要知道这五禽法乃是华佗观察飞禽运动演变而成,使锻炼之人身轻体健,精神爽快。曾有人深喑此术,到九十九岁,仍然耳目不衰,齿牙不坏。

比之那人,秦小官得到的好处却远不止此!为何?若论对五禽术的认识,自然那人更深刻一些,但是这五禽之法既来源于飞禽,那人参照锻炼,也顶多是得其形、望其表,从中得到的好处也就有限;秦小官却不然,因为秦小官本就是百兽之体,练习了这五禽法,就好比如鱼得水,很快便能尽得这五禽术的神髓,再辅以素女经上所载的呼吸之法,秦小官实在是受益菲浅。是以刚才他只运行几周,胸中所积累的烦闷之气便尽数消退,感觉心旷神怡。

秦小官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舒畅了不少,但是他却并没有考虑其中之原因。只是觉得这五禽术配合以呼吸吐呐之法,实在又其妙处,以后应常加练习才是。

这刻,秦小官悠哉地坐在秋千上晃悠着。想起在柳琦琦花园处的境遇,心头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想法。本来当馨香请他过去的时候,秦小官心头虽然惴惴不安,似乎是担心柳琦琦会有什么越礼的举动,但是他又似乎又点期待,期待柳琦琦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柳琦琦却偏偏没有,使秦小官在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久久思索也不见头绪,秦小官便索性什么也不想了,一切就自任它发展吧,秦小官觉得自己还是继续做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罢了。

黄昏之际,金府那个精明管家尹七首次探访了秦小官,并且着人送来了一套新衣服。

尹七表现得很是热情,与秦小官攀谈了好一阵子,又非常殷勤地问秦小官在吃、住方面都还有什么需要,他可以想办法解决。尹七的热情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一向吝啬的金山晚上居然要宴请秦小官这样一个雇工。加上金府小少爷对秦小官伙食的特别交代,尹七觉得这个书生在金家的地位已经有了升迁,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应该打理好和这个书生的关系。

秦小官好不容易才把这个精明的管家打发走,然后赶紧着手准备参加金府的晚宴。他知道如金府这样的人家,所谓宴会自然是极其讲究,不然的话,尹七也不用专门送一套衣服给他,还让他饭前要沐浴更衣。不过秦小官久习诗书,自然是知书识礼,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只是,对于晚宴的原由,尹七却没有告诉秦小官,因为尹七自己也不知道。尹七极懂做下人之道,主人不说的,他自然不会去多嘴。

当秦小官弄清楚晚宴的缘由时,他真的觉得好想大笑一场。金山举行这样一个规模的宴会,却原来只是因为他儿子终于写出了第一个字,那是他们家的姓——“金”字。

那个歪歪斜斜的“金”字,被金大财主着人以重金装裱。挂在了厅堂正中,旁边陪衬的书画赫然便是——唐代书法大家柳公权和欧阳询的大作!只怕这两位书法大家泉下有知的话,定然从棺材里爬出来跟金山要个公道。

金盆写的这个烂字,其装轴之法,极其瑰致——采用雕紫檀为轴、配紫锦带、碧牙签,俨然如同在装裱大家之作。更要命的是金山还叫人给儿子雕刻了一个巨大的印章,那朱红的印章往那中华宣上这么一盖,还真是像那么回事。

秦小官走进金家这气派非凡的厅堂的时候,正遇到两个当地的所谓“书法名家”正在高声品评金盆的这个字,一听之下,发觉这两人点评之言甚是精辟,便驻足听了一会儿。

其中一人捻着胡须颔首道:“金少爷实乃书法天才!看看这个‘金’字,其书法之整体有颜赵之稳健和浑朴,运笔兼欧米之潇洒、刚劲,更参以何绍基的峻拔,赵孟頫的简练,溶魏碑贴法与一体!比之当代书法大家,实在又过之而无不及!”

另外一人不甘示弱地说到:“张兄之言极是!但是尚有不全之处!予观此字,神明变化,妙极古穆。而又不拘泥于传统,其字显见功底扎实,风格新颖,自成一体,仔细琢磨,却字中造形,独成一家,实在有了书法宗师之风!”

秦小官闻之,几欲作呕,偏偏这两个须发皆白的书法大师还在那里煞有其事地高谈阔论着,恨不得厅里厅外,所有的人都能听清楚他们的评点。直到金山着人打赏了两人,他们才识趣地消退在人群中。

虽然秦小官猜想金府的宴会定然热闹非常,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这场面时候,才知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参加宴会的人,除了金家的一家人以外,更有官府中人、商贾、名流,还有很多是特地从邻县赶来祝贺的。厅堂里面摆满了坐席,秦小官心中默默一数:

好家伙!竟然有四十桌之多!

因为儿子写会了一个字,金山竟然搞了个如此大的排场。秦小官不禁暗想这金山是不是也太过于显摆了,这好像和他一贯精明的作风不太符合啊。

不过金山岂会如秦小官所想的那样失算,他向来都很少做亏本生意的。要知道这些前来祝贺的宾客之中,除了官府中人,有几个能够空手前来道贺!而且对于金山这样的大财主,道贺之人出手总也不能太失礼了,所以,金山巴不得显摆得更大。

金山见重要的人已经来齐了,贺礼也收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说到:“承蒙各位前来祝贺!今日小儿得其先生教导有方,终于开启灵窍,迈入成材之道!金某不才,欣喜之际,便邀各位前来同喜一番,同时,希望各位能对小儿指点、提点一番,助他早日成材,光大我金家门楣!咳~咳`——”

金山的身子实在太胖,话说到高处的时候,便感觉气力不足了。于是金山自己也有点不耐烦了,便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干脆地叫道:

“晚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