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之女(中)
作者:独孤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19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她这样的成熟少妇居然还相信童话,倒是出人意料的可爱啊……

我心里不免忿忿不平起来。别人也就算了,偏偏个性如此迷糊可爱(流行的说法叫“脱线”)的美女被那种小公务员一样的男人据为己有,夫妻两人压根就不般配!趁着丈夫买菜的时候,我一改写手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一早便埋伏在垃圾处理站、信箱、牛奶箱等一切可疑的地方蹲点,抓紧一切机会跟太太攀谈。不是我自夸,我好歹也是才貌兼备的年轻男性,在世人眼里无论哪一方面都比那干瘪老公富有魅力。再加上我那根可灿莲花的舌头,想不讨女人的欢心都难。不出我所料,太太本就毫无戒备心,我一再从旁极富技巧地引导之,她的话匣子一经打开,便源源不断涌出家庭内幕的洪水来。

我先前的猜测只对了一小半。她的丈夫并非公务员,而是一名当红的小说家。听到这里我不由吃了一惊,比起我这种郁郁不得志的文学青年,出版过畅销书的作家……那可是高高于云端之上的身份啊!就算只抽20%的版税,卖出5万册售价20元的小说,也可以拿到20万的收入,相形之下我写出来的一千字才值区区50块,差距何止几十倍!眼热之余我不禁纳闷,为什么收入如此丰厚的大作家竟会屈尊入住我们这种贫寒的社区呢?

“为什么?”太太不解地转动漂亮的丹凤眼,小巧的头颅偏向一边,“什么为什么?”

感觉大作家都喜欢离群索居,让远离人群的孤独感刺激他的灵感与创造力。难不成隔壁的小说家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以贫乏的想象力竭力揣测着,或许,等我日后扬名立万之后,也会刻意住进贫民窟?

“这里不是臭公馆吗?”太太眨巴着迷人的眼睛,那洋娃娃一样长而卷翘的金黄睫毛可爱极了,“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的,”她一板一眼地答道,“臭公馆!”

臭公馆!我想起来了,这是年前轰动一时的恐怖小说,讲述在一所名为“臭公馆”的老宅里,发生的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血腥灵异事件。书中所令人称道的并非文笔,而是各类层出不穷、超乎人类想象之外的怪奇事件,比如鱼头人身的美女服务员在潮湿的公馆里游动、装点在房间里的巨型美女盆栽、来宾欢迎会上的“打人头气球”游戏等等,无不令人毛骨悚然又过目难忘,更令人记忆深刻的是小说的结尾,臭公馆的秘密之墙开启,好不容易逃离同伴追杀的男女主角,统统被吸入其中化为砌墙的一块石头——由人的尸骨所堆砌成的公馆,自建立伊始便无时无刻不释放着臭气。它吞噬着人的血肉和灵魂,并从人类的邪恶中吸收养分,只要人类内心的阴暗面存在的一天,臭公馆就将伫立并茁壮扩建下去。

说实话,《臭公馆》一书与美国恐怖小说家斯蒂芬金的《ROSERED》在整体布局上未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与《臭公馆》比起来,后者无论是思想内涵还是框架走势都显得小气得多,更何况《ROSERED》的恐怖手段极为老套,无非鬼魂乱窜杀人之类,无法与《臭公馆》一文的天马行空相提并论,因此《臭公馆》一举登上畅销书榜单,与其精妙无匹的构西息息相关。

这么说来……我喉头一阵发紧,隔壁那个干巴巴瘦津津的中年男人,就是《臭公馆》的作者,著名恐怖小说家周德西先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活泼如少女的太太,不知何时竟绽放出圣母般耀眼的光芒,令我无法正视……唉,只可远远仰望她云端之上的庄严宝相吗?

如今一切谜底都揭开了,不消说,周德西作家拎回来的书自然是他写作的参考书——他之所以闭门不出,当然是在构思下一部惊悚巨作。与我这种哭着求人转载文章的撰稿人截然不同,不知道有多少家出版社为了他的小说争得头破血流哪!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突然兴起了一个绝妙的好注意,《不为人知的恐怖作家周德西》,这个标题怎么样?国内那些专门报导名人情感家庭内幕的八卦杂志,应该会抢着付钱吧?谁让我运气这么好,周德西住哪儿不好,偏偏搬到我隔壁当邻居,这不是变着法子塞钱给我么?连老天爷都帮着我搭上他的顺风车出名发财啊!

有了这样一个大义名分,我更理直气壮地对隔壁进行偷窥,不,取材了。经过多日观察,我很快列出平时的行程表。

周一至周四,上午,周德西买菜,周太要么睡懒觉要么出门干一些杂务(只要一出门,必然“邂逅”我,并与我长时间交流)

中午,周德西亲自掌勺(这点我自愧弗如,我只会下最简单的清汤面,顶多加一个荷包蛋补充营养),由飘过来的气味可知是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下午,睡觉看电视,夫妻二人的笑声持续一下午(好体力,也不累!)

傍晚,周德西(又是他)做饭

晚上,看电视,笑,睡觉

乏味之极的日程安排,真搞不懂大作家的想法。难道他指望从那些弱智得要命的肥皂剧中汲取恐怖小说的灵感吗?转眼到了读书日的星期五,我屏息静气,聆听隔壁的一举一动。

“辛苦了。”太太的声音,有种小女人的娇憨味道,听起来舒服死了,“这次量蛮多的样子,不知道‘质’怎么样。”

“再不行,我也无能为力了。”周德西的声音萎靡不振,和他的脸孔一样没精打采,“截稿日眼看就要到了,实在没办法,”他渐渐低吟道,“就把前两次‘产’的拿出来充数吧……”

“不行!”女人一声娇喝,结结实实堵上了他的嘴。那一声威风凛凛的喝声同时也震得我头皮发麻,不敢相信那竟是发自娇滴滴的周太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