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倒霉绑架犯(三)
作者:独孤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56

“不会吧?”老四像被捏扁的鸭子一样惨呼一声,“我们没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逮到一条大鱼,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吧?你们夫妻俩,有什么矛盾平时私下解决不好,偏偏到这种时候歇火?这不是坑我们嘛!”

的确不妙。我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如果杨界河所言不虚,挟恨在心的老婆没准真的趁此良机,假装根本没有绑架这回事,静静等待我们把肉票干掉。或许,她刚刚的举动正是为了刺激绑匪,好让我们快快送杨界河归西吧?

可我不免心存疑窦。听杨界河的介绍,他老婆似乎是个胸无大志、平庸无奇的家庭妇女,整天只会看电视搓麻将,倒不像是个冷血而精于计算之人。如果她的头脑不是转得飞快,又怎能在接到绑匪电话的同时迅速安排好下一步步骤?

或许应该说,她早有预谋……

我不停敲打着自己的脑门,在老四灼急的目光中走来走去。除掉杨界河,对首富夫人来说有何利弊,我必须沉下心来,冷静地进行分析。泛大西洋建设集团几乎是由杨界河一手支撑,没有他高明的策略与冷血铁腕,很难想象这个东拼西凑的集团能在激烈的商业竞争中出人头地。比起他死后留下的身家,他每多活一天,便能像滚雪球一样扩大自己的财富——显然后者划算得多。我事先做过调查,杨界河虽然贪淫好色,对老婆生的一对子女倒是疼爱有加,先后把他们送出国门深造,每年光学费和日常费用就要花去上百万之多——这些在我们平头百姓看来不啻于天文数字,然而对于杨界河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他之前说过不想和老婆离婚,只怕也是为了子女着想吧?

然而,信誓旦旦不会离婚的只是杨界河本人而已,在他人老珠黄的老婆看来,是不是一样有信心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唯恐地位被取代的正妻,为确保自己以及子女日后的幸福生活,不惜下毒手害死花心的丈夫——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你老婆之外,总还有其他的亲戚吧?”我想到一个不得已的办法,“通知他们你被绑架了,这样你老婆想隐瞒也瞒不了。”

他憋了好久,才吭哧吭哧地回答:

“我是独子……我老爹老妈还有岳父岳母早就过世了。”

“瞧不出来,你还是三百里地一根独苗哇!”老四在一旁拿他开涮,“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随便哪个都成!按理说你们有钱佬,亲戚不是满坑满谷的吗?”

杨界河绷着一张苦瓜脸,险些哭出来。

“他们……没有用的!我从没指望过!”

“为什么?”我步步进逼。

他不安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闪烁地活象风箱里的老鼠。

“我……不,是他们早就跟我闹翻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一大家子人呐,说不来往就不来往!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哼哼,果然是众叛亲离啊。“那就找你那些相好的!”我皱起眉头,“十几二十个小蜜,一个人凑那么五六十万,大概也就差不离了!”

“可……可我哪里想得起来那么多人的电话号码哦!”杨界河眯缝起干涩的眼睛,硬是想从中挤出几滴着急的眼泪,“深更半夜的,也不让人休息!我一身老骨头,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身体棒!”

他始终声称身体不适,要先睡上一觉才“说不定”慢慢回忆起那些女人的电话号码。我看着他那张不知为何暗自得意的笑脸,恨不得一拳打扁他,可权衡利弊之后,我还是勉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老东西一个人把老四买来的消夜一扫而光,就算一旁的我们——两个绑匪馋得垂涎欲滴,他还是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完全没有一点身为“肉票”的自觉。这是身为绑匪的失败——我深深责备自己的无能。在我俩火一般眼神的注视下,他心满意足地抹了一把油光光的厚嘴唇,两道狡黠的目光从窄小的眼缝中射向我们。

“对了,二位同志,”他肥厚的脸庞上泛起一层油腻腻的笑意,仿佛涂抹在脸孔上的油脂面具般不自然,“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不妨去看看我老婆怎么样?”

我竖起耳朵。

“你们两个,直接去找我老婆,面对面地谈!”他满脸堆笑,“不由得她不信!你们再吓唬吓唬她,赎金不就到手了吗?到时候,你们得钱,我自由,岂不是皆大欢喜?”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心里冷哼一声。老四倒像是被他说服了,暗地里兴奋地扯我的衣角。别的不说,杨界河似乎天生具备一种令人信服的坦然态度,只用几句平常的话,便可以随意操纵人心的流向。在这一点上,不用提,我早已吃过他的苦头。

于是我假装被他笨拙的伎俩所蛊惑,和老四一起走出小屋,只把杨界河锁进房间里。我才没有奔到现身于肉票家属的面前,身为绑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永远隐身于暗处,绝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迹。幸好我早有准备,拿出从报纸上剪贴字拼成的绑架信。这年头,任何一个脑子没问题的绑匪,都晓得使用这种招数。

可惜现在是半夜,杨家又是著名的豪宅,被高墙、自动报警门禁系统、几名保安和狼犬守卫得极为森严。我们又不是武侠小说里的飞贼,想要秘密潜入府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投下勒索信固然不可能;而我所想到的办法,则是赶在明天清晨之前,等报童往报箱里塞入报纸之后,偷偷把勒索信也放进去。我抬腕看了看表,淡蓝色的荧光指针正指向午夜12点。也就是说,我们起码还要在外面等六七个小时。

这时候,两道雪亮的灯光划破了夜空的黑暗,我迅速望去,一辆丰田花冠出现在杨宅的大门前。我全身的神经顿时在一瞬间绷紧,花冠上的司机是一个女人。

她正要从杨宅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