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作者:海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497

“发现莉妮亚公主了?”哈穆西尔今天这是第二次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不管怎么打听都音讯全无的那个神族女孩,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又有了消息,如果这一切都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过于不可思议了,“能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吗?”

前来报告的士兵肯定地点头:“能,经过魔法影象放大装置的确认,服饰外貌都与情报中的记述完全吻合,目前她正与另外两个穿着平民服装的人类坐在一条木筏上,沿着芭谢特河的水流朝我军主力的方向漂来,从速度看,最多半个小时后就能进入您的视野了。”

“这真是天助我也!突雷斯和加尔费尽心思想找回的东西,现在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哈穆西尔当场放声狂笑起来,“现在用不着去和米修拉德拼个你死我活了!只要将这个筹码抓到手上,不管用要挟又或栽赃陷害的法子,我们都能令天界军出兵,魔界这场霸权之争就算是我们赢了!”

刚才还一心为能开战而高兴的众将顿时象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对哈穆西尔的失望也在同时到达了顶点,这也难怪,对手从强大的三百万米修拉德军一下子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神族公主,对这些崇尚勇武的军人来说简直是天和地的落差。

几乎在意识到哈穆西尔这种好逸恶劳心态的一瞬间,所有魔牙机兵的军官就都产生了自己是否投错主子的想法,不过命令终归是命令,如果执行这类轻松任务就能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们也没有理由反对哈穆西尔的决定。

在很不情愿地齐齐应了一声后,所有人都退出了哈穆西尔的视线,只留下他一个人还在得意地哼哼冷笑,但他们并不知道,哈穆西尔给他们所选的这条路,比选择与米修拉德军决战还要危险得多。

因为,在这条道路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对手,是全世界最凶最恶的超级通缉犯迪奥-密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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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完毕,劳你们久等了。”先前被送去检查的两个大提包,看似完好无损地又被送了回来,从检查人员那明显失神的双眼上看,将两个包内共计一百九十四个瓶子、六十二个罐子与一百六十九样工具以及七本书全部检查一遍,已几乎将检查人员的精力和体力都耗得精光,现在的彬彬有礼对话完全是出于过往训练出的本能反应。

“可有什么问题吗?”塞蕾妮在心底偷偷笑了起来,迪奥很显然是故意为难检查者,不然按照希恩所说的计划,这里面只要装四瓶成分即使检查也完全正常的药水,再加上十件工具就完全够了,根本没必要装这么多混淆视听的东西。

“没有,所以两位请拿回去吧。”送来提包的检查人员很疲惫地回答道,“不过真想不到,现在的美容护理工作竟烦琐到需要这么多东西,实在是让我们有点意外,这些应该就是全部了吧?”

菲奥拉很清楚,若按照迪奥的吩咐接着往下演,对检查人员的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只可惜她却不能不这么做:“不,这里只是大约三分之一的分量,随着工作的进一步深入可能还要增加药品和工具的种类,到时又要麻烦你们检查一次了。”

“才三分之一?”对方立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反复考量过是否要因为忠于职守被累死后,这名检查人员果然如迪奥的计划一般,忙不迭地给两人开了绿灯,同时也再没心思追问那些瓶瓶罐罐里东西的详细用途,虽然这是他本分上要做的,“不用了!我们已经知道这些东西无害,以后再带类似的物品进来不用再检查了!”

“那么就多谢检查官大人了。”塞蕾妮在心里暗暗庆幸过关,她们和作过突击背诵训练的希恩不同,根本不可能将那提包里物品的全部资料在短时间内都记住,被多问几句恐怕就会立刻露出马脚,迪奥用于减少麻烦的危言耸听话语,此刻却成了她和菲奥拉的救星,尽管很不想领迪奥的情,塞蕾妮还是不得不承认是迪奥帮了大忙。

再敷衍两句之后,检查员就告辞离去,原本还被格里洛尔放置在两人身边、以防检查结论不对劲的四名卫兵,在此刻自然也完成了工作,纷纷回自己的岗位去了,很快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了菲奥拉和塞蕾妮两人。

“……我们也开始工作吧。”为防止隔墙有耳,没有迪奥那么好听力的菲奥拉犹豫片刻之后,也只能这么对塞蕾妮说道,“先把马上要用的‘美容品’做出来吧。”

塞蕾妮的眼睛先朝四周扫了一圈,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也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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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洛尔将门推开,对着正百无聊赖的突雷斯禀告道:“陛下,我把希恩小姐和梅尔玛小姐带回来了。”

“嗯,好,朕正闲得发慌呢。”突雷斯的手里比刚才多了一副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牌,显然是因为太无聊而拿它把玩,但从他洗牌的顺畅流利动作上看,这位花花大少并没有把拈花惹草时的手艺忘掉。

“陛下也懂得玩牌吗?”希恩的眼睛突然一亮,她当然很清楚突雷斯对自己的非分之想,虽然表面上对梅尔玛斯信誓旦旦保证不会有事,可实际上她确实有点后悔演得太过分了,以至于要立即应付突雷斯的色心,从现在到计划发动前的这段时间,相信将会非常难捱,不过看到突雷斯手上的纸牌后她立刻有了法子。

“啊,以前曾和一些朋友切磋过,称不上有什么造诣,但闲来娱乐倒也不是很常输。”突雷斯的谦虚完全建立在个人自信之上,事实上他在玩牌这一领域的天赋确实惊人,到目前为止的无数次牌局中,他输给对手的总次数还不到两位数,“怎么,希恩小姐也有兴趣吗?”

希恩的唇角划过一抹诡谲的笑意:“那当然,不是我自夸,自开始玩牌起,除了大哥外我还没输给过任何人,若陛下能在此项上令我心服口服,不论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那朕还非接受这挑战不可了呢!”生理上的需求若与心理上的刺激结合在一起,能抵御这种诱惑的人还真的不多,象希恩这般大胆开放且主动向自己挑战的女性,对突雷斯而言还是第一次遇到,于是他很自然地顺从心意,接受了这个令人动心不已的提案,“不过朕有言在先,若输了可不能赖帐啊!”

“那当然,谁都不能赖帐,这可是赌场上的铁则呢。”希恩自是清楚突雷斯若赢了会要自己做什么,但她却有信心绝不会输,最起码,突雷斯绝不会比他那个作什么都是天才、连玩牌都是顶尖高手的变态大哥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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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罗林斯总算是按照迪奥的话乖乖闭上眼去休息,这种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倒头大睡的能力令莉妮亚佩服不已,当然这也不排除罗林斯有和猪同类睡眠特质的可能,不过这样一来,想把他从睡眠中唤醒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作为和罗林斯一起长大的哥哥,迪奥在如何叫醒弟弟上显然很有心得,虽然手段有少许不太人道,可效果却是毋庸质疑的--走到身边,用脚尖勾住罗林斯的腰带一翻一按,弟弟就被无良的哥哥没顶浸入了湍急的水流中,在鼻子耳朵同时被大量清水灌入之后,只要睡着的原因不是昏倒或气绝,即使是睡得再死的人也会当场醒来。

罗林斯连呛几口水后就被迪奥提了上来,一缓过劲就开始抱怨迪奥的手段粗暴:“咳!咳咳!大哥!你想私分家产就直说好了,小弟那一份随时可以无偿捐献给你,没必要用谋杀的手段达成目的吧?”

“还是杀人灭口的法子快捷简单,留个活口万一到法院去起诉,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在常人眼里简直可算是“恐怖”的无责任对答,就是密拉特一族人对话的基本形态,还没等莉妮亚从两人间极尽变态的话中回过神,迪奥就重新把话头拉回到正题上,“还揉眼睛没睡醒哪?快给我洗个脸提提神!时间到了,我们的客人也准时上门了!”

“客人?”罗林斯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无比清醒,“哈穆西尔派来抢莉妮亚的魔牙机兵吗?”

迪奥冷笑着耸了耸肩膀:“那还用说,哈穆西尔一向好逸恶劳,总以为卖弄小聪明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根本没想过要认真拼命地去做一件事,所以在可以选择的前提下,他绝不会想和米修拉德血战以定高下,而宁可做一个卑鄙小人来绑架莉妮亚。”

“岂有此理!突雷斯如是,加尔如是,连哈穆西尔也是这样,每个人都把莉妮亚当成玩弄阴谋的砝码,他们就毫无羞耻心和自尊心吗?”罗林斯的愤怒并不是没理由的,他的正义感本来就比迪奥和希恩要强烈得多,在他和莉妮亚有了感情后,私人的因素更令他的愤怒加倍膨胀。

“谋杀父皇的突雷斯哪有羞耻心,加尔为了主君自己抛弃了自尊,至于与墙头草同类的哈穆西尔则两者都没有,你这个笑话真是毫无幽默感可言。”迪奥仿佛是无意识地朝身旁挥了挥手,虽然这动作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三人脚下的湍急水流却忽然有了少许减缓的迹象,但莉妮亚和罗林斯都没察觉到这一点,因为迪奥的话依然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你只要专心保护好莉妮亚就成,其他的就交给我好了。”

“其他的……是指什么?大哥……呀!不好!”还没等罗林斯弄清楚迪奥的话,他这位大哥忽然就作出了一个斜向的后空转体动作,在连翻两个筋斗后就带着个小水花没进了水面中,然后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响起,罗林斯和莉妮亚所在的木筏顿时被明亮的魔法能量漩涡所包围,接二连三爆响的光团令两人的视线受到了严重阻碍,以至于连斜上方夜空中,那些发出如此强力攻击的敌人都无法看得很清楚。

当然,能在高空作出这种远程魔导武器攻击、又能达到不伤到两人的高精确度的敌人,除了哈穆西尔的魔牙机兵外不会有别人。

联想起刚才迪奥说“客人准时上门”的话,罗林斯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的恐吓式袭击,目的就是为了让己方暂时失去判断事物的能力,而接下来的一步自然是近身的擒拿搏斗了,来不及再多想,罗林斯当即揽住身旁已经被光芒吓怔的莉妮亚,学着迪奥跳进了水中,也就在两人离开木筏后不到半秒,一道凌厉的风声伴随着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两人原先待着的地方掠了过去。

“该死!那帮混蛋就不懂得控制魔导光炮的出力大小吗?”这道黑影,正是此次负责擒拿行动的魔牙机兵第一军团司令比路加的座机,他万万没想到,那两个待在莉妮亚身边的人类竟如此狡猾,一个在攻击到达前就跳水逃生,而另一个虽慢了半拍,却也抓着莉妮亚刚好躲过了他志在必得的一击,自己还反被己方魔导光炮的爆炸余光遮蔽了视线,在来不及反应下让对方从眼皮下溜掉了。

“控制出力?又要不伤着人,又要考虑射程距离对能量消耗的影响,能控制到这程度已经是极限了,你难道要我们用魔导光炮帮你绣花吗?”在远处负责狙击的克雷萨这下找到了反戈一击的机会,立刻毫不留情地用毒言毒语修理起同僚来。

“我也没那么苛求,如果能量再小些,不要造成那么多爆炸余光就好了。”比路加懊恼地扫视着河面,喃喃自语道,“这下可好,人进水里了,除了搞地毯式搜索外没别的法子……别在上面说风凉话,还不快向哈穆西尔大人报告,让大伙都有福同享,下来开始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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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化学物质的调配,大多数人恐怕立刻都会联想到白衣大褂的科学家和烧杯酒精灯之类的实验室用品,但实际上并没这么多讲究,只要有不和化合过程产生反应的器皿和药水就足够了。

此刻由塞蕾妮所做的化合物质调配,就是证明这一说法的最好例证,只要把四个在商标边角处用红线淡淡描过一笔的瓶子找出来,再按照品名在音节中的排位顺序,将里面的药水依次按比例添加在一起,不多时一瓶鲜红色的诡谲药水就被调配了出来。

塞蕾妮对于找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拿手,从让那些检查员头疼不已的瓶瓶罐罐里将四个有特别标记的瓶子找出来,她只花两分钟就办到了,就算加上调配药水也总共不到五分钟,摇晃着那瓶和希恩描述得一模一样的药水,她不无得意地转身说了一句:“菲奥拉,你那边怎么样?”

“还有一片……啊!好了!就是这个!”菲奥拉面前所摆着的东西,赫然是刚才被检查过的一本美容书籍的残碎书页,在她巧手的摆弄拼接之下,此刻这些零散的纸张碎片,竟合成了一幅这座酒店的内部排气管道详图。

说穿了也不难,每张书页中都有无数一行行整齐排列的文字,迪奥只是选取了其中一些适合的页数,在一些文字和句子的底下故意划上经过计算的适中横线,再以特殊的角度将这些书页折叠起来,只要菲奥拉沿着折线将这些书页裁剪下来,再象七巧板一样拼接在一起,这些横线和文字就会合成一幅地图,而在那些检查员的眼里,这些横线与折页却显得相当普通,能蒙混过关毫不奇怪。

此刻正看着这幅地图的塞蕾妮和菲奥拉,心底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对迪奥精确计算能力的佩服,当然,她们并不知道,对于在莱科德森林里作过类似计算工作的迪奥来说,做这样的事只是小菜一碟。

塞蕾妮显然不擅长研究地图之类的东西,幸好菲奥拉刚好弥补了这个缺点,不过要把两人加起来才顶得上一个全能型的希恩,这种认知不得不令她们感到一阵丧气。

但分配来的工作,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干的:“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嗯,酒店三楼的三一三接待室,迪奥大哥要投放这些药水的地点分别有三处,分别是五楼五二零号房内的三号通风口、七楼七四一号房内五号通风口,以及顶楼水塔右侧的六号排气口,这些地点都没人把守,行动应该会很顺利。”

“这种粘不拉叽跟橡皮泥一样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好的效果吗?”塞蕾妮把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翻转过来,在常温下,液体竟变成了一团粘糊糊的胶状物,塞蕾妮用带来的指甲刀切了好半天,才把它分成完全等大的三份,并用切割后的残损书页包了起来,“一般来说,迷药这类东西,不是搀到食物中或挥发到空气里,才能较好地发挥效力吗?送进通风排气管道粘住就行,这算什么狗屁用法啊?”

“迪奥大哥有他自己的考虑,虽然并不清楚他这么做会有什么效果,但你所说的在食物和空气中下药,在这里是绝不可能实现的。”菲奥拉柔声说道,“正因为是常规的手段,负责保卫突雷斯安全的皇室近卫军才肯定能制止这两种法子所产生的意外,我们还是不要多问,先把工作做好吧。”

“说的也是,反正也没别的选择啊。”塞蕾妮将其中一块胶状物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我负责七楼和顶楼的部分,菲奥拉你完成五楼的工作后,我们就再回这里会合,用刚才你说的借口离开这鬼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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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在什么样的修辞场合中,“大海捞针”的比喻都不会拿来形容简单的事情,对于要在整条芭谢特河中搜寻莉妮亚公主的九十万魔牙机兵而言,这个说法倒贴切得很。

如果换了一般部队倒也无所谓,派船派人下水搜索都不成问题,可魔牙机兵这支部队偏偏从上到下没一样装备能碰得了水,从一般士兵所配备的装甲机兵到搭载部队用的飞空战舰,从上到下每一样武器装备都内置着精密的魔法机械线路,哪怕是被湿度超过限度的水气侵入都要立刻报销,更别说在到处是水的河里应用了。

而且迪奥、罗林斯和莉妮亚消失的这片河面又刚好在人迹罕至的偏僻区域,想临时征集船只人员协助也不可能,因此这样一来,根本无法入水搜索的魔牙机兵只能将兵力分散开,以三人落水点为核心均匀铺开九十万魔牙机兵,用机体上自带的探照灯将每一寸河面都照得雪亮,巴望着能在对方出水呼吸时找到线索,再用从飞空战舰上卸下、原本在机兵失事降落时用于拦截的阻隔网将目标捞起来。

这种想法虽然很笨,但出发点和设想都完全符合常规,迪奥、罗林斯和莉妮亚又不是鱼,在水底待久了总要上来换气,就算一次两次换气能从监视者眼皮下逃脱,总不可能换几十几百次气还不被发现一次吧?

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怪,从三人入水到现在至少已过了五十分钟,但九十万把眼睛对准河面周边、连眨都没眨一下的魔牙机兵,连一个发现有人出水的都没有,就好象三人真的变成不用在水面上呼吸的鱼一般。

耶?该不会这些家伙都不会游泳,只是为逃避袭击才跳进河里,现在已经变成尸体喂了鱼虾不成?

就在所有在上空盘旋的魔牙机兵,脑子里突然冒出如此这般念头的时候,在他们眼皮下那片和平时一般汹涌奔流的水波之下,可怕的异变正在静悄悄地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