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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政治运动？”石头听了一愣，不过很快就回忆起蒋教授教过的几篇文章。

“我说老爷子，您不会是整人出身吧？”

“错！我是被整出身！”出乎意料，高老如此回答，更让石头听不明白了，政治运动的含义他倒知道一些，可被整出身究竟又怎么说？难道这老家伙不是老干部，而是反革命？

到这时候，高老才正式向石头解释了他这外号的真正来历。的确如高老所说他是被整出身的，高老的家族是一个世家豪族，祖父是个大地主，外祖父是大资本家，他的父母当然也就是地主儿子和资本家的大小姐了，家里还有个老舅是同盟会的元老，表哥又是蓝衣社的。出生在这种“地右反资特”黑五类家庭的高老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更因为外祖父的原因从小就受到了良好教育，高中前还被送到国外的学校里读了几年洋书。后来回国之后，又考入了闻名中外的京燕大学，成了当时凤毛麟角的一位天之娇子。

可惜，他大学没上多久，国家就遭遇了外族侵略，当年一腔热血的高老跟着同学去游行示威，以实际行动支援抗战。随后又经一个同学介绍，悍然走向了投奔革命之路，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老革命家。

可正因为他的特殊出身，却遭遇了历次的政治运动。从最初的整党、整风运动开始，到后来的纯洁运动、土改运动，解放后的三反、五反、反右、思想改造，还有那长达十年的浩劫等等……前后几十年时间，大大小小数十次运动，成百上千回的批斗，与他同出身的人绝大部分早就成飞灰了，就算侥幸活下来的也是苟且喘息而已，只有高老一个人在运动中始终屹立不倒，在这么多的运动下不仅挺了过来，最后还风风光光地坐到了高位，又平平安安地直呆到离休……。

“小石子，你现在明白了吧？”高老扬着白眉，很自豪地问。

石头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搞了半天这老运动员竟然是这么回事。这些运动石头虽然不是太了解，但也听说过一些，尤其是离得最近的十年浩劫，被打下马的大人物多得不计其数，而高老以这种出身竟然还能狂风暴雨中安然度过，更让人惊讶的是浩劫过后他的地位不降反而又进了一步，能做到这个水平，简直就是个人间奇迹啊！真不亏为他那个“老运动员”的称号。

面对这种传奇人物，石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早就收敛起了开始对他的轻视之心，忐忑不安地垂手站在高老身边，乖巧地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随时准备着聆听家长的训斥。

“别紧张，小石子。”高老歪嘴笑笑，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往事如风，岁月如烟，以前的事就像翻过去的纸，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个退下来的糟老头子而已。不过，我这糟老头虽然老了点，还是有点小用处的，所以上面就把我特意请了过来，给你这小子说道说道。”

“老爷子，您要和我说道什么呢？”石头小心地问。

“还不是老一套，说道那些运动的事呗！”高老笑答道。

“运动的事？这就是您要和我讲得课？”

高老点点头，指指自己脑袋：“小石子，这些事里可有大名堂啊！我老人家当年也不是一帆风顺，差一点儿就翻了船啊，要不然这把老骨头早就成灰了。幸好，我还是活了下来，既然活下来了，难道你不就觉得里面有可学的东西么？”

石头琢磨着高老的话，灵光一闪脱口就问：“您是说……生存之道？”

“对喽！你这个小石子脑瓜子还挺聪明嘛，怪不得小张子会用你呢。”石头的话音刚落，高老就笑着微微颔首。

高老的经历丰富多彩，虽然他说话的语速不快，而且由于身体的原因每天只能给石头讲上三个小时。大多数时间里石头都是做点高老留给他的功课，不过这种功课内容和一般的学校功课大有区别，往往都是高老先说些事，随后让石头琢磨着答案，等石头把答案，也就是对策告诉高老后，再由高老帮他指出其中不足之点，从而反复吸取经验。

石头原本只不过是个街头混混兼小偷儿，虽然在江湖多年，练就了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更因为奇遇得了一身的本领，如今的九个多月中培训也让他再次脱胎换骨，渐渐脱去了以前少年人的毛躁，心机也变得逐渐沉稳起来。可和号称老运动员的高老相比，他就连个毛头小孩子也算不上，光是听高老说的那些，还有评论他的的那些话，石头忍不住汗如雨下，心里头胆战心惊。边听，边回答，他心里也同时在边想，假如自己是高老，弄不好在第一次运动中就完蛋了。

“要你碰上这种事，你会怎么去做？”高老今天说完后，又笑眯眯地挑了个假设例子问石头。

“这个嘛……。”石头脑瓜子转着，琢磨起高老前两天说的那些话，还有自己从笔记里看来、学来的东西。

“坚决划清界限，大表忠心！另外再紧紧跟住形势，借力转守为攻？”石头迟疑地问。

“你要这么做嘛，我只能给你打个……59分。”

“啊！才59分啊！不及格？”石头顿时蒙了，自己的对应应该没错啊！要不这么干不得落网啊！难道高老要自己死咬牙关强硬对抗不成？这不自寻死路么？

“小石子啊，你还是嫩啊！”高老轻叹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道：“你这么干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短期来说，你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可别忘记这运动之所以会被称之为运动，那就是一直在运动中的。既有了运动，就会有所变化，古往今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哪个运动不是今天你占了上风，明天他又领一时风骚的？凡事还得讲究中庸二字，这可是老祖宗的经验啊！无论什么时候，绝对不能把事给做死，更把话说死！就算权一时之计，做出无奈选择之后，同时也要尽快做好补救手段。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能当出头鸟，当个万年老二可比当一时的老大强多了，这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啊！”

“中庸？生存？老二……？”几个名词在石头脑海里翻滚，他紧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两眼一亮突然就明白了，兴奋地问道：“老爷子，我是不是应该表面上先划清界限，做出紧跟形势的姿态，但暗中悄悄摸准运动的方向，随时随地再准备好掉转枪头的工作？换句话说，首位是保存实力，就算是当当两面派，双面人，各处各方讨好，各也不得罪？还要让他们觉得我是他们的贴心人？”

“呵呵，儒子可教！儒子可教啊！”高老歪着嘴大笑了起来，点点头道：“你这么做就可以马马虎虎及格了，不过嘛……这话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却不简单了。总结下来也就八个字‘见风使舵，八面玲珑’！无论什么时候一切都要以保存自己为主要目标，该求的时候不能放弃，该放的时候也不能手软！心静如水，洞察千秋，等你到了这种境界，你就也可以称得上运动员这三字了……。”

高老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前后只不过短短的一周。可在这一周里，石头却学到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这些东西并可是简单的知识，而是一个风云几十年的传奇人物的独特生存之道，经过这些日子石头已经猜到了些将来自己的工作性质，虽然高老教他的只不过是在运动中怎么生存，可对于以后的特殊工作来说，同样是有极大用处的。尤其是高老最后留下的那本特别送他的《厚黑学》，里面的内容更是金玉良言，读后让石头受益匪浅，把它们牢牢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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