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降的速度极快，啤酒瓶灵巧跳在地上，凌风直接砸下去，发出闷闷一声，我落在他身上，毫发无损。

这里和前面的甬道一样黑，身旁有一个硬硬的木板一样的东西，我敲了两下。这一敲差点没把我的骨头敲碎，什么木材，敲上去竟然比水泥还坚硬。

地上抛下一条白白的东西，啤酒瓶轻盈地走了几步，声音里压抑着狂喜：“这就是狗皇帝的龙棺了！”

狗皇帝？何冤何愁，他怎么叫雍正狗皇帝？

我摸索着想找到手电筒手机这类能够照明的东西，却一把摸到白绫，一头已经没了。我也想解开自己的，却发现他们给我系的死结，不用刀割根本打不开。跟我系在一起的慕凌风躺在地上，还不知道死了没有，如果死了，我估计也只能给他陪葬。想着，伸手去探凌风的呼吸，虽然微弱，还好，总没死。也许能够叫醒。我摇了摇他的头：“醒醒，醒醒，我们到泰陵地宫了。”

凌风“嗯”了声，头往里面侧了侧，似乎正在熟睡。我用力拍了他一巴掌。被我一拍，脑子好像清楚了些，懒洋洋问：“怎么，天亮了吗？”

我耐着性子说这是泰陵地宫，凝神去听啤酒瓶那边的动静。奇怪的是他没有撬棺材，而是钻到了耳室，似乎要找什么东西。

慕凌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什么地宫，我们来地宫干什么？”

我气不打一处来，从地上站起道：“装什么傻，不是你们要来泰陵盗墓的吗？你身上有没有可以发光的东西，快给我，让我仔细看看这里。你那朋友八成有问题，小心他得手后把我们杀了。”

“朋友，什么朋友？”他把打火机塞到我手上，我点了一点，还能用。

刚才转瞬即逝的火光让我怔了，原来那质地坚硬的木板是个巨大的椁室。慕凌风也看到了，脖子一缩，竟然躲到我的身后。我镇定心神，再次打燃打火机，把墓室巡视一圈。椁室前面有几盏以前点长明灯的灯槽，我尝试着点了两盏，里面的油都干了。主殿正中间那盏比其余几盏都大，里面还有些凝固了的油。我耐心地把油热化，点亮第一盏灯。借着灯光，很快发现还有一盏能够点燃，也点上了光。

这一来，整个主殿的样子都能清楚看到了。殿里的台基上摆放三座椁室，如果猜得没错，正中间是雍正的龙棺，靠东与他并排平齐的是孝敬皇后，靠西稍微小一些的应该就是敦肃皇贵妃。

我刚才敲的就是年妃的椁室。

主殿的拱顶很高，面对我们的墙壁挂着帝后妃的朝服像。皇帝威严，后妃端凝，正盯着我和凌风。凌风倒抽口冷气，显然有些害怕。

耳室忽然没了声音，啤酒瓶一脸愠怒走出来，狠狠盯着已经清醒过来的慕凌风。慕凌风大吃一惊，不认识似的看着他，轻声问我：“他又是谁？”

这是什么话。他们两个不是早就认识，合谋来盗墓的吗？怎么这个醒来的慕凌风跟地上那个差了那么远，简直不是同一人。我怀疑地各瞥二人一眼，没有说话。

恰在这时，皇后的画像发生了变化。画像上的颜色迅速褪去，整张画变淡，然后一片片剥落，露出里面的一层。里面的不是皇后的大礼服，而是一件亲王妃品级的旗服，把子头，眉目温和，比刚才那张年轻许多。

“嘘，看！”我止住惊慌失措的慕凌风，指着画像道，“清朝的工艺，画像都涂了清漆保护颜色，这幅画在光热和呼吸的作用下迅速脱色，露出里面的一层，旁边两个人的画像却一点变化没有，不是很奇怪吗？”

啤酒瓶皱紧眉，看看画像又看看我，慕凌风瞪大眼睛叫了声：“天呐，那不是你！”

慕凌风身上绝对有问题。直觉告诉我。

他大惊小怪的事情并没有让我过多惊讶，啤酒瓶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只是眯着眼仔细观察那幅画像，竭力想弄清楚其中的关联。我刚巧姓乌，从小迷恋清朝历史，十三岁第一次去北京时抱着不归的心情去了趟雍和宫，现在又莫名其妙凭空进入泰陵地宫，和地宫苦主长得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凌风手又抖起来，碰了碰我的衣袖，只见他嘴唇翕动，指着那幅画道：“她她，她笑了……”

女人的嘴角果然微微翘着，不知是这样画上去的，还是刚才真的发生了什么变化。我拉住想躲的慕凌风，说：“我要上去看个究竟，你跟我来。”

啤酒瓶刚才一直沉默，听到我的话后很灵巧地跳上台基，朝我们伸出手。我借着他的力爬上放皇后的台子，凌风只好跟上。

就在他爬上来的一瞬间，整个主殿的灯，熄了。

地下几十米的深度，这一黑，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啤酒瓶拉我，我拉慕凌风，贴着椁室一点一点挪到大约放皇后头的位置时，殿里有了声音。

我脑子里的弦一下绷得很紧，啤酒瓶不知什么时候取掉的眼镜，警觉地看看四周：“狗皇帝？”

看来这次声音，并不只有我一人能听到。

“你愿不愿意？”

我立即分别出声音的高度和语调，就是双龙戏珠门前的。他的声音很瓷净，像一种金石，有分量但不令人惊慌。

我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却下意识回答：“我愿意。”

“你疯了？”慕凌风吓得不轻，“在古墓里和来历不明的人说话，你会把他引出来的！”

心跳得有些慌，还是咬紧了牙关，“把他引出来也只会找我，连累不到你！”

“你说的什么话。”慕凌风不想在女人面前输了面子，奈何他的表现出卖了他，我不理他，去看啤酒瓶。

刚刚还站在身旁的大活人，竟然不见了……

声音又响起来，似乎是在确认：“考虑清楚了，宁娜。选择了，就不能反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真的吃惊了，不知对方是神是鬼。啤酒瓶说过一句“狗皇帝”，难道他听过雍正的声音，认为声音的主人就是雍正？

慕凌风跟我想到一块，眯紧眼去雍正椁室的方向，没有异常。反而是我们面前的椁室动了一动。

棺板像莲花般层层剥开，露出最里层的彩棺。

慕凌风皱紧眉头，催我赶紧回去。我没有动，看着最后一块棺板悠悠飘起。

即使经隔三百年，女人还像刚刚下葬般，娇艳温柔仿若沉睡。朝服煌煌，凤簪耀耀，戴着护指的手安详地搭在衣褶，全身肌肤吹弹可破。谜一样的容颜被纯金面具遮掩，一条芙色手帕躺在枕边……

我蹲下身子，去看手帕上的字——

怎么，我看向慕凌风，心跳得很促很慌张，“我见过这个……这是我写的……”

“什么？”他不可置信看我。我点头：“我十三岁在雍和宫写的。我在时间这头，痴看你的背影，盼你一次回头。只是，你永远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我，存在，守候，傻笑，流泪，爱你。三百年……它怎么会在这里？”

“快走，宁娜！”

我摇头，手指颤颤，伸向皇后。冰冷的身体，绮丽的丝绸，冰凉的面具，那一模一样的容貌……

当，面具掉了。皇后的尸首，不翼而飞。

巨大的吸力从面具涌出，把我生生拉入。速度很快，而且被挤压着，像流水般，匆匆穿过细小的管道。腰上一开始还有拉扯的力道，一秒不到的时间也消失了。那一头的慕凌风，应该也跟我一样被这神奇的力量左右。

这次，他又要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