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胤禛站着，我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东西。少了什么呢？想了好久才想起是少了个小尾巴，弘时被德妃送去胤禛那里，胤禛在这里，孩子呢？

胤禛一脸茫然：“我从太子的瑞景轩来，没有见着时儿，他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胤禛！”我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德妃早嫌我带不住孩子了，万一弘时在畅春园里出了岔子，我这“克子”的帽子还不戴定了？

“还愣什么，快去清溪书屋找啊！”胤禛脸色也白了，拉着我的袖子就往皇子们念书的地方跑。

兰芷苑在西路，书屋在东路，我们两个拣着小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书屋一问，才知弘时久等阿玛不到，跟着胤禄胤礼到密贵人和勤贵人住的蕊珠院玩去了。胤禛松口气，嘴上仍骂弘时一句，我放心不下，拉着他要亲自去蕊珠院接时儿回府。

蕊珠院离德妃的兰芷苑不远，也在西路。胤禛坐下喝杯茶后，只得和我原路返回。

冬离不远，园子里万木皆凋，只有春梅怒绽竹林森森添几分生趣。我跟胤禛抄空无一人的花园小道走，百无聊赖学起麻雀叫。一声一声，高低不平，倒也逼真，引得头上许多共鸣，几只胆子大的甚至跳到路旁花圃，与我一唱一和。

“哎哟，这些鸟今儿可真有趣。”不知哪里传来女子声气，我顿时停住，周遭四望，并无人影。

“咦，怎么不叫了？”女子的声音大了些，胤禛拉我躲到假山后面。

“谁？”我问，他捂住我的嘴，摇了摇头。

“别逃……”这次是个很好听的男人声音，笑意盈盈却伴着浓浓喘息。那声音很近，近得好像只有一墙之隔，更可怕的是，这男人跟我们都很熟。

“你们男人真坏，”女子娇喘，“要人家身子时甜言蜜语，得手了就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今儿娘娘让你吃了闭门羹，怎……怎么想得起奴……”声音越来越弱，变成缱绻呻吟，“奴家……好爷……啊，慢些……啊……”

我满脸通红，瞥了胤禛一眼，他神色没有异样，手心却渗出密密的汗，沾了我满脸。我拿开他的手，也喘了口气，胤禛眉头一紧又捂上了，“不能被他发现。”

里面野鸳鸯偷情，外面真夫妻偷听，这算个什么事！

我怒看胤禛，他擦掉我额头上的汗，把我按到怀里，安定地靠着假山石。两人渐渐入港，声音一阵接一阵大起来，听得我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握住他的手，要往自己身上放。胤禛喉咙轻轻一动，却腾出手抽出我胸前手帕，徐徐的，又给我擦汗。

馋猫似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一左一右，一紧一慢，心猿意马，越来越想要。

终于，淫.声浪语歇了。一男一女心满意足地离开假山石洞。看见他们彻底走后胤禛的手才松，靠在石上长长舒了口气。我靠在他身上，也叹：“终于完了……”

他喉咙发出奇怪的声音，炙热的气息撩到耳和颈，勾得浑身上下又痒。

“胤禛……”

“嗯？”

“快接弘时，接了我们就回去！”

一夜缠绵，我将答应德妃的话早忘到九霄云外，直到天亮还搂着他不放。他压在我身上，手不安分地在腰际摸来摸去，我酒醉微醺般哼着，忍不住把他又压下去。胤禛圈我在床上转了半身，笑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到了五十还要坐地吸土。”我堵住他的嘴，低道：“我三十你也三十，少在这装清高。昨晚还不知是谁……”他又探进来，我身上一热，随他的动作轻轻叫着。

“怎样？”床帏紧拉，丫鬟们蹑手蹑脚端水进屋，胤禛笑问犹在喘息的我。我斜看他一眼，想顶嘴实在没力气，就深埋在被窝里假寐。他低头吻我，欲起床时被我忽然拉住：“这么早，干什么去？”

他反身压过来，“福晋猜猜？”我的精神也来了，眯眼问：“为昨日的事？”

胤禛还未答话，窗外就传来福儿的声音：“爷，亮工来了。”

竟是年羹尧。上回我请年羹尧来府正是不和的时候，他对姓年的不冷不热随意敷衍，亏得我前前后后给年家夫人送了好多礼。这次居然真格打起了年羹尧的主意，连福儿对他称呼都如此亲近，可见年羹尧早就不是稀客。

我笑了笑，松开手，“既是年大人，爷就快去吧。”

他坐着没动，反而对福儿道：“让亮工去枫叶亭坐着，爷处理了姚侍郎的事再过去。”福儿应声去了，我问：“怎么，年羹尧还不老实？”

胤禛做了个鱼的手势溜到我的腰，逗得我一笑，把他的手打下去，“正经事。”他也笑了，上床躺在我身边，道：“年羹尧当人一套背人一套，表面上是我的门人，私底下与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都有过从。去年十福晋生辰，他还送了座藏有密信的玉屏风。今儿找我，无非是看我新得了户部差事来假意殷勤的。他既要来献这趟殷勤，就让慕凌风和文觉跟他先谈谈，让他明白明白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从设立“粘杆处”起，胤禛掌握的信息总是惊人。粘杆处并非胤禛的独创，京城的皇宫御苑、王公贝勒府都设了这个机构，顾名思义就是拿杆子赶走闹人的知了小虫的意思，主要负责主子玩乐。这玩意儿到胤里手里被生生改造成了一套信息网络，由文觉、性音掌总，手下控制着一批武艺高强无孔不入的能人。怪就怪在，府里除了我们几个无人知道这个粘杆处的存在，月例银算份子也从不把他们算进去。我明白枫叶亭几人意思，一次都不追问，只知道府中人每次出门都会有粘杆处暗中保护，胤禛门人、某些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也被严密监视。

坐了半个时辰，胤禛估计着时辰差不多就走了。我把叫绾玉进来。雪雁出嫁后，绾玉顶替她作了我的贴身丫鬟，顺理成章也成了贝勒府的大丫鬟。她本来就生得聪明伶俐，利索爽快，如今有了头脸，个性越发鲜明，前阵子还为李蕙仙胡说八道的事把她骂了狗血淋头，深得我意。

自生弘时起，李蕙仙就不怎么得宠了。一方面她目空一切府中名声不好没人愿意帮她，另一方面她上回骂我不能生育之事还是被雪雁传到了胤禛耳朵里。胤禛对她印象大改，自不如以前。那女人蠢顽无比，狗急跳墙竟胡诌出我“克子”的说法，希望借此把我打压下去永不得翻身。谁知她越这样说，胤禛心中越是愧疚，更舍不得动我位置，只将她软禁。

更可笑的是，三福晋、八福晋的嚣张跋扈被康熙尽收眼底，四阿哥虽才不及人，四福晋虽不能生，却双双给皇帝留下贤德恭顺的印象，那一句“终究是老四家的，朕没有看错”恰是某些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某二人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笑了笑，坐在妆台前梳妆。正可谓：伊人理妆对菱镜，碧螺乌发，人面桃花相映红。二十七龄怎呼老，人间繁华此春始。

绾玉笑着将眉笔口脂收好，赞道：“跟了主子几年，觉得主子越来越好看了。有时给您梳头发，梳着梳着玉儿都要发好久的呆，真可叹主子是天生美人，侧福晋格格们没有能与您比肩的！”

我扶了扶头发站起，命她与我准备车马。

“主子要上哪儿去？”她问，人已走到门槛边。

我道：“畅春园，找和嫔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