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走后，胤禛一直陪在九州清晏内，我出去寻一趟绾玉走回来，见正是洁明跳舞。
洁明身段修长苗条，穿着宝蓝色蒙古衣裙在花丛中转着圈，好似一只翩飞的蝴蝶。蒙古皇太后看到家乡的服饰和舞蹈，更是欢喜地帮洁明打起拍子。她一打拍子，花园中的人都跟着拍起手来，康熙从御座上站起，哼着调子，也跳舞。
佟贵妃捂着帕子笑，走进殿内拉太后。太后羞得脸通红，连连摇头，要佟妃跳。佟妃便翻着手腕，扭动腰肢，合起康熙的舞步。洁明嬉笑着，转着圈进九州清晏殿，祖孙三人在殿内跳得不亦乐乎。
太子妃笑着，招呼我们：“四弟四弟妹也跳！”
胤禛含着笑，坐在椅子上看我。我把手绢插.进衣服，伸开手臂连转了几个圈。
“漂亮。”太后合掌微笑。我转到胤禛面前，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洁明也拉阿玛另一只手，要他转圈。
殿内外的人都看着胤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个圈，太后的笑声传来，“有趣，老四，再转一个。”
胤禛合着太后的拍子笨手笨脚又转一个圈，太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不为难你了，还是你媳妇、女儿跳得好看。”
胤禛笑着坐回椅子，“孙儿从小不长于此，兄弟们中还数祥弟最能歌善舞。”
康熙跳累了，听此便道：“祥儿进来。”
胤祥的音域宽广雄厚，嗓音一亮，给人感觉就似一只翱翔在广袤草原的海东青，天涯碧落尽收眼底，胸臆舒畅，豪情万丈。太后满意听着，赞赏地与康熙交谈，康熙点着头，兴致愈发好。
正唱着，门外传来啼哭、拉扯的声音。珍儿披头散发的，衣服扣子被扯坏一半，额头上胀鼓起好大一个青紫的包，绾玉焦急地跟在身后，连着声叫她“冷静些”。
太后眼神一凝，胤祥唱歌的声音渐小，疑惑地转头看门外骚乱。
胤禛立即弹着袍子起身，肃声问：“怎么了？”
珍儿哭着，绾玉跪在门外，道：“禀王爷，玉香楼出事了……”
刚才一起去的明明一个鸢儿、一个珍儿，鸢儿去了哪里？我赶着声问：“出什么事了，鸢儿呢？”
绾玉瞟了瞟太子妃，“奴婢不敢说，请主子们过去看看。”
“你可把人急死，”我跺跺脚，问珍儿，“你鸢姐姐呢？你这身是怎么弄的？”
“珍儿，珍儿？”
珍儿眼睛直了直，像在用力吞东西。胤禛疾步走去，抠她的喉咙，胤祥对她的后脖颈就是一敲，吐出一锭金子。
金子噔一声掉到金砖上，康熙看看珍儿情状，又看看地上金子，心中明白大半，将手中茶盏一掷，咬紧牙怒骂：“畜生！”
太子妃慌得忙跪在地上。康熙冲胤禛扬脸，“把他叫来！”
胤禛走后没多久，另一个小丫头进来磕头：“皇上、娘娘、福晋，鸢姐姐她，她……她上吊了。”
“啊？”太后往凤座里一倒，晕了过去。
殿内顿时忙作一团，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太医的叫太医，康熙焦急地踱来踱去，喝了一声：“张五哥！”
“微臣在！”张五哥跨刀进门，康熙吩咐：“甭让他来了，直接押回咸安宫去！”
“皇阿玛……”太子妃忍不住求情，却被佟妃拉住袖子。康熙瞪她一眼，疲惫地招来李德全：“告诉他们，今儿散了。”
好兴致瞬间被摧毁，康熙靠在御座连连咳嗽，我把珍儿交给绾玉，轻手轻脚走上御座帮着顺了顺他的背。康熙止住咳嗽，侧头看我，眼角微微潮湿，略带抱歉地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以皇帝之尊，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眼眶一热，摇头道：“皇阿玛注意身子。”
“那个丫头，”康熙道，“厚葬了吧。”
我点头，端给他一杯热茶。康熙接过茶，“本打算封洁明和硕格格的，朕今儿没情绪了，改日吧，改日册封，朕叫内务府搞隆重些……”
“皇阿玛，”我的心疼感激说不出口，只叫他一声，他点头，说：“朕知道你的心意。没事，朕有朕的命，他们有他们的命，扶一辈子都扶不起来，朕也不再强求了……”
鸢儿的父母一直没找着，胤禛和我就以亲王女儿的礼将她葬在京郊，对唐珍儿另行抚恤。
七月，雍亲王次女爱新觉罗洁明晋封和硕格格，九月，嫁额驸那拉星德。
圆明园之事后，康熙虽未废太子，但对太子的态度已有极大转变。太子复立以来，只要是太子上疏，康熙条条默认，那以后，太子的意见没有一条是通过的，田文静弹劾太子的奏折也被康熙以邸报形式刊发，满朝上下，再一次议论纷纷。
枫叶亭里，胤禛端坐着翻邸报，我躺在太师椅里，突然胃里一翻，忍不住干呕。胤禛眉毛一跳，邸报一合，惊奇的目光看向我。我酸得厉害，躬着身子呕，却什么都没有。
他立即起身，端了杯清茶过来，低沉的嗓音里掺杂着没有把握的兴奋：“该不是怀上了？”
“快十年，呕！”我把身子埋得更低，他紧张地看着干干净净的地板，把茶杯一扔地上，抱住我的脑袋狠狠就亲了口，“好媳妇，我就知道……”
“哇！”更强的呕意袭来，我急忙推他。
胤禛被我推了又回来，看地板上还是干净的，顿时眉开眼笑，喜得抱起我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
“哦，我们又要有孩子了！”
我呕得眼泪花花，抱着他的脖子放开嗓子就哭。
“哎呀，哭什么，媳妇儿？”
我抽泣，“我高兴。”
“我也高兴啊，”他贴着我的耳朵，“我十几年都没遇上这么高兴的事了。这回，生个女儿，好不好？”
“女儿要出嫁，不能跟娘过一辈子……”
“那就生儿子。”
“儿子有了媳妇就忘娘……”
“那……小妖精，有爷陪你一辈子，你要那些闲杂人等做什么？”
“人多热闹。”
他把我轻柔地放在床上，“来，漂亮媳妇，让爷跟咱们孩子先沟通沟通。”
正忙着脱衣服，忽听楼下性音叫：“王爷！福晋！”
胤禛的手滞了滞，没答声。
性音叫着叫着，竟跑上来敲门：“爷，大事。”
胤禛气恼地看看外面性音的影子，没好气道：“什么事，快说！”
“您开门，我当面说清楚些。”
胤禛额头上的筋跳了跳，“爷叫你门外说就门外说，不准磨牙！”
“您开……”
“说！”胤禛吼了声。
“太子废了！”
“知道了，走吧。”胤禛冷淡回应。
性音贴着门，强调道：“太子又被废了！”
“爷知道了，快走！”
“王……”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