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缱绻河汉兰舟堕
作者:贺兰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616

胤禛的眸子对着我,被剃得青得不正常的下巴动动,得意笑了。

我最受不了这种神色,掬起一捧水就朝他泼去。

“哎呀,你怎么,”胤禛浇了一头一脸的水,刚想说话又被我连浇几捧水,把黑衣裳全都浇湿了。

“鬼丫头,你越来越不讲道理了!”他用湿袖子擦湿脸,无可奈何道,“说不赢就玩这一套,真真比沛沛还无赖。”

“不许说我女儿无赖!”我想也不想又泼他水,这一回他没躲,直直看着我。我没解气,吼道:“以前叫晖儿混账,现在骂沛沛无赖,我看吃错药的是你爱新觉罗胤禛,我生的孩子就这么不讨你喜欢么?”

“你想起来了?”他张嘴问我,结果被泼进满满一嘴的湖水,我正笑着,水却被灌进了口里。

胤禛把我按在甲板,甘甜的水从他嘴里慢慢度来,炙热的舌头搅着我的丁香小舌,让我只能借由他的口呼吸。

船的重心不稳,他那边翘得老高,我这头,凉凉的水漫过甲板,濡湿乌发。我起初犟着不配合,后来实在船翘得太厉害,手就自然而然搂到他的腰,紧紧贴在他身上。

熟悉久违的清雅冷木香气从肌肤、唇齿慢慢过到脖子,他动情地吻着,忽然嗅嗅我的脸,惊讶问:“味道怎么变了?”

我吊着他的脖子,闷着脸道:“别提,日日用蔷薇泡澡,早就泡没了。”

“是么,”他把我往里面放一点,船稍稍稳了些,温柔地舔了舔我的耳垂,“是么,小美人。”

我浑身一颤,许久未有过这种感觉,禁不住把他抱得更紧。他吻吻我的唇,修长手指迅速解开旗服扣子,露出白色肚兜。月光下,隔着一层薄薄白绸,红梅般的花蕊若隐若现。我贴着他的脸,有些紧张,有些期待,感受那两瓣温软的唇,滑过下颌,滑过玉颈,贴着柔顺的丝绸,慢慢落在上面,摩擦、挤压、轻咬,温温的,含在嘴里。

身上一热,我呻吟一声:“胤禛。”抱紧他的头,终于明白,爱的方向。

“我好想你……”他的唇依然下滑,逗留在平坦的腹,手沿着腿根,缓缓向上,“我还担心,担心,以后都没有你了。”

理智深深淹没,我酥酥地麻痒,想起第一次时的生涩与激动。

莲间、水波,静谧的七夕夜,我和他深深相爱——是胤禩给不了的深爱,也是胤禩给不了的深痛。有的人,明知道在一起会痛会悲,可是寻觅一遭,最想要的,还是他。就像我和胤禛,经历这场静心设计的圈套,他能够排除万难找到我,我能够义无反顾记起他。

仇恨,坎坷,考验的是爱,磨砺的是爱,却永远不能胜过爱。

我应该抛弃那虚妄的间谍念头,停止所谓的欺骗与伪装,彻彻底底的,爱我所该爱的,恨我所该恨的。

对上情至深处的黑眼眸,我微微一笑:“胤禛,我也想你。”

“想我,”他道,“为什么还要伤我的心。”

我躺在船上,看向月亮。初七的月,弯中带圆,虽不完满,却很完美。人生,必要残缺过,才懂团聚可贵。我道:“我是伤了你的那晚才想起来的。我把一切都捡回来,觉得我们,还是快乐比痛苦多。”

他伏在我身上,撩开脸上碎发,看看我,又看看天边云月,“我也觉得,有你就有快乐,有你就有力气,有你,才可以做成很多很多事情。”

“胤禛,我也看出来,”我摸着他脸上的细纹,“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多邋遢,你多老,像个没人要的糟老头儿。”

“是啊,”他低头看我,抚摸柔嫩的面颊,“你还是这么美这么好看,我却成了糟老头儿。要不是你,谁来陪我白发呢?”

一滴泪印在脸上,我擦着他的泪,嗔道:“死老头儿,哭什么啊,我随你回去,我随你到死。”

“不许说死,”他按住我的唇,严厉地叮嘱,“还没有到说死的时候。等沛沛大了,嫁人了,我们当外公外婆了,把这人世的日子过得厌了,才能手握着手死去。”

最后一句,胤禛说得很坦然,带着属于幸福的笑意。我咽下想要流的泪,缓缓点头:“那就不说,再也不说死了。”

船顺着水流到湖中。景致越来越开阔,我倚在船舷,看着那边密丛丛的荷叶,想起费扬古府里的事。我不是乌喇那拉宁娜,他应该心知肚明了,却为何不追问我的真实身份?想着,我触触他的手,开口提及:“在阿玛府里,我……”

他略笑笑,“我说得很清楚了,你是珍宝,比谁都珍贵。”

“你确定?”我放下疑虑,发现多疑一辈子的胤禛,心胸深处是如此安全。

“我确定。”他道,“还记不记得在阿哥所的时候,我问过你是不是她。你看着我,说你从来都是你,我那时不懂你的意思,以为你就是她。可是现在我想清楚了,你是你,她是她,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得到的,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勾起我的下巴,对着眉心温柔地吻了一口。

最好的,还是活生生的这个人。

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他的吻却又深又长,让我觉得那些盘根结底的过程,都是枉然。平静行驶的船,忽而一顿,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我被震得一麻,胤禛赶紧把我拉到另一边,船摇了摇,水从底舱渗进来。

这里离岸至少有一二里的距离,四周都是空旷的水面,若是沉船,胤禛体力再好,也无法拉我上岸。我有些害怕地躲在他怀中,被阻的水流一拍,船往前动动,又撞上硬物。

“快,”他声音有些干涩,把褪下的衣物塞到我手里,“先把衣服穿好,我看看。”

“不,”我拖住他的手,“不要把我一人留在船上。”

他套好袍子,拍着我的手道:“放心娜娜,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就回来。”

船底撞裂了口,胤禛安顿我坐下,纵身一跃,跳进湖中。

银色湖面扑腾一声,吞没他的身影,万千碎粼从我这里延展,又在远处聚拢,看似温柔的水从船舱缝隙渗入,寸寸蔓延,盛满一汪明月。我孤坐在船头,静候胤禛的再度出现,四周,却如同陷入死寂,只有偶尔一声水鸟的鸣啼,提醒我,此境非梦。

可是胤禛呢,他是不是梦?隔了这么久,船慢慢下沉,怎么他还不出现?难道是我思念成疾,做了一个逼真的梦?

等了一会儿,我壮起胆子,摸索到被水淹没的双桨,探了探水下。出人意料的是,湖中并非一马平川似的深不见底,而是分布着两块暗礁。木桨抵在上面,硬硬的,很规整,不是自然淤积的沙泥石头,而是,我猜,垒成的石砖。

湖中央,地底下,为何会有石砖?

水声一响,胤禛从水里冒出头,向我游来。

“如何?”我急问,“我刚才探,下面像是砖。”

胤禛扒在船舷道:“光线太暗,我试了试,像密道。”

“深吗?”

“不深。”他帮着把船往那砖上推了一推,道:“这是一个通风口,我估计是夏日雨多水没了过去,我们才搁浅在这里,放心,底子很宽,船沉不了。”

他说着,很用力地把船挪稳了些,果然,水不再上涨。我把他拉上船歇气,问:“接下来怎么办。”

胤禛习惯性地拍袍子,道:“给粘杆处发信号。”他摸摸衣服,方才冷静自信的神情忽变了,我心里一咯噔,见他的手颓然放下,问:“不能用了?”

他眨眨眼没作声。

竟是在如此攸关性命的时候失了算,雍亲王夫妇,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了一时啊。我想着,自失一笑,握住他冰凉的手亲了亲。胤禛低下头,眸子里掺杂着自责与愧疚,看着我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笑意,禁不住也微微一笑,扯出个隐隐酒窝。

“可如何是好?”他摊摊手,坐在我身边,显出束手无策的样子。我笑着靠在他湿漉漉的肩,“看月亮,看星星!”

“不怕死?”

也不知哪股自信撑着,我坚定地道:“死不了。沛沛都才一岁,我们怎么死?”

“那就等等,”胤禛道,“他们会知道怎么行事的。”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把他们故意支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又恢复镇定如山的姿态,轻轻揽抱我的肩。我抵在他的颈窝,自夸道:“可不看看你媳妇何等聪明。”

“是聪明,”他感叹,“又美丽又聪明。”

“还可爱,还善解人意。”

“总而言之,没有一处是不好的。”

我轻轻一笑,感觉船还是随着水流动了一动。

木底刚好磕在一个什么东西上,传来闷闷一声。紧接着重心不稳,船身倾斜,不及反应时,船已向下飞速坠落。

“娜娜!”

“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