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乌云笼罩的天空
作者:不再留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70

周言沿着那存在与记忆中,历十二年之隔依然充满熟悉味道的道路,踏着夕阳那和煦的金光,踩着那长长的影子走回记忆中的家,一栋在外面看起来并太不起眼的房子。

是的,记忆中的家,周言跟他母亲在他父亲锒铛入狱的第三天就被落井下石的小人们给赶出了曾经住过的房子,根本没给他们留有反应时间。

周言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秋日,天色阴沉沉的,秋风卷起无边的萧索扑向站在行李家具旁无处可去的母子。那一刻,他第一次发觉世界原来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那么阳光,第一次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以及生活中无奈。

轻轻合上那些写满酸楚的记忆书页,周言从窗台上拿到钥匙进了房门,房间里的装修并不奢华,简单大气,但以他十二年后的目光来看也不落伍,在门口站了一下,慢慢让房里的装饰跟记忆完全重合。

时隔十二年,再次回到这里,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一切还是透着亲切的味道,甚至还记得哪个盒子藏着自己的天真,哪个柜子放着自己的梦想,哪把椅子上坐过自己的初恋。

本来他虽然接受了重回这个年代的事实,可终究还是感觉着格格不入,却在看到这个房间的瞬间,似乎那些关于未来的东西碎了,打散揉碎融入了这充满亲切的房间中,心灵开始逐渐契入这个时代。

我回来了……我的天真,我的梦想,我的那些单纯美好的青涩年华,周言在心底呐喊着,就像久未归家的游子面临家乡的那声呼喊,张开双臂狠狠对房间的空气来了个拥抱。

房里并没有人,父母都没下班回家,周言感慨一番后便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陷入从没有的那种舒适感觉,渐醉于那春日的那种味道,然后慢慢的陷入思考,寻找有关于自己父亲被陷害的蛛丝马迹。

父亲周振龙上辈子自从沦为阶下囚之后便沉默起来,哪怕出狱后依然如此,所以周言日后并没有通过父亲平日里的只言片语判断出事情的经过,如今只能从头开始分析。

本着谁得利谁是幕后来讲,郑华有着最大的嫌疑。可以周言的了解来说,父亲出事时,时任市长的顾安民是父亲在部队里的老领导,平日里两人走的也是比较近的。这样看来,想如此干脆利索的扳倒父亲,光凭郑华的力量还稍显薄弱,幕后应该还有一张更大的网。

难道是市里斗争,父亲因为站队错误才被人如此陷害?对此周言无从判断,上辈子出事时,他才十七岁,周振龙自然不会在他面前谈过工作方面的问题。

想了一会,周言也没理出什么头绪,反而把自己弄的一脑子浑浊,便准备出去透透气,刚走到客厅门前便听到门口传来响动,爸妈下班回家了。

猛然间出现在门前的父母,看起来要比前世年轻二十多岁,这让周言一时间相当不习惯,本来逐渐契合的心态又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来。

从十多年的岁月在他们身上刻下二十多载的痕迹就可以看出接下来的十二年对他们是一种怎样的苦难煎熬,强忍着那猛然间看到年轻二十多岁的父母的激动,招呼道,“爸,妈,你们回来了。”

罗红进了门看到儿子,勉强收敛了自己从外面带来的愁容,笑了笑,“饿了吗?等一下,我这就去做饭。”

母亲的笑容在周言眼里十分不自然,心知是父母是怕自己担心,才在家中强颜欢笑。

周振龙稍微平缓下眉头郁结的忧虑,随便把公文包丢在茶几上,看着正准备出去的周言,再次轻轻皱了下眉,“又出去找郑峰?”

周振龙欲言又止的行为放在昔日也许周言根本留意不到,至少上一个轮回里他并没有在父亲被双规之前发现异常。可这次自然不一样,一直仔细注意着父母的表情的周言看到了父亲提起郑峰时轻微皱眉的厌恶动作。

郑峰一个学生,自然是惹不得父亲的,那事情的根源只能是源于郑华,周言此时已经确认自己放学时的猜测已经是事实了,父亲大抵只是想着保护自己的天真单纯,不想太早让自己看到社会的阴暗面,才没继续说下去。

周言收了出去透透气的想法,随便把自己的屁股丢到了沙发上,试探道,“爸,你工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周振龙大抵是没想过周言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间竟然有些惊愕,很快便以为他在外面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转而便疑虑起局面已经恶化到如此程度了吗,心像是夏季暴雨前的沉闷,眉宇之间忧色更重。

半响,感觉自己有些失态的周振龙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道,“你这是听谁的谣言,难道你不知你爸我行得正立的直,工作方面又能出什么问题。不是我说你,现在已经不算小了,要有自己的分辨力,不要听风便是雨。再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大人之间那些蝇营狗苟的事,不用操那么多心。”

最初看父亲一脸的忧色,渐渐变成一些说教语气,周言苦笑,还是想隐瞒着自己,“爸,我没听谁说,我就是看你跟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感觉该为你们分担点什么。”

周振龙听了这句话倒是真的一怔,似乎突然间不认识周言了,这还是那个从蹒跚学步渐渐到小学,中学,高中,凝结了满腔心血的儿子吗?至少在他的印象里周言纵使算不得太操蛋,可也不像是这么有心的人。

怔了一下后,周振龙倒是爽朗的笑了出来,一缕金色阳光透了窗,照耀到脸上,驱散了多日来累加的阴霾,剩下了满脸欣慰,以及那些微不可查的泪花凝结……重重拍了拍周言的肩膀,“你有这份心就好,你老子还不是那么不顶事,暂时还用不到你个毛头小子来分担什么。行了,你也别瞎担心,好好学习就成。如果想出去就出去玩会吧,别太久,马上就吃饭。”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想着保护自己,周言使劲抿了抿嘴唇,昂起脑袋努力控制眼中即将滑落的眼泪,双拳紧握,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绝不让悲剧重演……

人生既然划了一个圈,让我走了回来,那么自然不能让曾经的悲剧再次上演。

窗外明媚的阳光渐黯,客厅里的电视闪烁的光芒忽明忽暗的映射在父子俩的脸上,阴晴不定的各自想着事情。周言无意识的摆弄着手中的电视机遥控器,在脑中整理着关于后世的一些信息,直到妈妈把饭做好,一家人坐到了一起吃饭。

一家人平静的吃了饭,周言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书装模作样的学习起来,满脑子却在思考明天的事。

父母看了会电视,其间看过周言两次,见他聚集会神的看着书也没打扰他,只是阴郁的脸上稍微带了点欣慰。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两人便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屋子便静了下来,窗外点点星光,似乎重生的第一夜就要在这安静中度过,直到明天太阳升起拉开新的一天。

又等了两分钟,厅外没了其他动静,周言熄了灯,悄悄起身走到父母房门前听起墙角来,看是否能听到一些对话。早在上辈子的时候,两人有时怕扰了周言,很多时候便在晚上睡觉前商议一些事,相信两人这么忧虑的情况下怕一时半刻也睡不着,大抵要说一些什么。

不出周言所料,刚靠近房门,房里便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这让他精神肃然一震,侧耳倾听起来。

“顾市长怎么说?”罗红略显焦急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接着便是周振龙的叹气声,在门口的周言都能听出其中的失望之意,“这次事情有省里的人物参与,再加上张洪力,老领导现在恐怕已经很是为难,我就不给他添什么麻烦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行得正,立得直,他们又能拿我怎样,大不了免官回家卖红薯……”

说到最后,周振龙也不免拿着典故打趣自己,以安妻子的心。

“去,没点正形……”里面传来罗红的啐声,声音里明显透着轻松,也许,在她的心中,不当这个官更好,总是劳心劳力,还四处被人算计。

半响之后,又传来罗红的抱怨,“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就你非要插一把手。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机械厂这么大一个盘子被你抓着不放手,天成集团的古天成还能不把你恨之入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背景……”

“良心难安……”周振龙叹气说道。

里面的声音渐小,逐不可闻,周言在门口继续听了一会墙角,再没有任何动静后便走回自己房间。

周言躺在自己那单人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默念着市委书记张洪力,天成集团古天成两个名字,像两片乌云萦绕在脑中,遮住漫天的光彩,让心情无端阴暗了下来。

周言想起后世大概是在半年后的换届,顾安民被调走,通市换了一个新市长,上辈子他一向不太关注时事,当时并没有什么从中看出什么,如今看来恐怕就是这次事情的余波。

张洪力不说,身为强势的市委书记,地区一把手,在这座城市几乎是说一不二。

至于古天成,全国著名民营企业家,父亲曾是省委书记,虽说现在已经离休,可门生故旧依然盘根错节,现任省委常委中至少有一半曾在他父亲手下工作过。

至于他旗下的天成集团更可以说是一个权力与财富交媾的畸形产物,尤其是在这个天成集团发家的城市,关系更是根深蒂固。

终于知道了幕后黑手的周言信心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扪心自问,我可以吗?对上这样的两个人,我一个高中生能起到什么作用?

所谓的螳臂当车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感觉自己这个试图拯救自己,以及父亲母亲人生的高中生,对上那两人,就像一只螳螂对着两辆轰隆隆驶来的庞然大物拼命挥舞着自己的前肢。

没有任何可以糟践你,除了你自己,同样,人生没有所谓的绝境,只要你没放弃……

正是周言对自己的能力感到疑惑时,耳中突然响起这么一段话,是上辈子父亲出事后日渐消沉时某个女孩对她说过的话,声如珠落玉盘,温柔动听。

听到时年少轻狂,对此根本就是嗤之以鼻,此时回想起来,却如晨钟暮鼓,黄钟大吕,镇散了恐惧,迷惘等缠绕着心灵的迷雾。所谓的绝境,终归是自己先放弃了,否则,有着希望的人又怎会有真的绝境。

那个曾经出现在梦中而又飘然而去的女孩浮现在周言的脑海中,也许生命中本该胜放的灿烂火花,就在那时擦肩而过,不知曾经的你接下来过的好吗?是否在夕阳那温暖泛黄的余韵中,合上书本的偶然间还能想起曾经那个不成熟,自暴自弃的男孩,然后嘴角展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想起那些关于单纯与梦想交织的学生年代……

周言感慨着那些不知应该归类于过去或者是将来的回忆,感慨着生命的无常。

那么,我就挥舞着前肢冲向那驶来的庞然大物,纵使粉身碎骨又如何……至少我走过,我努力过,我奋斗过……至于结果,我无怨无悔……

然后周言又想起了重生,想起了在时光的**下,谁又不像那只挥舞着前肢的螳螂,然后被碾压的粉身碎骨。

至少其他人在轮底的时候我趴在那时光**上转了一圈,我见过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风景,那么,一切又又什么好怕的呢。瞬间,周言眼神无比坚定起来,一如眼望西方的唐三藏,不畏险阻,不惧磨难,只为那梦想的彼岸花开。

我想……我会无所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