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白天下午，拉达、列文和厂工会主席西姆农各提一只黑色的手提包，他们叫工人暂时停止干活，全部到车间空旷的地方集中。等在大伙儿到齐后，列文踩上工作台，拉开他的嗓门费劲地嚷起来了：

“各位工友，我们大家的厂长非常关心你们的生活，这个月给每个工人增发20卢布的奖金，你们看，”他举起手中的黑色提包，另一只手使劲地拍拍几下，大声说，“这里面装的全是厂长发给大家的超产奖金和工资。只要你们好好干活，不偷懒耍奸，保证下个月至少还会增发5卢布的奖金呢！”

拉达随着也踏上工作台，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一下，说：“我们厂推行谢基诺经验和滋洛宾方法，是为了给大伙谋利益，对厂方对工人都是有好处的，这是一项双赢的举动，所以希望诸位理解和支持厂方的实施。”

工人在下面早已议论纷纷——

“***，工作量增加了三分之一，才发20卢布奖金糊弄我们！”

“老弟，厂长给你增发一点奖金算是开恩啦，你还想指望他给你一座金山啊！”

“***，老子宁愿少领点奖金，也不愿意实行什么狗屁谢基诺经验和滋洛宾方法，哪天累死在这管理经验方法上面也不知道！”

……

西姆农梳着发亮的小分头，穿一件米褐色的皮夹克，他也跟着跳上工作台，眨动几下两只虾米似的小眼睛，挥动他的一只手，高声嚷道：

“工友们，大家先别吵，厂长今天特意拿奖金和工资到车间发放，体现了厂长对各位的关怀和鼓励，希望大家把厂长的关怀化为动力，同心协力制作更多的皮鞋，这样厂里的利润增加了，厂长就能拿出更多的奖金来发给大家嘛！咹，哈哈哈……”

看着西姆农说得眉飞色舞，费奥多尔愤懑地嘀咕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不知道，蚊子叮人之前总是要发出一通哼哼叫的声音，好像它还蛮公道呢！”

拉达耳朵好尖，他听到费奥多尔的话，喝叱道：“费奥多尔，你胡说什么？”

“厂长，我是说，我们工人如果每个月领到太多的奖金，吃得白白胖胖的，恐怕会招来更多的蚊子来吸我们的血呢！因为它们懂得工人的血液比法国的红葡萄酒味道还要香醇几百倍啊！”

费奥多尔诙谐的回答使全厂工人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他的语调软绵绵的，却又如一柄尖刀似的剌痛了拉达的心。

拉达听得出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气得脸色像猪肝一样难看。西姆农见状，马上咆哮如雷：“费奥多尔，你这是肆意攻击厂长，目无领导，我代表厂工会宣布，取消今天原先计发给你的全部奖金！还有，上个月你无故旷工半天，为了严肃厂纪厂规，以儆效尤，扣罚你一个星期工资！同时，厂工会还要对你无视厂规和厂长的行为，给予严厉警告！”

西姆农横蛮无理的决定，激起工人们的愤怒。一个高高瘦瘦的工人走上去，说：“厂长，费奥多尔上个月为了完成当天计划，累倒了两天，你们一个钟点的病假也不批给他，反而还无理尅扣他一个星期的工资，你们这样做哪还有点人情味，太过份了！”

“谢尔盖，你胡说什么？”拉达严厉地喝斥道，“你也不例外，上个月你还欠两双皮鞋的定额任务，厂部也决定扣罚你50卢布！”

名叫谢尔盖的工人愤怒地反问道：“你们下达那么高的生产指标，老子没日没夜地干，已经比前个月的定额标准超出20%了，还说欠产，你们简直是要在我们工人身上硬剥下两层皮啊！”

又一位工人接过话说：“你们这些厂长、工会主席、车间主任，每个月的收入相当于我们工人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这还不算，还能领取什么特别津贴、管理劳务、值班补助等等，这太不公平了！”

于是，大伙的议论如火山似的顿时爆发开来。

这还了得！西姆农身为厂方工会主席，他为了防止事态恶化，竭力牵动脸部上的每一根神经，“嘿嘿！”地干笑了几声：

“工友兄弟们，大家先静一静，我身为工人劳保福利的全权代表，也体验得出你们现在的心情。当然啰，我们是厂长、车间主任、工会主席，在福利等方面理所当然和你们工人不同，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的等级差别是必然的……”

“是呀，是呀！工会主席说的很清楚，皮鞋厂就是我的家，我就是主人，我要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主人和劳动者的关系，用一句最通俗的比喻，就是主人与仆人的关系。你们只要认真想一想，领导与工人的地位能平等吗？主人与仆人的地位能平等吗？当然绝对是不能够平等的！”拉达神龙活现地挥舞一下手势，大声地说，“我是厂长，当然有权力处理厂方的一切事情，我的话代表了工厂的最高利益，你们谁也无权违抗，不然……”

拉达嘎然而止。他知道，他这话后面的弦外之音再明白不过的，下面的工人不可能不理解。他打个手势，让列文给大伙发工资和奖金。工资和奖金都是用信封装好了的……

费奥多尔对妻子说完下午领工资的情形，愤怒得脸色铁青：“***，这哪是我们工人的厂长，完全是地地道道的暴发户、吸血鬼！他们这帮人从骨子里就完全蜕化变质了，简直变成了新生的资产阶级！”

柳德米拉听完丈夫的叙述，望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气得脸色煞白的面孔，忧心忡忡地劝他说：“以后你还是捏住劲忍一忍气吧！要是把厂长惹怒了，他会解雇你的。你如果失业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就会像漂在湖面上的浮萍，无根无攀，更加艰难啊！”

费奥多尔一言不发，唯有瘦弱的胸膛急遽地起伏。

窗户上，映着两个默默不动的影子。他们静静地望着窗外黑古隆冬的夜空，觉得今晚的一弯勾月射出的光阴森森的、冷嗖嗖的……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