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2o9章 俺没有娘
? 数百米外，灰蒙蒙的苍穹下，那座矮山静静地屹立在平原上。 辰伟立即认出了这地方，虽然和后世比起来树木更加的茂密，那座矮山的形状和周边的地形却有着惊人相似。
矮山山脚下有大量的人在挖掘着泥土，而方圆一里外，竟然有哨岗和巡逻兵。在哨岗顶上，竖着黑色绣边的旗子。那旗子辰伟再熟悉不过，那是董卓的旗号。
“董卓？”辰伟皱起眉头。
“二崽子，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回。”辰伟回头对二崽子说道。
二崽子憨憨地点了点头，蹲下来和黑崽子玩耍着。
辰伟微微笑了笑，然后在杂草丛中找到一条小径，走了下去。
风突然大了起来，黑云从天边滚滚吹来，又下起了蒙蒙的细雨。灌木林中跑出几只被辰伟惊动的鼹鼠，吱吱地叫了几声，咻地钻进泥沟的洞里。
辰伟落到泥坳下面，冒着细雨悄悄地向矮山方向走去。虽然落到平原看不清前方地形，但因为先前看见前方有哨岗，所以辰伟大概走了几百米便把度放缓。
在前方密林中，除了雨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还可以隐约能听见前方的人声。
辰伟在一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等了半个时辰，天色渐黑，辰伟才继续前进，凭借着阴暗的光线和树木的掩护，他逐渐接近一个哨岗，几个士兵在茅草搭建的蓬下避雨，中间围着篝火，篝火上架着个瓦锅，煮着什么。
趁着他们吃饭空隙，辰伟绕开了哨岗，继续前进。
避开了几个哨岗，辰伟终于来到山脚下。只见矮坡上站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监工，而在山脚下，成百人挖掘着泥土。在矮山四周都有挖掘的痕迹，而在山脚的西边，却挖出了一个深深的洞，一直通向山的内部。
躲在一棵树木背后的辰伟注意到，在挖出来的泥土中，有灰色的陶片，混杂着貌似人型的断肢残体。
“兵马俑？”辰伟微微皱起眉头，
而此时，那名站在矮坡上的监工走了下来，朝辰伟的方向走来。
辰伟瞥见不远处的木棚，脚下一跃，攀到树上，接着树叶遮掩，朝下面望去。
那名监工经过辰伟所在的树下，并没有注意到头上的隐藏了一个人。他走到木棚下，一边脱下身上**的蓑衣，一边朝木棚里的人埋怨道：“***，这鬼天气，都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
“早日把地宫打通，就不用遭这份苦咯。”木棚里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连日下雨，工程都拖慢了……挖了一个多月，挖出来尽是那些陪葬的兵马俑，地宫连个影都没有。”
“上头不断地催，再挖不出来，你我都有好罪受，你又不是不知军师的手段，折磨起来，生不如死啊。”
“每次见到他脸上的面具，我都吓得毛骨悚然。”
“不过最近挖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看来离地宫不远了。”
“唉，挖出来的东西虽多，但尽是那些没用的兵马俑，半点值钱的都挖不倒，还打算趁机捞点油水……”
“宝藏什么的就别想了，如何都轮不到你我这些小人物染指。下面的人还得咱们督促紧些，早点挖到地宫。”
木棚外又走来了一个人，见到里面两个人，立即嚷道：“喂，过来说句话。”
“怎么，鬼鬼祟祟的，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谁，有话大方说。”
“我刚收到消息，听说主公拿不下洛阳，退了兵。”
“啊，那还挖不挖？”
“挖，还得抓紧哇，听说这几天上面就来人了，再挖不出来，咱们就准备和这些兵马俑一样，跟秦始皇埋葬了！”
“可我们就这点人手，都不知挖到多久，要不咱们到临潼县拉点民夫过来？”
“想被斩头吗，这里谁的地头，泄露出去还得了？”
“说说而已嘛。不过得想想办法，否则不好交差。”
……
听着下面的谈话，辰伟终于明白这些都是曹操派来挖秦始皇陵的人，假扮成董卓的人，隐瞒耳目。不过这里荒山野岭的，只要封锁周边的消息，小规模的挖掘还不足以引起外人的注意。
忽然，山脚下响起了惊喜的喊声，“挖到了，挖到了。”
木棚里说着话的三个人对视一眼，尽是喜色，急忙跑了出去。
在西边一个挖出来的洞里，十几名满身沙泥的人跑了出来，惊喜地嚷着：“大人，大人，有现，有现……”
那三个监工立即跑进洞里。
躲在树上的辰伟只能远远地看着山洞。”
片刻后，那三名监工走了出来。其中一名脸上带着失望之色，说道：“就是几块石头而已。”
另外一名监工却大喜道：“这些石块都是人工敲凿的，虽然找不到地宫，但可以知道地宫肯定在这里了。”
“没错，秦始皇陵分外宫和内宫，看来这几块石头都是外宫的宫墙，地宫肯定不远了。”
“挖，把南边的人手都调过来，沿着这里给我继续挖！”那监工大喜道。
……
没有人注意到，一棵树上滑下了个影子，然后无声地离开。
“看来挖出地宫就在这几天了。”辰伟一边沿途返回，一边心里想着。
“二崽子，我们回去。”
……
古道旁，小店外。
“七爷，您也知道我那儿子是个傻子，不懂事，冒犯了七爷您，这虎皮您拿去，不要钱，不要钱……”刘掌柜跪在陈七身前，满脸讨好地说道。
陈七冷漠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刘掌柜，在他的背后站着十几个喽啰。
“呵呵，虎皮？老子扒了你的皮！”陈七一脚踹在刘掌柜脸上。
刘掌柜连忙爬起来，重新跪在陈七身前，满脸是血，却依旧笑着道：“七爷打得好，我该打，该打！如果七爷不喜欢这虎皮，我这里还有今天赢的几块银子，就当二崽子给您的喝茶钱。笑纳，笑纳。”
陈七看见刘掌柜掌上那几两银子，毫不客气地取过钱扔给后面的喽啰，然后一把抓住刘掌柜那头乱，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凑下脸去狞笑道：“烂赌刘，我就喜欢你这脾气，对人就笑，输钱笑，被人打，还是笑，你说你是不是贱？”
“是贱，七爷骂得对，是贱！”
陈七一巴掌就掴了过去，笑道：“笑，给爷继续笑。”
刘掌柜咧嘴就笑，鲜血不断从牙齿缝里流出。
“哈哈，你说你怎么就没半点骨气，比奴才还奴才。难怪生个白痴儿！”
陈七又是一脚踹翻他，鞋子踩在刘掌柜的脸上，吐了口口水，笑道：“这次就饶了你那白痴儿，明儿把这虎皮和虎鞭送到我家，听见没有？”
“听见，听见。七爷好走……”刘掌柜跪爬起来，等陈七带着喽啰离开后，拨开贴在脸部血污上的夹杂着几缕银丝的头，嘴里呸出一口血，掉在地上，两个牙齿躺在血中。他痛得咧了咧嘴，撑着腰一拐一拐走进屋里。一边擦去脸上的血，一边走入漆黑的房子，从床底拉出个瓦缸，从米里挖出一个布包，搁在床上，打开，都是一些碎银子。
刘掌柜抖索地从怀里掏出辰伟给的几块银子，笑了笑，满嘴血牙，“幸亏藏了三两。”
门外传来了响声，刘掌柜一惊，急忙银子都放在一起，包好后重新放回了米缸，然后走了出去。
“爹，俺回来了。”
刘掌柜看见儿子，脸色顿时变了，抄起门边的扁担就往二崽子身上打，嘴里骂着：“我让你犯事，我让你犯事！”
二崽子站在那里不动，任由爹爹的扁担砸在身上，也不躲闪，看着辰伟傻傻地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辰伟无名火气，一把抓住扁担一扯，刘掌柜被扁担带得踉跄跌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辰伟正要道歉，刘掌柜站了起来，笑道：“没事，没事，让客人见笑了，见笑了。”
辰伟眉心微皱，语气放重，说道：“刘掌柜，原本这是你家事，我不应该多管。但是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前提是你要把二崽子当儿子看。你天天赶二崽子去打猎，还非得打到老虎，打不到就不让他回家，卖了猎物换了钱呢，你给他花了？你都拿去输得干净了，输了钱就拿儿子出气，你说你有资格当人家爹吗？”
刘掌柜苍白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但笑容有些勉强，点着头，有气无力㊣(7)地呢喃着：“骂得有理，骂得有理。”
辰伟摇了摇头，转身望向蹲在地上的二崽子。他抬头看了辰伟一眼，又抬头看了爹爹一样，然后挠挠头对着趴在脚边的黑崽子傻笑。
“我给你们张罗晚饭去。”刘掌柜拐着腿走入厨房。
辰伟看着他枯干的背影，突然有些愧疚自己刚才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刘掌柜，我应该要在这里住几天，不知方不方便？”辰伟问道。
“方便方便。”刘掌柜在厨房门转过身笑道。
“这点钱你收下吧。”辰伟说道。
刘掌柜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过钱。
……
吃完饭，刘掌柜拿着长烟管翘着二郎腿，坐在角落抽着烟，那双干瘪瘪的眼睛看着窗外的黑夜大山，见到辰伟看过来，就连忙放下脚笑着点头。
辰伟也点了点头，走出门外。
大山的空气就是好，晚风缓缓吹来，夹着潮湿的草泥土味道。
辰伟走到在门边坐着的二崽子身边，那黑崽子趴在他身边，舔着二崽子的脚。
辰伟抬头望了眼远方，夜幕下，奇峰怪岩，隐隐带了一丝狰狞。
“二崽子，你恨你爹吗？”
“不恨。”
“为什么？”
二崽子挠了挠头，似乎想不出来，良久后，长了张嘴，有些犹豫，最后说道：
“俺没有娘，只有爹。”
辰伟身躯一颤，沉默了。
夜幕，大山，一片空寂，只有小店的油灯孤零零地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