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飞越——异域纵横记（新）

第九十八回：征夫暂卸铁锁甲，童稚漫传金吾词（上）

正当众女奋不顾身游到赵矜遇险地点附近，入水的寒意正好差不多被激烈运动抵消之时，赵矜忽然迅速上浮，猛一仰头，露出水面，一阵大口喘气，然后叫道：“憋不住了！再说，溺毙以后的尸体上浮，我也学不来！”

众女先是一番惊喜，然后便是一阵好气。不过事已至此，都已经下水了，无可奈何。由于泉源带有地热，其实湖水温度比想象中的要暖和一些。当初新城的选址就是在地下水丰富的地方，城中涌泉十余处，皆带微温。

赵矜指着身穿三点式的苎玉香，咧开了嘴。众女都以为他要大笑，但赵矜没有笑出声，过了一会儿，想了想，笑容反而消失，只叹了一口气：“唉！我不笑你们，你们也别怪我。这样做其实不好，算我没有考虑周到。事实上，任何太过领先于同时代人们认知的变革，都不会成功，就象王安石变法一样。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把你们赚下了水，也算出了口气，哈！”

就这样，三点式泳装便不了了之，也不强迫实在没有游泳观念的女人下水了。皇帝改变得如此干脆，倒是出乎所有妃嫔宫女的意料。其实是因为赵矜再次领悟到：改变，必须是自然地、缓慢地。

散会之后，先回卓琳雅宾娜的寝宫。苎玉香、朝慕依拉、维尤伊亦来取衣服。看过她们穿三点式之后，再穿回各自的特色服装，又觉得各有娇俏之处。其实女人的妩媚与服装没有必然的关系，所谓性感，也不是非要暴露才行。

卓琳雅宾娜去年册妃时年方十三，当时是为了让俄族中才能出众而且正直勇敢的别司丘耶尔赫夫彻底安心，故此在诸多俄女之中选纳卓琳雅宾娜为妃。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有跟她圆房。赵矜比较恪守现代理念，认为少女过早成为女人的话，对健康不利。

虽未圆房，颇是亲昵。赵矜将娇小的卓琳雅宾娜抱在膝上，面对三妃，先念别司丘耶尔赫夫的奏章给她们听。别司丘耶尔赫夫与鹿裔二将在彻底平定顿巴斯之后，各有表章传来。

奏章中叙述了平定顿巴斯与擒拿巴甫赫谛夫、切瓦洛夫的经过。战役打得干脆利落，丧失斗志的顿巴斯军兵败如山倒，别司丘耶尔赫夫与鹿裔两部损失很小便获得了最圆满的成功，不仅“二贼”（别司丘耶尔赫夫语）未能逃窜，顿巴斯贵族逃出境外的也为数极少。奏章中，还请求皇帝批准，将“二贼”斩于顿涅茨克，以肃军民之心。

卓琳雅宾娜晃荡着双脚，叫道：“该杀！该杀！”

赵矜却在心底想：“残酷的乱世啊……成王败寇！计策其实是我们设定的，中了计的巴甫赫谛夫却成了‘贼’。不过还好，虽然曲折，我们的计策最终成功，而且道义上不亏，国际声誉不至于受到影响。相比后世‘殖民帝国主义’的大英帝国和‘民主帝国主义’的美利坚合众国，我们的手段哪里值得一提！巴甫赫谛夫如果死而有怨，也只能怨他自己缺乏能力而又不识时务。对我们来说，运用手段是必须的，中国后世历朝受了理学的影响，思想僵化，反被别人耍手段相欺！可不能象它们一样！早在春秋战国之时，其实那时候的军政外交策略便是何等出色！要学也得学那时候的能人智士。”

维尤伊见赵矜沉吟不语，忙道：“该杀！不过要押到斡州去杀！”

赵矜笑笑，抚摸一下维尤伊的脸颊：“你也还小，不懂。可以在顿涅茨克将切瓦洛夫正法，以作背叛我朝之榜样。但是巴甫赫谛夫好歹是一国之君，杀不得。”

维尤伊一撇嘴：“曼西塔里科沙夫还不是一国之君？斩了他之后，首级传到斡州，我们那边各寨的人都叫好呢！王师每打一场胜仗，大家都欢喜。这次要是押个大公到斡州斩首——”

赵矜笑着打断道：“——大家就更加高兴，对不对？可是情况不同。曼西塔里科沙夫杀害了鹿祥将军，这个罪过不可饶恕，斩了他大有立威之效。巴甫赫谛夫虽然也曾经在曼西塔里科沙夫、屠涅格尔瑞索夫围攻明州之时进犯连州，而且后来被我国饶恕之后贼心不死，趁着海都、伊儿利两边伐我之时再图反攻……”

维尤伊叫道：“这些罪恶也够斩首的了！”

赵矜微笑，耐心开导道：“但是，更好的处置方法，是交给拜占庭皇帝处置。拜占庭皇帝身兼东正教廷大牧首，足以审判并处置他！”

维尤伊还有疑问：“那么，如果拜占庭皇帝不杀他，将他放走，岂不是前功尽弃？”

赵矜大笑道：“哪里！哪里至于前功尽弃！如果他大有才能，才可以叫做‘纵虎归山’。可他不过是个没有主见、只会听人唆使的糊涂蛋儿，就算放走他也没有丝毫损失！”

讲解完，赵矜又继续念奏章，原来，别司丘耶尔赫夫对于赵矜要封他为伯之事十分惶恐，绝不敢当，还数说自己以前曾经跟汉军作战的罪恶，尤其对于使得驸马萧銎受伤、又与皇帝白刃交手这两件事，连连忏悔。

三妃听着，都不言语，卓琳雅宾娜也不摇晃了，回头搂赵矜的脖子：“饶了爸爸，好吗？”

赵矜笑道：“我什么时候要治他的罪了？现在不是正要进封伯爵吗？其实，刚逮到你爸爸关进监狱之时，就是萧銎和李荼向我求情，说是人才难得，切切不要处斩。总之，既往不咎，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他这次上表还这样说，简直不把我国君放眼里嘛！哼，明日我便驳回此议，让他爽快受了伯爵之封，勿要再多啰唆。”

三妃齐声叫好，卓琳雅宾娜亦笑。

赵矜又讲了一件相关的事：“你们知道吗？身为君王，就是要宽怀待人，这样才能使天下归心。中华历史上三国之时，魏太祖曹操先前与张绣作战，连长子和侄儿都被打死了，但后来张绣归顺，曹操照样封他爵位。相比之下，我为什么要记恨别司丘耶尔赫夫呢？现在他是国丈，更不必疑心，我非常信赖他，还要让他继续领兵，更加重用。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想法，也是朝廷的政策。先前房简之劝服迭里弥史、仆里牙敦二人，正是以我朝的宽宏大度、不计前嫌打动了他们。迭里弥史还罢了，仆里牙敦是蒙古人，先前还以为我国跟蒙古人有很大仇恨，想要去投奔元朝。但一来路途遥远，他们很难去投元朝；二来正好有机会投奔我朝；三来，他们两个也读些书，知道曹操的故事，又听房简之说了别司丘耶尔赫夫国丈之事，于是终于下定决心，投奔到我们这边来了。我也就坦诚相待，告诉他们我们是民族平等的国家，不划分等级，不搞歧视。历史上，唐朝与羌族、突厥族打仗，但是唐朝名将中却多有羌人、突厥人。在我国，汉人、苗人、羌人、氐人、契丹人、女真人、党项人、朝鲜人……历史上哪能没有冲突？天地就这么大，人总是要生存、要发展的嘛！要生存、要发展，就总有矛盾的嘛！但是，既然在我国，就要为着一个平定乱世、使重重苦难之中的各族百姓得以安生的目标，共同奋斗！”

说着，赵矜加重语气，感叹道：“刚开始时，我们的军队战斗本领低劣，装备也不怎么办。但是，这些都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技能不足可以练，装备更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意志！为此，我们才能以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巩固了国家基础，向着进军中原的长远梦想稳步前进！”

众妃纷纷点头，尽管还不一定理解。

赵矜的心中，此时又想到：“历史上，清朝与日本曾经几乎同时向德国派出一批留学生。清朝所派的留学生，学的是枪炮军舰等各项技术；当时的日本国力还远逊于清朝，没有能力往各方面都派留学生，于是他们的留学生专攻的便是哲学思想。清朝只看到了德国先进的武器装备，日本却看到了德国盛产哲人。当时的德皇在日记中写道：‘二十年之后，中日若战，日本将取得胜利’。后来果如其言！精神面貌上的转变，将导致社会全面的转变，还用得着愁什么技术、什么装备吗？现在有些官员曾见识过元军、海都军火炮的厉害，便建议我将科研实力集中于火炮研制。殊不知，这样其实是走上了清朝的老路。火炮自然要发展，过往一年中为了铸炮和试射已经先后牺牲了我所器重的二十余名巧匠，这是国家绝密，对一般官员都不能泄露。技术进步是多么复杂的事，短短时间内很难有突破性进展。我们国家初建，该致力的方向还很多，哪能集中精力造火炮！以往短短时间内的成果，有了铁甲与强弩，暂时已经不落后于人了；今年的重点，该是经济建设，以及继续焕发国民精神——那是国家兴亡的最关键因素！史上英国、法国、德国、俄国、日本、美国……哪个国家的崛起不是这样？只看表面，以为它们的崛起是技术进步所决定，那眼光就恰如清朝君臣了。清军入关，明军火枪火炮难敌；美国独立战争时，装备与训练水平低劣、唯有意志坚强的殖民地民兵打败了大英帝国的正规军；日俄战争时，装备与人数皆居劣势、唯有斗志胜于对方的日军大败强敌。况且现在只是1280年，我国的劣势绝不在于技术，优势也不应在于技术，技术的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还有更根本、更有价值的事情要做！”

众妃见赵矜又陷入沉思，都跟着愣愣地，等着听他再讲什么话。只见赵矜严肃的神情忽然改变，却对卓琳雅宾娜笑道：“现在要听话，别跟人打麻将了哦！到你十八岁生日之时，我送你一副陶瓷麻将。”

陶瓷麻将？卓琳雅宾娜还未开口，维尤伊先凑过来，叫道：“要玉的！玉的好！”

赵矜一伸手便揪住维尤伊的鼻子，拧得让她求饶，这才解释道：“不要小看陶瓷！好的陶瓷价值不下于美玉！我们的工匠中颇有制作工艺品出身的，陶瓷和琉璃将是我国今后的经济支柱之一，去年已经打好基础，今年就要大发展！我已经派人充分勘探了全国各地，决定陶瓷业中心设在塔州，琉璃业中心就在安汉。虽然由于土质关系，我国的产品可能无法媲美洛阳唐三彩、临安官窟瓷，不过，就近生产以供应欧亚，却是占了地理优势！‘塔州瓷’一定会名扬天下的！”

众妃这才明白，一齐拍手叫好。

元朝时兴起景德镇瓷，畅销西亚与欧洲；而炎汉更赶在之前搞出了塔州瓷，先行占领市场，以陶瓷赚取大量财富，又以琉璃业遏制南欧玻璃业的发展，悄悄地对未来有可能在海上与炎汉争霸的意大利诸邦尤其是威尼斯进行经济抗争。玻璃业之兴起正好从这个时代开始，威尼斯人改进了玻璃生产技术，使得威尼斯玻璃取代了拥有千年历史的拜占庭玻璃，畅销欧洲，到十五世纪时发展到顶峰。炎汉要在经济战线上制约未来的潜在对手，便要趁对方尚未充分发展之时进行争夺。虽然很遗憾，炎汉并未掌握玻璃技术，但却有非常成熟的琉璃技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挤占玻璃的市场。见识过了炎汉生产的琉璃样品之精美，连东正教、天主教的教士都叹为观止，教堂之内开始采用色彩更美丽、光泽更柔和的安汉琉璃作为镶嵌画材料，竟然盖过了玻璃镶嵌画之风。不久的将来，安汉琉璃、塔州陶瓷必将更加风行欧亚非，巨额财富源源不断涌入炎汉！

末了，赵矜又读了鹿裔的奏章。其中提及北地将领古卢腊牟退役之事。古卢腊牟以鹿裔部将的身份参与平定顿巴斯，在战斗中受伤坠马，又被敌军乱马踩踏，幸得战友相救而未死，不过身体多处骨折，伤愈之后已经不能继续征战了，只得退役。古卢腊牟是最早加入汉军的北地人，虽无显著功绩，却是勤勤恳恳，事无大小都争取亲力亲为。因此赵矜格外赞赏他，破格封以男爵之位以酬其劳，又赐予重赏让他养老。另外，古卢腊牟托鹿裔请求在自己退役之后让两个儿子继承父志，入伍从军。赵矜自然依允，并下令将古卢腊牟的故乡改名古县，以旌表其家族之忠勇。

维尤伊为古卢腊牟而骄傲。虽然北地民族众多，并不是同族，但炎汉将北地作为一个整区，至少也算是同乡吧！

天色已暗，一起吃了晚餐之后，赵矜要走。卓琳雅宾娜相留，赵矜笑道：“后年吧！”卓琳雅宾娜脸红，便不再说。

同回的路上，玉香问道：“主上去哪里？”

赵矜道：“去你姐姐那里。我们今夜要谈正事。”

玉香道：“我也要去！”

赵矜转头正色道：“不可以。”

（待续本回下）

版本：7.0、7.1

日期：2004-11-29、2005-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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