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闪电演奏的生日歌

北国的盛夏。

山城秦襄。

千万座山在这里突然收住了势头，变成了一马平川的平原，而平原和大山之间，坐落着一座城市。一半是山城，一半是平城的城市分为两个区，山城区和凭城区，在山城区和凭城区交会的地方，秦襄高中里灯火通明。

聒噪的蝉已经累了，换成了同样聒噪的青蛙抱怨个不停。

虽然空调在拼命的吹，但是路离的额头还是见汗了。

几十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角落里那五匹的空调抽风了都不管用。

更不要说今天的最高气温已经35度。

虽然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但是饱受荼毒的操场正拼命把那火毒排出，排毒的效率高于排毒养颜胶囊三个百分点。

云雀转头看了慕离一眼，抿嘴笑了一笑，拿起了扇子扇了起来。

其实，云雀一点都不热，不过她总是随身带着扇子，还不是折扇，而是看起来很有韵味的轻罗小扇，上面绣着两只并肩站在枝头的云雀。

第一次见到云雀的时候，路离大惊小怪地说：“云雀，你的扇子上，怎么绣了两只麻雀？”

云雀当时就恼了，差点用扇子把路离的脑袋拍进肚子里去。

然后路离又问，云雀，这么冷的天，你还拿着扇子干什么？

那时候，云雀白了他一眼，道：“没有了翅膀，云雀还叫云雀么？”

路离承认自己有听没有懂，那时候他刚刚转学来到这个学校，还不太了解云雀的性格。

而现在，他已经和云雀同桌了三个多月了，而天气也已经由微寒变成了炎热。

拿着扇子的云雀，笑起来就好像偷偷跑出深宫的公主，有点小得意的端庄。

她轻轻扇着扇子，路离额头的汗慢慢干了，她抿起的嘴角，笑容更深了。

路离转过头，对云雀笑了一笑，然后又低下头去。

看着路离专心解题的样子，云雀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着迷，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三个月前，刚刚看到路离的时候。

那时候的路离，穿着一身合身的耐克，黑白相间的运动服和短短的头发，趁上黑黑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小迷人。

当时，就有小女生开始叫：“哇，转学来了一个帅哥。”

他站在讲台上，说：“大家好，我叫做路离，曾用名离路，你们可以叫我离路，也可以叫我路离。”

然后，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首诗：

“路离，离路。

路离路，离路离。

路离路离路，离路离路离。

路离路离离离路，离路离路路路离。”

下面就有人大叫：“什么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坐在云雀前面的大朔就开始念：“哩噜噜哩噜哩噜哩噜哩……”

“没啥，我的手机铃声而已。”路离就笑了，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机，黑色的诺基亚5300,随便按了一个键，就响起了哩哩噜噜的铃声。

“才怪，这首诗一定有他的含义……”班上的优酸乳站起来叫道，然后他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解释起来：“这首诗很有《天净沙•秋思》的韵味我觉得应该这样解释。”

其实，优酸乳本来叫做酸儒，还有人叫他孔乙己。

不过，不可否认，这家伙的大作频频见报，而且还自己出了诗集，是班上名副其实的大才子。

他摇头晃脑，一字一字解释道：

“他是路离，他身边是一条离开的路。

路离在离开的道路上慢慢前进，而离路也就要离开我们。

到底是路离选择了走在离开的路上，还是离开的路让我们离开路离？

路离，路离啊，不要走上这条离别的道路，离开它吧。离开的路，离开的路啊，为什么要带走我们的路离……”

当时云雀被他离路离路的逗笑了，路离走下来的时候，云雀说：“路离，你的名字真的有这么多的含义吗？”

“当然没有，只是我爸爸姓路，我妈妈姓离而已，有时候我喜欢母姓，有时候喜欢父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云雀就抿嘴笑：“你一定有很好的父母，我爸爸可不允许我跟父姓。”

那时候，云雀发现路离的表情似乎不那么好了，所以转移了话题。

云雀一直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这点不用其他人来证明，只要看她的成绩就好了。

连续好多次，她都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那个，在高中，这点其实是很难的。

就好像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埋头苦思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自己面前的试卷。

“呼……”路离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他也完成了。

路离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经历过大考，但是几次小考，他的各科成绩从来没有低于前三名过。

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下课铃响了，在讲台上的老师拍了拍手，道：“好了，大家都交卷吧……”

这个时候，路离站起来，道：“老师，云雀她不舒服，我送她回家去。”

云雀的面孔一瞬间变得通红，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不过她看到路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只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对不起，老师，我……”

这点上，女生比男生要有优势，因为女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男老师看看云雀，再看看路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去吧。”

好学生是有无数的特权的。

路离点点头，道：“谢谢老师，我送她回家之后立刻回来。”

“还回来做什么，那时候都该放学了吧。”老师大度地挥挥手，顺水推舟。

路离“携着”云雀走出去的时候，大朔偷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路离也对他笑笑，然后和云雀快速跑了出去。

“路离，你干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跑出了教学楼，云雀带点埋怨地说，“你想要逃课干嘛拉上我。”

“嘿嘿，因为今天我是为了你逃课啊！”路离嘿嘿笑道，“来，跟我来。”

路离从角落里拉出来一架单车，让云雀坐在自己的后座上，说一句：“坐稳了！”

然后一阵猛蹬。

在出校门的时候，甚至连保安都只看到了一道影子，他们就已经闯出了校门了。

路离一个人住在平城区，秦襄是一个小城，还有许多的平房，路离住的那院子就是其中之一，打开了黑漆漆的木门，路离对云雀道：“你等一下，灯坏了，我进去拿手电。”

云雀小心地点点头，周围有点黑。

云雀看着路离摸索着走了进去，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四周突然亮了起来，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咝咝的声音。

云雀抬起头，那一瞬间，云雀的眼睛差点瞪了出来。

闪电，无数的闪电在院子里闪耀，而路离，就站在这无尽的闪电之中，电火花落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毫发无伤。

云雀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路离却对他摇了摇手臂，示意她不要过来。

然后，路离的手提了起来，音乐突然响起。

那是用闪电弹奏的音乐，叮叮咚咚叮叮。

和着这样的声音，路离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啪……啪……啪……”蓝色的电弧在空中蹿动，电火花扫过了他面前的一个黑漆漆的物体，然后一根根蜡烛被点燃。

十六根蜡烛完全被点燃之后，生日歌也刚刚演奏完第一遍。

然后，路离的右手也抬了起来，他身边的闪电突然开始旋转起来，电火花在路离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就好像是缩小了无数倍的雷暴天气，然后更多的啪啪声响起来，无无数的蜡烛被点燃，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云雀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

面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泪水，但是她却不想滴下。

“云雀……”路离道，“我一直想要跟你说，我喜欢你。”

“仅仅是喜欢吗？”云雀的面色绯红，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我……我爱你。”路离的脸也红了。

“不要那么轻易说爱……”云雀却不满意了。

路离只是微笑，他躬身道：“云雀，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在路离躬身的瞬间，周围的闪电突然停歇，院落里归于沉寂，没有风的院子里，几百只蜡烛默默地燃烧，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心。

在这大大的心形中，十六根蜡烛排成了一个小小的心。

云雀怎么能够说不喜欢？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心中连连骂着傻瓜，泪水却已经无法止住。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连续好多天，路离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睡觉了，就算是今天晚上考试的时候，他也睡了小半节，差点就完不成试卷。

原来，他是为了准备这个。

云雀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她哭得唏哩哗啦的。

本来打算说的话，却再也无法说出口，只能化为心中的一声低叹。

今晚，至少今晚，就高高兴兴地过吧。

第二章：诡异的城市

路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来的时候，还想着要怎么和云雀打招呼，但是到了这里之后，他却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云雀呢？”路离问那不认识的女生。

“我就是云雀啊。”那女生说，“路离，你不认识我了。”

路离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女生确实和云雀很相似，或者说，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不是云雀。

她拿着云雀的扇子，却没有云雀的笑容，她读书的时候，也不像云雀那般皱着眉。

路离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值日表和上面的名字告诉路离，他没有走错教室。

但是，云雀不见了，变成了其他的人。

就好像同样一个躯壳，突然换了一个灵魂。

“路离，你怎么了，还不坐下，你今天来晚了哦！”“云雀”笑了，“看你傻傻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饿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饭。”

她似乎是云雀，但是却只是三个月前的云雀，而不是现在的云雀。

路离下意识的四下打量，然后，他看到了身后大威的眼神带点陌生和威胁。

大威是班上学习最差的学生，他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神经方面的病症，他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其中甚至也包括昨天学习的各种知识。

据说，为了来学校上学，他家里给学校捐了不下一百万。

“大威，你还记得我吗？”路离一掌拍在了大威的头上，大威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呲牙咧嘴，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带点威胁的吼声，似乎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猛虎。

惹大威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大威不但是整个班上最高最壮的学生，更是最有野性的一个，经常有人会被身高两米的大威直接丢出去——那一百万大多是为了能够让学校压下大威惹的那些祸事，连医疗费都不够。

“我是路离，大威。”路离道。

这句话好像是有魔力，大威喉咙中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已经伸出的蒲扇大小的手掌也慢慢停了下来。

“路离？”大威呼噜呼噜地说，“我……我记得你，路离……”

“大威，坐下。”路离又拍了拍大威的头，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侮辱的动作，但是大威却还是慢慢坐了下来。

大威的同桌被吓得面无人色，慕离的目光扫在了他的身上，他是整个班级里最小胆的一个，小胆到被安排在大威的身边都不敢去和老师抗议。

路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自己内心的莫名悸动，大威也不是大威了……虽然大威似乎每天都会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路离却能够感觉到，这个周期实际上是一个星期左右。

至少，这一个星期内，大威是记得某些人和事情的，而不是全然忘却。

路离用了很大的精力，才让大威记住了自己——就算是一个星期之后也记得自己，至少他记得自己的名字。

其实很简单，路离建议大威每天写日记，然后第二天看一看自己前一天的日记。

真正困难的是，如何让大威每天写日记——大威绝对不是喜欢写日记的人。

大威发生什么变化很正常，但是云雀……路离觉得很诡异。

路离的目光扫过了自己身边的人，他们都一脸诧异地看着路离。

不是，不是，不是！

路离似乎要从这些人中找到云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朔的脸上。

并不是他从大朔的身体中找到了云雀的灵魂，而是他发现大朔的眼神依然熟悉。

大朔依然是大朔。

还没有改变。

“大朔，你跟我来一下。”路离不由分说地拉着大朔跑出了教室。

大朔是个小胖子，一米六的身高，同样一百六的体重，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很没有脾气的样子。

拉着大朔狂奔到了操场上，胖胖的大朔竟然面不红气不喘。

路离停下来，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大朔，想要从他的面上发现什么。

“路离，你怎么了？你今天早上很奇怪。”大朔道。

“我不奇怪。”路离道，“如果你昨天晚上刚刚对一个人表白，今天早上起来，却发现她不见了，你会怎么想？”

大朔大吃一惊：“你对云雀表白了？”

路离不说话，他死死的盯着大朔。

大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害怕其他人听到一般。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路离狠狠道，“如果你不告诉我，别怪我不顾朋友的情谊！”

“别逼我，路离，我把你当作朋友看，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大朔摇摇头，道：“我只能说这么多，不然不只是我，你也会有危险。”

“这么说，你也知道，现在的云雀不是之前的云雀了？”路离死死盯着大朔，没有一丝放弃的意思。

“我说了，别逼我，路离，我不想杀你。”大朔淡然说出来的话，却让路离心中有些吃惊。

不过他却冷冷地笑了：“你能够杀了我才算吧！如果你不说，说不定我会杀了你！”

“你不是我的对手。”大朔摇头道，“我奉劝你不要尝试。”

但是，他说晚了。

路离是一个不碰壁就不会罢休的人。

甚至碰了壁也不会罢休。

他一拳打向了大朔的胸口，大朔的身体如同虚影一般消失在了他的面前，然后路离就感觉到有一双铁钳一般的手臂从后面钳制住了他的肩膀。

“听我说，路离。你还是离开这里吧，秦襄城不是普通人应该生存的城市。”大朔低声道，“忘了关于云雀的事情，最好也忘记我，忘记大威，忘记其他所有人。”

“不可能！”路离恨恨道，“放开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大朔放开了他的肩膀，刚想说什么，却被路离狠狠一拳打在了面上。

他的脸上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路离，听我最后一句忠告，不要尝试用你背后的力量来调查我们。”大朔道，“你的背景我也大约知道一些，但是那样还不够……还有，从下节课开始，千万不要提起这件事情，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朔拍了拍路离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他离开的方向并不是教室的方向。

走了十多步，大朔转过身来，对路离道：“对不起，路离，再见。”

上课铃响起来的时候，路离看到大朔走了进来，他想要对大朔说声对不起，他不该打他，但是在张开嘴巴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开口。

大朔的眼神也变了。

大朔也已经不是大朔。

路离低下头，没有说话。

旁边云雀轻声说：“路离，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不好。”

路离面无表情，抬头看向了讲台，今天果然又换了老师。

“云雀，你还记得吗？”路离问云雀。

“什么？”云雀问道。

“昨天晚上，我曾经说过，要给你建一座云上的城市。”路离道，“因为，你说云雀是住在云上的。”

“哦……”云雀带点掩饰的笑着。

路离笑了。

笑得很冷。

第三章：

之前中午从来不回家的路离，三个月来第一次在中午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只是自己住的房子。

昨天晚上的蜡烛只剩下了凌乱的烛泪，神秘的闪电也变成了满地丑陋的装置。

大大小小的特斯拉线圈和简单的控制装置构成了昨天那神秘的奇景，但是剥取那神秘的面纱之后，剩下的东西，竟然如此的丑陋。

路离想到自己为了这些东西所耗费的精力，而那让自己如此辛苦的人，此时却已经芳踪杳杳。

“谁？”路离突然侧头，一个中年人静静站在院子的左侧。

“卢叔叔，你怎么来了。”路离的表情很平静。

“我得到信息昨天晚上这里用电量突然增大，所以就来了。”说得轻描淡写，“小离，你答应过你不会再玩这种危险的东西了。”

“我答应谁了？”路离问道。

“你的父亲。”中年人并了并脚跟，站得笔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答应我的事情也没有做到。”路离道，“这只是一个协议而已，并不是承诺。”

中年人没有接话，他低头道：“小离，回去吧。”

“我还有事情做。”路离道，“来了就先别走了，我做饭。”

中年人的眼睛差点凸出来。

“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可能不学会做饭。”路离瞪了他一眼，第一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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