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琉璃白，透明着尘埃，这扇窗户之下，是从希尔顿酒店二十五楼亚总统套房看下去的路海市建筑群，广阔的路海市风箱般的建筑群间，阳光照射上不同位面的大楼天台，而投落的阴影，却指向同一个方向。

在这扇落地窗面前，站着一个身披土黄色僧袍，身体颀长，负手而立的僧人，他的脸面就如同面前落地窗的雪白一般，宛如西伯利亚绵延海面的冰川，即便是全球温室效应之后，也不会有半分肉眼可见的溶解。

“现在大林寺都改制服了，大家都西装革履文明人的形象了，怎么戒嗔师叔你还是穿着这一身僧袍啊？”李三思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看着立于落地窗面前的僧人，开口打破双方从开始就有的沉默气氛。

具体的说来，李三思从北海道那个咖啡馆来自日本小岛的刺杀组织花组会的围追堵截之下，走了几个街区摆脱了追踪者之后，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里，就看到了负手站在玻璃窗前的戒嗔。

知道这件事情大林寺一定有份参与，然而奇怪的是自从李三思进门之后，就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说话理由，而戒嗔给人的感觉相当不好也就在这里，无论你多么的满腔热诚或者多么希望和人交流，只要他在你面前一站，于是所有的话就像被戳破了的水袋一样，悄无声息的从心脏某个漏出口一分不流的哗哗流走，留下一个干焉的皮袋，剩下的也就只有干瘪瘪的沉默。

戒嗔似乎晒够了太阳，转过身来，看着李三思，有些不想要开口的回应道，“因为这一身，舒服。要是在大林寺，自然是要换的。”

“噢。”李三思似乎明白的靠在沙发上，头仰起来，阳光斜着爬上他的面容，照射出一张干净的脸，“今天的事情，哪一个部门会负责？”

戒嗔顿了顿，身体在暖洋洋的日光下，缓慢的踱步到沙发面前，然后在李三思的身边坐了下来，戒嗔身上有僧袍被阳光透晒过的味道，平时闻起来会很舒服，只是现在有些让李三思颇不感冒。

“那是我们安排的。”

就知道是这样！戒嗔你是不是总会和我过不去？李三思忍住一丝火气，死里逃生之后，在戒嗔这种态度之下，就算是再平和的人，也会有不小的火气。

戒嗔坐在李三思的旁边，不过却还是挺直了腰杆，然后淡然说道，“这是上面通过了的方案，前山田花组会在日本国内是一个很悠久的忍者集团，这个集团在明治维新时期，就是保皇派的一族，一直以来，都在为日本皇室工作，担任各种对大臣的监视和刺杀工作，忍者你应该知道，在日本战国时期，忍者从来都是各个大名之间的间谍组织，从事暗杀刺探工作，前山田花组会，就是天皇的忍者集团，他们历史悠久，很能忍耐，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是很难缠的一个刺客组织，因为并不在国际上公开，所以很为低调，只有很少的证据证明这个组织的确存在，他们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李三思“哦”了一声，表示了解，同时心里面对这个日本国天皇的直系忍者集团，潜入自己国内想干什么，产生了疑问。

戒嗔站起来，负手走向落地窗，望着下方的路海市，对李三思继续说，“路海市，并不像我们所想像的那么简单，很可能，这个地方，已经处于了被境外间谍组织控制的无政府状态，这里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每年的官员也都克勤克劳，努力提高着城市的国民生产总值和中央下达的任务，”戒嗔微笑着转过头来，“只是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和别人联系着什么，只是你永远不知道是哪些人心怀异胎，暗地里蠢蠢欲动。”

李三思皱了皱眉头，“那么，大林寺怎么会发现这些线索的？”

戒嗔咧开嘴，“李三思，外表之下，路海市人民安定，治安良好，然而你别忘记了，任何一个重型现代化城市，都有着不可避免的阴暗面，拥有着流氓，黑社会，亦或者暗中支持着的富商和官员，幕后黑手，这些，我们都是允许他们存在的，就如同疾病一样，不可能被完全消灭，我们只能任由他们存在，不过我们会采取手段，将他们控制到一定的限度，不会打压于无，人类没有疾病，也就不可能有强大的免疫力，然而太过于强大的疾病，也必将使得人类灭亡，所以疾病的存在是合理的，有些疾病，也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健康的晴雨表。”

“那么，你的意思是...”

“不错，我们注意到这里的原因，正是因为这里太过于干净了。”戒嗔双目精芒毕露，“全国88个大型城市，哪一个不是藏污纳垢，拥有着诸多的社会和人文的问题，从机密卷宗之中，我们很清楚任何一个地区和城市其内部的黑白关系脉络，当然，这不是我们对外情报理事局所管理的事情，只是，如果这其中涉及到境外组织的事情，就不得不让我们出面了。”

“国内港口型首屈一指的重型城市路海市，他的底面太干净，近十年以来，没有一桩谈得上大案的贪污，没有黑社会，没有势利团伙，没有经济犯罪，没有走私，这是怎么回事？是路海市太干净，人人都安居乐业，还是我们得到的，并非实情，并非实报？还是有更高层次的规则横行于这个城市之中，让这些东西都以一个潜匿的渠道在明禁暗申，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着？”

“恐怕是后者居多。”李三思头一次对戒嗔表示赞同。

“正是如此，这也是我们所担心的。”戒嗔说道，“这个城市，根据我们一年来的调查，路海市实际上是一个各方势力集会的黑色地带，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诸多国际上的军阀和间谍组织，竟然在过去的一年中，都或多或少的各方势力人群以各种身份和理由来到这里，然后又匆匆离去，让人惊异的是竟然没人捅出一个篓子，且若不是我们大林寺，还指不定从如此细微的破绽中，察觉到如此重大的事件。按照过去的经验，一个几乎沦为无数境外间谍组织菜市场般来去自如的城市，其内部也充满着让国家和警方担忧的各种犯罪问题，实际上路海市风平浪静，并无任何波涛。”

戒嗔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而我们真正担忧的，便是国内最大的军工企业之一的飞腾集团，正是位于这个城市，如果有境外组织窥觊着这里，那么我可以很明确的答复，飞腾集团就是他们眼里的肥肉！如果这座城市真有问题，那么这个问题的核心，便是TDA，飞腾集团。”

李三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起来，“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操作这个城市，那么他们想从这个城市里获取些什么？得到些什么？”

“大件事物的动作，只怕瞒不过我们的眼睛，”戒嗔哼了一声，“大林寺担心的，是飞腾集团这个国家军工企业的各种技术资料和有关的国家机密，将被泄露出去，实际上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努力避免的，而国安部门也有人在集团公司里面，只是在不久之前，这个关键人物在跟踪飞腾集团一批出口的CASE途中，被发现死在埃及的一家酒店之中，场面惨烈，我们才意识到出了严峻的问题。”

李三思嘴巴惊讶的隙开，“所以，大林寺就出动了？”

“不。”戒嗔摇了摇头，右手伸出，手指越过横溢面前空间的阳光，指向李三思，“是轮到你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