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 陈阿鼠道：“这也是水西文字。”

周清尧低头请示了老大，回头对关北海他们道：“你们有认识水西文字的人吗？”

考古队的人此刻都站在那三口缸前，这番宏伟奇景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窘境，被堂皇的大殿深深吸引。尤其是那三口缸，考古队在缸右下角找到一行刻的汉字：明洪武十二年景德镇。更证实这墓是明代修建。

但是看着那群贪婪的盗墓贼，考古工作人员脸上都写满了悲哀，因为地宫大门一旦打开，密闭空间被打破，若得不到专业保护，许多珍贵的古董会很快氧化锈蚀。

关北海遥望着那些扎堆在宝箱旁的盗墓贼，无声地冷笑。他道：“你们有什么必要知道文字的意思呢？反正只是为了偷东西。”

大殿后坡度抬高，放箱子的地方离地面有七八级台阶，周清尧从高处俯视关北海，那人眼中对自己的恨意和怒气，即使表情还如此淡漠，还是一分都不曾减少。周清尧心中莫名特别烦躁。

“万一是里面是机关，我们不小心打开了，你们也想一起陪葬么？”

关北海转身道：“杨博士，跟我来。”

杨琳对暗金门还带着恐惧，缩在关北海身后上了台阶。关北海先是凶狠地瞪走了陈阿鼠，这才把杨琳引华丽的宝箱前。那铜质的封条是褐色的，上面刻了有两行水西文字。杨琳辨认了一会儿，道：“这箱子不能打开。”

“为什么？”

杨琳本来对他们就很反感，语气不善道：“因为上面说‘盗我陵墓的贼都会被护墓神兽吃掉。’”

其他盗墓贼都哈哈大笑起来。关北海连忙护着杨琳回去，路上小声道：“真是那意思？”

杨琳道：“上面是南诏王碑文上的【博基卡】，代表一半是地狱一半是神灵的生物。我就翻译成护墓神兽了，吓吓他们，哼！”

众人却不信什么神兽的谣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铜皮扯掉，用斧头砍开了箱锁，强行把箱子打开。一阵沉闷的空气声响之后，箱子中的物体终于露出来了。

他们看得眼睛都值了。箱中放满了成串的珍珠项链、玉石首饰，黄金面具，还有大块的玛瑙石，成堆的璎珞宝串，镶嵌华美的簪子，甚至有金灿灿的凤冠。俱是盛装的珍宝首饰，金碧辉煌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众人都是眼睛发直了，盯着箱子里成堆的宝贝。都不知道该捡什么。

在珍贵的饰品下面，还有厚厚几层锦缎，由于密封完好，丝线颜色未掉，图案华美，做工精细。饶是盗墓贼不懂，也被那惊人的细腻触感与美丽的色泽征服，更激发了他们的好奇心，锦缎从腰封里一匹匹扯出来，越铺在下面的就越精美，想知道最下面到底是什么，先前扯出来的被丢到台阶上，像是晚霞铺了一地。考古工作人员看到，心痛得都要碎了。

“百子嬉戏图……福禄全寿图……描金百蝶……经纬扁针！一件要绣十年啊！”杨琳坐在台阶边翻看织锦，眼泪一串串地掉，这些锦缎就算用专业技术也很难保存。她下意识看向关北海，只有这个永远不会失去冷静的男人，是他们软弱时的主心骨。可是杨琳从未见过那样的关北海：他嘴唇发白，怒火似乎不受控制地在身上燃烧，似乎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看着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一样，指甲逐渐收紧……

“教授。”杨琳忧心地拉拉他的衣角：“你，还好吧？”

关北海浑身的怒火消退下去，他抚着头疲惫道：“没事。”随即茫然地看向台阶上还在挖箱子的盗墓贼，麻木的表情仿佛冰冷的外壳，把痛楚深深埋在心中。

“天哪！”压箱底的东西终于抽了出来，展开竟然是一件帝王衮服！

衮服是帝王祭天拜祖、举行大典时才穿的服饰，这件衮服是黑色的，上面金线缭绕，有十几团龙云，上面吉祥图案数不胜数，粗略看去就有流云、海崖、蝙蝠、花鸟鱼虫，更不要说著名的十二纹章，象征帝王权柄天下。整件衮服大气富丽，简直是稀世珍宝。要是流传出去，不知要引起多大的震动。

关北海和杨琳对望，都意识到问题大了。

刚才的织锦还可以说是南疆从中原购进或重金请人织，可是这种典型的帝王衮服，那得是皇帝的墓葬里才会有啊。

要说是其他少数民族政权的首领之墓，不可能用中原皇帝的制式。明朝所有皇帝的墓都有记载，难道是水西的宣抚使，搞件龙袍死后陪葬？就不怕诛九族么？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一点是：一般只有在墓主棺椁里才会放置最珍贵的陪葬品，可是还没到后殿，只是前殿的一个箱子，就出现了帝王冠冕，那墓主人还有什么更珍贵的东西陪葬？难道比皇帝还高贵？

在一片喧嚣间，周清尧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自从打开箱子后，他就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暗处看着他们一样。不过看暗金门的把宝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出什么事，也就稍微松了口气。

忽然间一阵阴风刮进地宫，噗地一下就把三盏瓷缸里的油灯给吹熄了。他们之前都关了手电筒，突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地宫的地面在黑暗中震了一下，随着轮轴嘎子嘎吱的巨声响起，本来勒住地宫大门的绳子啪啪两声断了，百年的轮轴还在起作用，地宫大门竟然自动缓缓在闭合。但是绳子是什么弄断的？

黑暗中什么都不清，却有一股浓重的腥臊味顺风飘了过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开电筒照明，手电筒光束集中，像探照灯在地宫中交织，但是地宫实在太大，根本照不全。

周清尧只觉得眼一花，光束扫到一片巨大阴影，忽然又不见了，那股味道浓烈，众人不是傻子，都明白有不得了的东西出现了，但是根本找不到的感觉实在要把人逼疯。

忽然间腥臊味浓得要把人熏昏，巨大的风伴随着薄膜鼓动的声音在耳边刮过，暗金门一个手下“啊”地惨叫一声，他站的地方正好是箱子旁的高地，离众人最远。他的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人却凭空消失了。

众人都脸色惨白，只听得地宫顶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回响，不到两分钟，噼里啪啦的东西就接二连三地掉下地面。

空中弥漫着血腥味，有人头顶落下濡湿的液体，沾到嘴里有铁锈味。关北海弯下腰，手中电筒照亮了落地的零散带血皮肉。

头顶阴影中，机械冰冷的铁链声哗啦起，仿佛一个庞然大物被拴在上面，兴奋难耐地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