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作者:苏氏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732

府衙外,人声嘈杂,一条栅栏将人拦在了门外。开 心 文 学

里堂内,左右衙役持棒而立,一脸肃然。正中央站着的女子,绯色飘逸的衣裙,明艳动人。此刻微微敛着眸子,神情一派清冷。

婳儿看到林九娘的时候一愣,扯了扯龙明的袖子,低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凶手?”

“是啊,为了逮她,我们兄弟几个守在关西村两宿没睡,在今早天亮的时候抓着了人。”龙明说起这个有些兴奋,视线扫过地上,担架上面色惨白的男子,脸上浮起一抹惋惜,“不过,还是没能救得了徐二宝。”

很快有两名差役带着一个妇人上堂,她一看便软着腿跪在了担架边上,手颤巍巍地摸上他的鼻尖,猛地缩回了手扑倒在他身上,抱着他一声暴哭,“儿啊……”

“是你,这个毒心肠的害死我儿子!我要你赔我儿子啊!”徐寡妇倏地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撕咬,被身后的差役架住,连林九娘的裙袂都没沾到,就被按倒在地上。

马总管掀开了帘子,周城主从后头走了出来,坐在了‘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师爷和马总管侍奉左右。随着一声升堂,一阵棍棒顿地的响声,‘威武~!’

两边震耳威严的声音传遍大堂,将里外震得没了声,围在门口的百姓纷纷看向新上任的城主大人。

“大人,为民妇做主啊!”徐寡妇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脸上带泪,好不凄惨。

周彦轻声咳嗽了两声,视线落在了仍站着的林九娘身上,后者一脸无谓,一拍惊堂木,怒斥道,“堂下犯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林九娘扫了一眼想要靠近她的两名衙役,微微勾起了唇角,“民女一没杀人放火,二没□掳掠,怎么担得起犯人二字?大人,凡事还得讲求证据。”

“证据?!这都还不是证据!”周彦怒视着她,指着躺在担架上的二宝,“今日清晨是你挟他去关西徐寡妇家里,本官早料到你会去杀人灭口特意派人守着,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让他临死前再见徐寡妇一面,谁料你们突然出现与我交手,封住他穴位的银针落地,本命之气泄露,他自然活不成了。”林九娘的视线落在了二宝身上,忽然察觉一抹异样,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抹暗沉。

“大胆,居然还敢狡辩!”周彦被她的态度惹恼,攥紧了惊堂木,“当日是你把人强行掳走,如今人已死,你的嫌疑最大。”

林九娘轻轻松松解下了手腕上的镣铐,走到了徐寡妇身边,周边的衙役戒备地围堵上去,她却一下蹲在了担架边。

“你……你要做什么?这……这里可是衙门,别……别乱来!”徐寡妇死死抱住了二宝的身子,吃不准她要做什么,一脸惊恐。

林九娘没有理会她的威吓,兀自取下发簪,青丝流泻,即使是极美的画面却让身边的人觉得胆寒。那发簪的尖端直直刺入男子的额间,众人惊呼,有衙役伸手去抓她,却见一只黑色细小的虫子沿着乌黑的血迹慢慢爬了出来,滚到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在场的人失声,纷纷后退,俱是牢牢盯着那只黑色虫子与林九娘。淮墨敛去眼里的讶异,眸色转深,对着一旁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看清楚的婳儿,低语道,“徐二宝是中了一种名为青丝蛊的蛊毒,那黑色的虫子应该是子蛊,一旦脱离寄体便无法存活。”

“青丝蛊?”名字颇为好听,可婳儿看着地上那只翻着肚子的丑陋虫子只觉得恶心。

“朝如青丝暮成雪,原来说的就是这个。”林九娘与淮墨对视,显然刚才的话她也听到了,“昔日西疆苗女阿蛮为了留住韶华,亲身试蛊,经过四十九年终于练成,满头华发转黑,绾青丝,竟似回到了豆蔻年华。只是没过半月,她便死在了心上人的坟前。”

周彦听得云里雾里,底下一片七嘴八舌地议论,心下郁卒,倏地拍下了惊堂木,“肃静!”

“仵作,你仔细查查他的死因。”周彦看了一眼林九娘,吩咐立在一侧的仵作道。

“不要靠……”太近!林九娘话未说完,堂上便响起仵作凄厉的惨叫,地上的虫子扒在了他脸上,急速游走,所过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仵作捂着脸痛苦万分,林九娘纤手一指,银针起落,那虫子僵直地定在了仵作身上,一声厚重的跌落。淮墨从后堂步入,手法极快,封住了他的几处穴位,对这一旁怔楞的衙役道,“取热水,还有我的药箱来。”

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银针,虫子坠地,针头上,有细细的血珠沁出,淮墨看到那颜色,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是红色的,虽然带了一些暗色。

从药箱中拿出一把道口极细的小刀,在他的腕间划破了一个口子,纤长食指弯成弓,沿着脉络梳理,渗出的血染上了黑色,略带一抹恶臭,从那腕间不断淌出。

放出了毒血,瓷瓶里细腻的白色粉末洒在了伤处,淮墨一伸手,一旁的婳儿递上白布,三两下缠好了伤口,像是判决般道,“他死不了。”

围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取出了另一个小瓷瓶,滴了两滴琥珀色的水珠在那黑色虫子上,瞬时化为了粉末。

“子蛊脱离寄体会进入假死,一旦有生人的气息靠近,它会垂死反扑一口。”淮墨低沉着嗓音道,那个仵作……若不是林九娘的银针够快,恐怕也同那二宝一样,见了阎王了。

先前被惊得躲在了檀木桌子下的周彦颤巍巍地扶着把手钻了出来,正了正乌纱帽,暗暗吁了一口气,略带掩饰地咳嗽了两声,“来人啊,把案犯林九娘带下去,严加看管。此事尚未明朗,待继续查明真相,林九娘的嫌疑最大,押牢候审。”

林九娘立在原地,颇为审视地看着淮墨,忽的一声轻笑,“倒是没想到,盗走师父雪苁的人有这般好的身手。”视线微微左移,落在了婳儿身上,眸子里燃起一抹亮光,嘴角的笑意愈发明艳。

“用在你身上倒也不可惜,姑娘,你可要等着我。”上挑的眼梢,妍丽的眼尾,带着雾陇。林九娘这话是对着婳儿说的,从头至尾也没看那城主一眼,跟着衙役朝着后头的牢房走去。

婳儿凝视着那道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

“你说,她不是看上我了吧?”怎么觉得那眼神那么露/骨,又带着一抹饥渴呢?

“……”淮墨收拾好药箱,起身。唐门宗主之女林染尽得父亲真传,对毒物情有独钟,在她眼里只有两种人,中毒的和不中毒的,显然婳儿属于前者,她应该是爱屋及乌。

周彦拿帕子擦了擦虚汗,让师爷记下,便由着马总管搀扶着离开了。门口的衙役劝退了人,一下子清冷了下来。婳儿左顾右盼,心下疑惑,“就这么散了?”

按理说,林九娘这脾性该会大闹一场,毒翻一群人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才对,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收押了呢?

“唐门规矩繁复古怪,兴许有不得已的缘由。”她若想走,区区城主府又怎么关得住?不过,不管是什么缘由,总算不用四处去寻她的下落了。

等人都散去后,婳儿猛然想起,拉住了龙明问道,“只说了中蛊之事,与城西破庙里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龙明看了一眼淮墨,脸上浮起一抹犹豫,欲言又止。

“我去后院看看情况。”淮墨拎起了药箱,回避离开。

龙明凑近了婳儿,小声说道,“城西那座破庙离关西村不远,当时我听到嘶喊声,便去查探情况。可等我到破庙的时候,除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却是没有半个人影。后来听赵牧说起乞丐的事,我回想起唯一可疑的就是地上有许多黑灰色的粉末。”

“后来我又回到了关西村,与林九娘交手时发现她的鞋底亦沾着同样的粉末,所以我怀疑是林九娘,在人死后毁尸灭迹。”

“你是说那些乞丐化成了粉末?”楚婳儿一惊,急急问道,“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去的?”

“应该是寅时三刻,每日给四喜楼送菜的阿福都是这个时候从关西村出来的。”要不是阿福路上摔了一跤,他帮他将小板车推到城里,路上误了时辰,可能就看得到凶手了。

“寅时三刻……”婳儿推算,她和淮墨见到连翘回来应该是寅时,从城主府跑到城西花不了一刻的时间,那时候乞丐的尸体是在的,那么被人毁尸灭迹是在寅时一刻到寅时三刻之间……难道是那人去而复返?

龙明蹙眉看着婳儿,沉声道,“不过就是在刚才,我有些不确定。那位一直跟着你的公子,他……也可以做到让那只什么蛊虫化为粉末。”

婳儿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心下第一反应便是摇头否定,可嘴上却说不出什么。龙明竟怀疑上了淮墨……

“那位公子来路不明,武功又深不可测,你……还有连翘,该防的还是要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