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这个国
作者:必伤不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103

“多奸诈的人啊,伯爵大人,瞧瞧他,贼眉鼠眼,想用买武器的金币贿赂您,也不想想,我们的伯爵大人情操是多么伟大!去,一边去,提携的应该是我这样品性优良的人!”帕杰朝罗森挥挥拳头,好像在展示自己人品过硬。

“不要争了,我们去看看再说,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起来锻炼好了。”赛利多纳拍拍两人的肩膀,“还有战马,押解的时候怕我逃跑不能骑马,可是眼看就要战斗了,身为骑士没有战马毕竟是件丢人的事情啊!”

“哇!我忘记了还有三匹马,帕杰,你那还有多少钱,我现在开始担心钱可能不够花了,该死的圣马力诺人,本来钱还可以多出来的!”罗森皱着眉头,朝帕杰求救,可是廷卫二队的伍长一点也不卖他的帐,自顾自地说着:“我得给伯爵大人买个结实一点的马鞍,像罗森卫队里的次品是绝对不行的。”

“哈哈,你们两位大人可真是活宝,怪不得陛下教训卡兰希勒家的小子的时候,很倚重你们,不过,你们这么帮陛下,恐怕你们在廷卫军里面是不能升迁了。”赛利多纳突然想起了这两个人的来历,这是一件当时颇为轰动的事情,是在前王吉索当政的时候。

“呸!卡兰希勒那家伙看着就讨厌,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当着王太子(虽然是吉索的侄子,也被吉索册封为王太子)的面,竟然嘲笑王太子是个弃儿,还叫王太子给他系鞋带……”帕杰义愤填膺地说道,一想到这件事情,他脖子都红了,神情很激动,“他凭什么!他们家的荣华富贵都是科西嘉诸代先王给的,不思报答,还侮辱王太子,呸呸!”

“但是,那个时候,陛下甚至可能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你们当时也能帮助他,实在是难能可贵啊……作为陛下的老师,我总是畏首畏尾,害怕被剥夺权位,看来有今天的下场也是应该的。”赛利多纳说道,神情有些寂寥。

“伯爵有伯爵的立场,伯爵是朝廷的伯爵,和在下二人不同,我们是负责保护陛下和王太后的,救护主人是骑士应尽的义务,也是武人的天职,卡兰希勒家的少爷就因为陛下的父亲失去了王位就百般折辱陛下,这是天大的罪过,主人被侮辱了,作为保护他的骑士,不教训肇事者,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呢!”

“不过事后,我们还使陛下和太后受到了吉索陛下和王后的责难,想来是我们错了,使得陛下蒙羞……虽然如此,但是对陛下的忠诚永远不会改变……”帕杰拍拍胸脯道。

“你们都是善良的战士,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骑士,科西嘉就是有你们这样的武人,才能够在这大陆上傲视四方。可是,要是一个骑士,连自己发誓要保护的都人保护不了,连自己的幸福都不敢去争取,那么苟活在世上,也不过是一个丢人现眼的谈资罢了。”赛利多纳神色有些痛苦,好像遥远的地方有声音在哀呼着,使他不忍卒听。

“伯爵大人,过去事情都过去了……”罗森安慰道。

赛利多纳摆摆手,点头道:“我明白的,如今去想这些事情也于事无补,只是当初就应该去做的……我们还是去挑件兵器吧,都跟你们说了这么多胡话,你们不要在意。”

天空的颜色转为明朗了,科西嘉平原的清晨结束了,湛蓝的天空中云色更加洁白,白与蓝协奏成欢快的乐章,大自然转入了一派生机勃勃之中。普朗克的高高城墙在矗立在那里,插在高上的旗帜迎风飞扬,正在举行祷告的神庙里唱出了悦耳的歌章,人潮开始在城门口涌动了,叫卖声,吆喝声,马蹄声,都在汇聚着一股热情,一股生活的热情。但是,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也是孔斯可能到达西索迪亚的时候吧,那么再过一小段日子,这一切热情就不复存在了,也许灰暗的色调就会在人的脑海中盘旋了,也许几年之后人们回忆起这些日子,可能说都愿意说了。和平的科西嘉啊,今天可能是你最后一天享受安宁了。

………………

“万能的安利尔尤曼啊……”昏暗的厅室里发出一声包含深沉的低呼,声色苍老;声音在大厅里缓缓地回荡,连微弱的蜡烛的光芒都感知到声音里苍凉的情愫,不停地摇曳着。光线登时更加黯淡了,连贴在墙壁上的巨大的影子也模糊不清了,四周的漆黑像是要把着微弱的烛火吃掉一样,不停地挤兑着光明的线条。在一片昏暗中,看不见说话的人,也看不见和他对话的人,一片神秘和庄严。

“我以安利尔尤曼的名义起誓,我敬爱的老师,那个圣马力诺人确实是狂战士……他……他连地狱火龙都不怕,身上连一点火星都没有……学生可以感觉到四周在跃动的安利尔尤曼力量,可是在他身上,却一点也没有……”

“希兹,我相信你的感觉,你虽然学习不是很专心,但是在魔法方面是有天才的,这一点勿庸置疑。但是连你都无法将他制服,那么……假如在圣马力诺人中还存在着更多的狂战士,那简直是恶梦……我在这里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没能为索多玛守住着大殿的门,我怎么对得起祖先……”老人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老师,学生今天来是两件事情……”

“说吧……唉,算了,您想说什么我也知道,关于亚美丽亚的事情,你不要再提了,你多提一次对你对我都是多一次痛苦……难道黑暗的诱惑就这么甜蜜,她宁可忍受那毒咒,也不愿意回到这光明的大地吗?”老人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无奈和心碎。

空气中传来了绷紧之后所释放开的微弱波动,那是颤抖和悲伤的语气所凝结的话语痕迹:“我最后也放弃了……她自己选择要堕入那不见底的墓穴中,我……她……我总之对不起老师,我没能救活她啊!”

“你的悲伤我完全能够读懂,亚美丽亚那么做是她自己的抉择,怨不得你,反而是我感到惭愧,我自己的女儿最终投入到邪恶的怀抱,一点也不念及你的痴心,不念及父亲的感伤,也不念及死去母亲的期望,到底黑暗之中有什么值得她如此……”老人坚强着说着,他努力不使自己声音带着哭腔,以免感染自己的弟子,“你来这里的第二件事情恐怕就是要考取巫师的资格吧……”

转换了话题之后,悲伤的情愫正在远去,谈话也流畅了许多:“是的,黑暗的力量只能满足内心龌龊的渴求,任何光明伟大的事业都要有正确的知识来指引。”

“我能理解你在和狂战士接战之后的心情,可是我还是要警告你,现在去考取巫师资格,可能意味着你就要去上战场,你打定主意要为知识的奥秘奋斗一生了吗,将来都要为了研究自然之秘与人类之秘而服务吗?”

“是的,我决定了,我决心去闯那扇只为巫师而开的大门……”

“……”空气突然被凝结住了,只有烛火在一起一伏。

“在你进去之前,有两件事情我必须向你说明……”老人似乎是从昏暗的光线里站立起来,耳边响起了奚奚嗦嗦的衣服褶皱的声音,“第一件是六极星的事情,第二件是巫师必学的第四阶魔法,我相信你的实力可以通过巫师考试,所以我事先告诉你,当然就算你没通过,关于六极星的事情可能也只有你能胜任……”老人缓了一口气继续说着,“今天中午的时候,在东边发出耀眼的红光,几乎把半边天都遮住了,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可是,不过是天象异常,那应该是神庙的事情啊……”

“你错了,那不是天象,是魔法!”

“魔法?”年轻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可能,怎么有这么强大的魔法?”

“为什么没有可能,希兹啊,你就是平时不喜欢学习理论知识,从理论上讲,只要安利尔尤曼力量足够,施法者承受能力足够,仪式和咒语没有缺陷,什么魔法不能召唤啊……”老人数落着,又回正题,“在我看来那就是魔法,可能就是毁灭八百年前科西嘉帝国的‘召唤火流星’,一颗火流星足以把整个西索迪亚炸为齑粉……”

“那是传说啊,是传说中杀死科西嘉皇帝的凶手所使用的魔法……怎么可能存在呢?”

“据我观察,那应该是‘召唤火流星’,没错的,但是可能因为这次施法者本身承受能力有限,所以破坏不是很大。我不是跟你争辩这个魔法是否存在,而是施法者的目的!”

“目的?”

“难道他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好玩,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没事情弄几样法术去取悦朋友……”老人口气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叹了声,“怎么说你都没用,你就这个样子,闲话我也懒得跟你说了,现在我告诉你,施法者可能是为了破坏六极星……

“那是八百年前巨人塞古琉统一科西嘉之后,传说那是把世间上的所有恶魔都封印在里面的神器,六极星被保留在帝国的陵寝里,也就是古莱西山脉的龙谷!现在你明白了吗,有人用召唤火流星硬生生地把龙谷的结界撕开,目的就是六极星!”

“老师,六极星除了是封印魔物的神器外,它们还有什么用?”

“我不是很清楚,可以断定的是官方早在几百年前就故意封锁了六极星的存在,因为传说这个东西会变天,会改变世道,无论是混战的各个诸侯还是后来的穆萨王朝,都不愿意这个东西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老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研究发现,关于六极星有这么几种说法。第一,假如六极星被破坏,科西嘉的安宁会被打破,统治失衡,这是上位者最不愿意看到的。第二,假如封印被揭开,那么,整个人类的恶梦开始了,首先科西嘉自己的结界被破坏,魔物们会在科西嘉大肆活动,它们还会想方设法破坏其它教国的结界……第三,六极星有六个,分别为火、水、雷、气、地和死亡,在各自的六极星范围内,其它元素是无效的,这样你明白吗,我不怕五元素被盗,最担心第六个元素被人利用!”

“这些是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老师!”年轻的声音有些颤抖了,他惊惧的嗓音,也感染了老人,老人寂寥地说着:“是啊,明知道有这样的危险,却无能为力,现在古莱西山脉在圣马力诺人手中。也许就是圣马力诺人指使的也说不定。总之费伦多的失守也带来了科西嘉百年来最大的浩劫,假如你不愿阻止六极星的破坏,那么我还能指望谁,除了你,没有一个巫师肯为这么荒唐的事情去卖命的!”

“那么说,现在那些人已经进入了六极星的结界内,我们在西索迪亚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能猜测他们的目标是六极星,但是他们要把六极星拿来干什么,我却无从知晓,三个可能都是不好的结局,权力的迷恋者会让六极星把科西嘉陷入混乱,恶魔的仆从可能要把自己的同类释放出来,邪恶的魔法师为了追求无上的力量,也可能利用六极星研究魔法,总之,六极星如果离开原来的位置,那么灾难无可避免……”

“那么能够召唤火流星的人难道还要更可怕的魔法吗?”

“有些人的想法我们是无法沟通的,他们可能要一个更有毁灭性的魔法也说不准,比如:九日耀天,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出与索多玛相比美的魔法,让一个地区持久地干旱……总之,我也说不准,不过我的阅历怎么说也比你多,许多事情不是可以用我们的常理去推算的,有些人的想法在我们看来是疯狂的,而他们却认为完全符合逻辑!”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要我帮助国王,打赢这场战争;而为了胜利,为了能在战场上战胜圣马力诺人的狂战士,我必须成为巫师,而您现在就要向我讲解第四阶魔法。”

“不错!”老人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他现在的口气和刚才叙说“六极星”时的焦躁完全不同了,“第四阶魔法是一个改变,,从我自己三十年前研习第四阶魔法到现在,我只能说它是一个了不起的改变,那是对自身力量的改变,对周围世界中安利尔尤曼力量的改变,虽然我们施法的时候感觉很奇怪,但是,这种现象在大自然中无处不在,八百年前创造了第四阶魔法的人恐怕也是从大自然中找到灵感的。”

老人缓缓地在黑暗中漫步,他的影子打在墙上,显得捉摸不定:“你在游历的时候见过暴雨吗?”突然的发问,使伽罗曼托有些发懵,不过他笑笑回答道:“自然见过了。”

“你没有特别的感觉吗,你不觉得暴雨总是夹杂着大风,有时候还会打雷……”

“您的意思是……”

“你很聪明,已经有点明白了吧。所以我说第四阶魔法是一个改变,一个把你从前知识改变的魔法。八百年前的贤者正是看到了打雷下雨,看到极地那暴风雪,才想到创造第四阶魔法,也就是巫师必学的——融合魔法!”

“融合魔法?”伽罗曼托有些惊讶了,他听都没听过这个名词。

“我从前只是表演给你看过,从来没有说过原理,融合魔法是一项基本的魔法理论,它本身不存在着攻击性,就像你从前看的《魔法入门》一样,是一本纯理论的书。但是它阐述的东西却是影响深刻,它是告诉魔法师如何把两种不同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创造出新的魔法!”老人越说越高亢,“就像我从前私自传授给你的‘暴风雪’,它表面上是水系魔法,实际上两个元素在起主要作用,那是‘风’和‘水’。从前我们的魔法都是单元素的,而现在学习的魔法全是各种元素的融合。”

“但是你使用的‘暴风雪’和我的不同,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完成一个‘暴风雪’之后,所要恢复的魔法是三个,第一是‘冰墙’,第二是‘风之刃’,第三是‘暴风雪’本身。而我,只需要恢复一个,就是‘暴风雪’。所以说融合魔法不是几个元素魔法的简单叠加,它是一种改变,把元素之间的相排斥的地方进行微妙的改造,使之可以相互交融。融合魔法理论所创造的境界绝对不同于简单的法术叠加。‘火龙’使用完毕再使用‘闪电’,每个魔法师都会,但是你们要在念‘闪电’咒语的时间里,肯定要分心恢复‘火龙’,时间上无论如何都无法跟融合魔法单一恢复相比。”

“所以,使用第四阶魔法的必要条件就巫师资格,现在你明白了我为什么偷偷地传给你那个不成熟的‘暴风雪’了吗,你还不是巫师,如果被追查到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你已经把水、风、火三系的魔法都学得精通了,其它两系和‘暴风雪’没什么关系,为了让你能在危机时刻保护自己,所以才破例教给你的。”

“学生有些明白了,要够格使用融合魔法,必须熟练五个元素的任何法术,甚至是对五个元素达到十分熟悉的地步。而当一名巫师的首要条件就是五系三阶魔法全部都达到究级。”伽罗曼托幡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说,巫师岂非很少。”

“这个自然,在科西嘉,官方推崇的索多玛的火系魔法,要掌握水系、雷系的魔法基本上不可能,而且政府也十分严格的控制这两个系的魔法。总之这是跟从前的事情有关。你跟我学习,官方是管不到的,在西索迪亚的圣殿里,这一点自由还是有的。”老人摇摇头,似乎对官方有些不满,“没有水系和雷系,那么即使那些人自称是巫师,也不会‘狱火亟电’和‘暴风雪’,更不要说巫师的绝学‘毁灭之光’了……”

“那么照您的意思,只要掌握了融合魔法这门理论的原理,那么甚至可以自己自由组合魔法,我的意思是说在充分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伽罗曼托有些兴奋地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是除了那个创造了四阶魔法的天才之外,八百年来就很少有人再在巫师必修课内添加内容了。即使是成名的巫师,学院派的魔导士,比如我,也就是研究出几个单元素的气候魔法,在融合魔法上实在是没有进展。”

“原来如此,从观察天气变化就能够创造出四阶魔法,这人称之为天才一点也不过分。作为他的后人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门魔法发扬光大。在我看来,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有安利尔尤曼的痕迹,一滴水,一片落叶,都有安利尔尤曼的力量的此消彼长,也许空气安利尔尤曼在经过一番变化之后就成为水的安利尔尤曼形式也说不定。既然魔法元素可以融合,那么说明各种不同的安利尔尤曼元素不一样就只有一个固定的形式,说不定也在变化着……”

“啊……”老人像是来了精神,影子在墙上微微颤抖,“伽罗曼托,我没有看错,你能在还没有接触到融合魔法原理的时候就能有这番见解,实在是难能可贵啊,你一定能成为科西嘉最伟大的魔法师的……”

“老师……”伽罗曼托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想好了吗,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刺激,我希望你最好是有备而来,自从我三十年前去推开那扇门,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去推过,你想好了的话,就沿着后面的过道走吧……”

“我想好了,我不会后悔的,无论那扇门后面是什么,我绝不退却!”伽罗曼托在墙上的影子振衣而立,他带着绝决的目光看着黑暗中的甬道,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朝圣者一般,有着虔诚和坚定信念,义无反顾。

听着伽罗曼托的脚步声在逐渐变轻,而沉闷中仿佛有“吱呀”一声尖响,那苍老的身子才朝向烛火,双目含着泪水。

“意念皆由己生,无论外物如何变化,人的纯洁的心灵总是不变的。希兹啊,无论你在那扇门背后看见什么,你一定要记住我平时的教导,收敛自己的私欲,同时把丑恶推得更远。”苍老的魔导士声音似乎极其疲惫,他脸上的皱纹足可以说明他在世间所受过的各种遭遇,无论多大的痛苦他也要忍受下来。自己的女儿可能再也不能回来了,这件事情使得年岁还不是很高的老人感到异常痛苦;现在,自己的学生又要踏进那扇只为巫师而开的大门,生死也不能确定,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也许在这一点上也表现出来:年轻一代所带来的痛苦不是由他们自己来承受,而是要那无比沧桑的一代来品尝,他们在经历了自己一生的悲哀之后,还要为自己下一代的悲伤付出代价。

这个时候,圣殿外草坪上,柔风和春虫都在愉快地唱着野歌,中天的月色已经透出朦胧的云纱,将一片水银泻撒在大地上。静谧的圣殿有如一位老人,在独坐沉思。微风轻轻地挑起它的哀思,肃穆的月光也为它增添几分沉静的魅力。它沉思着,又像要向谁倾诉一样,在黑夜里,默念着历史的沧桑,等待着路人驻足聆听那科西嘉土地上古老而漫长的传奇。

………………

圣马力诺王官邸的负责人贝优妮塔将军在无意间见到了科西嘉的公主,他看着那娇美的女人趴在池边的石头上睡着的时候,脸上闪过不经意的羡慕神色。“我是同情她还是羡慕她?”贝优妮塔这么问自己,不用说那一定是嫁给圣马力诺王的科西嘉公主了,也就是第四位王妃,但是,贝优妮塔在心里并不是有一种尊敬的感觉,原因说不上来,但是和从前在科西嘉皇城里见到公主的心情完全不同了。

“科西嘉的公主嫁给外国人,内心一定很不愿意吧!”贝优妮塔很明白科西嘉人的心理特点,在科西嘉人看来,除了本国人是可以互相讲平等的,其它外来者都是二等人。

贝优妮塔努力使自己不去想这个女人,想专心地做好自己的值勤工作,但是,过了不多久,在石头上发出一声女人惊恐的哀叫。贝优妮塔像是打了一个机灵,赶忙朝那个位置看去,可是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圣马力诺王粗暴地把公主抱在怀里……

“原来她是不幸的,我还是同情她为好……”贝优妮塔转过脸去,不想看见那女人可怜的面孔,虽然离地很远,叫声也很小,但是,在贝优妮塔听来就好像在耳边尖叫一样。

贝优妮塔忍不住的时候,站起身来,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但是阁楼上走上来一个人。

“齐露赛布布将军,属下见过齐露赛布布将军……”贝优妮塔为自己的惊惶失措感到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敬礼道,“属下失职,没有发现将军已经上来了。”

齐露赛布布摆摆手,好像虚脱了一般,脸色苍白的他完全不像前几日给圣马力诺王推荐贝优妮塔时来的有精神,他轻声道:“怎么了,我没有怪你,不过你的警觉性到哪里去了……”刚说到这里,就传来下面侍女的哭闹声,齐露赛布布转头看了一下那边,也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过是一个科西嘉女人,太有失体统了,陛下也……”

“那是科西嘉的公主,当今科西嘉皇帝的亲生姐姐……”贝优妮塔亲手给齐露赛布布倒了一杯茶水,“您尝尝,我从科西嘉带来的,还没有坏掉。”

绿色的茶叶在水面上漂浮着,淡淡的清香随着水汽的蒸腾在阁楼里四散飘溢。

“果然不错,你和你父亲果然没有在科西嘉白呆啊,说起你父亲……真是可惜……”齐露赛布布有些迟疑地看着贝优妮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你的父亲,只是看到这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你的父亲了。”

“将军客气了,这没什么,在下已经习惯了,再说多亏了将军的提携,我才能活到今天……”贝优妮塔低下头,“过去的事情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

“是科西嘉灵教的偈语吗,好像听着很耳顺啊,科西嘉的人对这些东西的醉心程度可以远过去刀剑兵马啊!”齐露赛布布呷了一口,啧啧嘴说道。

“呃,这个是柯特几百年前的一个宗教典籍上的句子……让您见笑了。”贝优妮塔又低下头。

“贝优妮塔;米哈洛!”齐露赛布布突然严肃地叫道。他的目光正锁定在贝优妮塔的脸上,表情严厉得就好像又回到了王都城攻坚战的那几天光景一般。

“齐露赛布布将军,您,请您不要叫我米哈洛……对不起!”贝优妮塔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和你的父亲是好朋友,你父亲怎么死的,我比你更清楚,之所以把米哈洛的姓隐瞒起来,这其中的原因跟你父亲的死是分不开的。”齐露赛布布神情肃穆地说道,他的样子好像是在诉说一件惊天大秘密,但是却又没一丝要分享给你的意思,好像要你去求他讲述一样。

但是贝优妮塔却没有这么做的自觉,他似乎对自己隐瞒姓氏感到有些紧张,虽然已经是一个成年的优秀将领,但是在与人交流这方面,贝优妮塔还不是很在行:“对不起,齐露赛布布将军,我想您今天是不是跟其他将军喝多了。”

“贝优妮塔,你逃避是没有用的,听我说……”齐露赛布布一口气把茶水喝光,“你要懂得自保,知道吗,今天开始我保护不了你了,我要去贾布伦要塞了,估计回不来了。今天开始,在圣马力诺人的阵营里,你会很孤单的,因为你既要隐瞒自己的过去,又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也许压力会很大,我很不放心,所以才过来看看你的。”

“贾布伦要塞?”在科西嘉和岷州边界的贾布伦要塞实际上是行同虚设,战备十分的脆弱,强如王都城池都被齐露赛布布攻下,何况贾布伦要塞呢,“应该没有问题吧,您不是连王都都能攻下吗?”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贝优妮塔……”齐露赛布布看了一眼贝优妮塔,似乎是要从那脸上找到什么熟悉的东西一样,“你能装到现在很不容易,不过,我走了以后,你要分外的小心啊!”

说到这里,贝优妮塔再也不能低着头了,他用惊异的眼神看着齐露赛布布,好像再询问他是如何看出破绽的,但是齐露赛布布还是摆摆手,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扮演你哥哥的角色,那么你就继续扮演下去,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破绽……如果我不是很了解你们家的事情,我也是看不出来的。”

“你少了你哥哥的粗犷和豪爽,这一点是必然的,不过没关系,包括圣马力诺王在内的其他人都认为你们家被科西嘉的东西给毒害了,没有圣马力诺人的豪爽也是正常的。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不在,你无论如何要不能让圣马力诺王看出来,知道吗!”

贝优妮塔点点头,他有些奇怪地看着齐露赛布布:“将军,难道您一直驻扎在贾布伦要塞吗?”

“哈哈,圣马力诺王说攻下西索迪亚的话,就把费伦多赏赐给我,你相信吗?”

“作为异族人,科西嘉人不会坐视我们长期占领费伦多的,何况您教过我,在敌对国家作战的难度要比在本土难上好多倍。”贝优妮塔认真地说道。

齐露赛布布点点头:“可是他们会明白吗,他们还嫌东西拿的不够多呢。你是在科西嘉长大的孩子,有一些事情,你在科西嘉永远也看不到的。在圣马力诺人的社会里是没有法律和道德规范的,有的只是力量的对比,知道吗?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强大,你甚至可以当上圣马力诺王!”

“齐露赛布布将军,您别这么说……”贝优妮塔紧张地朝阁楼下看看。

“告诉你这些,是跟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有关系……你父亲的死……”齐露赛布布声音变得沉重了,他不管贝优妮塔是不是愿意去听,只顾自己讲下去:“圣马力诺王说你父亲是去征伐科西嘉宁州时被科西嘉人杀死的,这是一个弥天大谎。你父亲早在军队开拨前被圣马力诺王杀害了,是用毒杀的,找不到什么痕迹的……”

“什么!”贝优妮塔的此刻的震惊完全不亚于刹那间听闻到自己父亲死讯的那一刻。

齐露赛布布看着贝优妮塔失手把茶壶跌碎在地上,表情一点也不变,继续说着:“你哥哥实际上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于是决定趁早投靠科西嘉……可惜,在他出发的那一天,他也被圣马力诺王杀害了……为什么他要杀了你们家里的男人,你知道吗?”

贝优妮塔眼神闪过不可思议的光芒,好像听到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而是遥远地方的故事,他尽管摇头不肯相信这些是真的,但是后来一直抚养他长大的齐露赛布布将军的神色却十分得严肃,绝对不包含欺骗和开玩笑。

“你和你的母亲还好在科西嘉,不然他不会留下活口的!知道为什么吗?”齐露赛布布语气里包含着一种威严,好像一定要贝优妮塔去问他一样。

“因为,你们米哈洛是上任争夺王位失败的王裔,失败之后远离圣马力诺,投靠科西嘉!”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父亲,父亲他从来没说过的……”

“傻孩子!”齐露赛布布站起来,扶住贝优妮塔颤抖的身子,轻轻地说道:“圣马力诺王知道有王位的竞争者在科西嘉,因此要挟科西嘉必须要把人送还,才能换来科西嘉北境的安宁,在科西嘉群臣的压力,皇帝才勉强同意了,不过,你父亲和你哥哥可就一去不回了……”

“圣马力诺王这些事情是瞒过了其他将军的,但是我是知道的,因为,在科西嘉的你母亲告诉我的。作为你父亲的好朋友,看着你父亲遇难却不能帮上什么忙,我实在是很惭愧啊!”

“您别这么说,其实我觉得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您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呢,就因为您现在要去贾布伦了?”贝优妮塔问道,他发觉两者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

“我去贾布伦引岷州兵入关,为你父亲报仇——”

“啊——”贝优妮塔不禁发出一声惊叫,但是被齐露赛布布掩住口,“天啊,齐露赛布布将军,您……”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我在你父亲被杀害的当天就发誓一定要把这个暴君从这里世界上除去,把王位还给米哈洛的子孙,可是……可是……”齐露赛布布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他还是决绝地对贝优妮塔说道:“你万事一定要小心,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你远在科西嘉的母亲着想,知道吗?”

“我明白了,将军也要保重啊……”贝优妮塔敬了一个礼,但是目光明显有些呆滞了,换了一个人处在这样的立场上,也会给弄懵了。

“我要走了,队伍马上要开拨了,另外一件事情,希望你看仔细一点……”齐露赛布布欲言又止。

“什么事情,如何我能办到的话……”

“科西嘉的公主,你要尽可能地照顾好,就这些了。”齐露赛布布说完就离开了。

贝优妮塔看着齐露赛布布离开的背影,发觉刚才的齐露赛布布和以往自己熟识的齐露赛布布将军完全不用了。从前的齐露赛布布将军稳健有办法,而今天的齐露赛布布将军好像有些紧张,好像被人看穿了什么似的,好像一去不回一样。难道父亲真的如他所说的是被圣马力诺王暗杀而死的,自己善良的哥哥也是这般死得吗?贝优妮塔想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但是他脑海中老是会蹦出自己父亲的样子。

“你是科西嘉女人的孩子,不用跟我一起回草原……”父亲离开时的话就在耳边回响,他当初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回头看看科西嘉公主被圣马力诺王抱在怀里,任意戏耍揉搓,有些明白了。自己也许就不属于这个教国的吧……

深夜的西索迪亚像是熟睡的婴儿,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响动了。春夜的凉风吹过寂静的街道,卷起飞尘,轻轻地抚mo着流经王宫的卡其翁河;河水还似往日一般,汩汩而流,既不留下什么,也不带走什么。有星星的夜空,很少能见到明月悬挂在中天,但是今天,不仅密特拉好奇地睁着眼睛看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连指路的极北之星也分外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