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建军(中)
作者:冬云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29

夜,渐深。

由于王家大宅人全跑光了,所以,陈庆和陆平就住在了王家院里。

这王家院子,共有五进院子,十分的大。陈庆料理了一些闲杂事儿,到王家院子休息,他从正门进去,便见一堵影壁墙,墙上雕刻的是鲤鱼跃龙门,绕过影壁墙,是进大院儿,大院正中是正厅,正厅两边各开了个别院,陈庆进了左边那进院子,一个小喽啰似笑非笑地迎上来,领着他,走过了一条曲折廊桥,又绕过了一片假山碧水,终于来到了一处小院,在这里,满园都是桃花,此时正当桃花盛开的时节,只是现在正是夜晚,那桃花未展,但见粉红点点,一朵朵花苞就如如含羞的娇颜,美如画。

“这是什么地方?”陈庆见这布局,一时有点惊了,他先就派人来找个房间,只要能住就行,可是他现在来的地方,哪像个爷们住的地方,他顿时就察觉到不妥了。

那小喽啰嘿嘿一笑,道:“当家的,这是以前王家小姐住的地方,小的看这儿环境最为优雅,便把这里腾出来了,哦,对了,我们按照吩咐,今日当家的看上的那位姑娘,我们已经安排在里面了,就等着当家的进去了!”

陈庆将剑眉一拧,回头瞪了那个小喽啰一眼,道:“哪个姑娘……啊?你莫非讲的就是那个杨渝?”陈庆一个头顿时有两个大,自己什么时候吩咐过了?这是什么事儿跟什么事儿,这帮土匪出生的家伙,竟然打的这般歪主意,自己教他们来腾住处,倒让他们误会了,以为自己要……他奶奶的,自己现在可算是半个太监!

陈庆这下算是被戳到了痛处。

“是是是!当家的,俗话说,美女配英雄,那小娘子娇滴滴的,嘿嘿嘿……”那人自恃已经揣度出陈庆的心思,依然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那笑容,怎一个淫字了得:“此时那小娘子怕是等不及了!当家的……”

陈庆听他越说越不堪,脸色也越来越暗,那喽啰见陈庆脸色不对,暗忖自己似乎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立刻噤声不再说话,陈庆长吁了口气,没有发作,也不多做解释,道:“我先进去看看,你立刻去给我再安排一间房!记住,莫要再给我玩这一套!”

那人见陈庆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应了一声,屁滚尿流地下去了,陈庆看了看院门,见没有人,方才整了整衣衫,阔步向那桃林深处的厢房走去。

月光凉如水,倾洒而下,陈庆按了按腰间的佩刀,踩着青石路,上了那厢房的台阶,推门进去。

房里,一柱熏香,一张香塌,其上,正睡着一个女子,一灯如豆,光线昏暗,这般环境,最能滋生罪恶。

陈庆缓缓步入房内,来到床榻之旁,发现床上的确是杨渝,只是现在她的手脚被人绑在床的四角,嘴中还塞着一团白布,那姿势极为暧昧。

杨渝本来已经十分疲惫,正半睡半醒之间,却猛地发现有人站在床前,她立刻就如同被烫了一般,骇得目眦欲裂,浑身上下剧烈地扭动着,连带着那床儿都在剧烈晃动。陈庆看着杨渝,但见他满脸憋得通红,妙曼的身躯在灯光下如蛇一般起伏着,而一双嫩白如玉的手腕儿都被绳子勒出了血迹,心中有点不忍,但是,他依然面无表情,眼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你不用害怕,他们绑你,只不过是我那些弟兄们误会罢了,并非是我的命令。”

“呜……”杨渝一怔,定定地看着陈庆,奈何嘴被堵了,发不出声音。

“呛!”陈庆刀出鞘,为杨渝割断绳索,杨渝慌忙坐起,将白布从口中吐出,然后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纷乱的发丝,眼中满是惊异,她不敢相信陈庆就这般放过了她。

“你不用这般看着我!”陈庆坐在床头,杨渝立刻如同遭了电击一般,迅速地缩到了床最里面,与陈庆始终保持着距离,陈庆笑了笑,道:“我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我之所以留下你,是因为我相信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杨渝的眼神极为复杂复杂,她盯着陈庆,将背靠着墙壁,不敢说话,身子却不争气地微微颤抖,带着一身淡绿色的轻纱裙也微微荡漾着,恰如翠湖碧波。

陈庆见杨渝还是在害怕,而她眼中的敌意却渐渐退去,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挥了挥手,将刀插回刀鞘道:“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外面那些兄弟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汉子,把你放这儿我不放心,以后你就当我身边的丫鬟,这样安全点,跟我走吧。”

杨渝被陈庆搞得莫名其妙,她就那么蹲在床边,不敢动,直到陈庆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看他,那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不带一丝恶意,她方才如同种了魔魇一般,懵懵懂懂地抬脚落地,跟了上去。

陈庆转过脸,嘴角微翘,似乎在笑。

…………………

崇祯元年,三月二十四日。

陈庆来成县已经四天了。一切都很顺利,前日收到宋杰的消息,西和已经攻下。

王家大厅之上,陈庆和陆平坐在正中,其下摆了三张椅子,分别坐着马连淮、马连渝和吴峻。

“近日我们按寨主的安排,将仓库中的粮食放出去七成,百姓们领了我们的粮食和财帛,有许多已经加入了义军。”马连淮禀报着。

“大当家的已经传来消息,西和县内已经稳定,两日之内,就聚军两万。”马连渝接过话头,话语中满是喜悦地道:“如今,再加上我们成县城内聚集的三万余人,已经有五万之众了。”

陈庆点了点头,陈庆在优池山待了一段时间,并不了解民间旱情,当初他下令开仓放粮,也并没奢求会有多少人来跟着他造反,没想到的竟能聚集三万多人,这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了。

吴峻继续道:“奉二位当家之命,在下已经清点了所得的一切财物、武器以及战马,共得金银数万,布匹无计,我按当家的吩咐,拿出一半的财帛给了弟兄们和难民,并将武器分发完毕,到现在,武器已经不够,而战马仅有两百匹。”陈庆知道吴峻口中所报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从那些地主大户手里抢过来的,如此,几乎每一件物事都是带着血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财富总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呢?况且,所谓造反,那定是要伤害部分人的利益,从而来争取另一部分人支持的,显然,陈庆要争取的支持,是来自那些渺小如同蝼蚁般的贫农。

陆平听罢,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他看了看陈庆,用眼神征询着接下来有何安排,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陆平知道,他陆伯安打仗杀人还行,若是要整顿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务,他就不如陈庆想得周到。

陈庆缓缓站起身,心中暗暗盘算:如今,成县保守估计有三万人,而这三万人自然大部分都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这些人就是绵羊,几乎没什么战力,他清晰记得当初自己看明末史的时候,书中写的,几千官兵追着数万甚至上十万的农民军跑,显然,在这个时代,人多并不能吓到谁,最关键的还是要会打仗。说起打仗,唯有自己从青松寨领过来的五百人算是能打的,那么,剩下的人该怎么安排呢?现在成县里人越来越多,如果自己不尽快推出约束制度,那定是要生乱子的!

“好!从明日起,整顿军纪。”陈庆想到此,猛地一拍大腿,转身道:“马连渝,你带人下去,对新投靠我们的弟兄进行筛选,将那些没家属拖累的青壮年分出来,将那些带了妻儿父母的,遣散,不能用强,最好将所得的土地分给他们,组织人手为他们打井,让他们安顿下来,若是有人坚持要留在军中,那就得向他们说明军纪,所有人必须遵守。”

“吴峻!你负责制定军规,要在三日之内,传达三军。每天早上,军队要操练,你可以从青松寨五百弟兄中选出合适的人手帮你,当然,如果发现懒惰不从以及扰乱军纪者,就给我统统撵回家种地!个别刁民可以立斩,以儆效尤!”陈庆一边思索一边说着,现在加入的那些家伙,大多都是农民,要他们迅速蜕变成一个军人无疑是困难重重,想必军令一下不服从的人是大多数,如今自己刚起步,筛选能战之人才是正事儿,现在砍一两个以儆效尤就不错了,砍多了极有可能会寒了民心,待到有了正规部队,再有扰乱军纪者,自然是杀无赦!

“马连淮!你负责整编三军,将马连渝选出来的人进行适当编队。”陈庆想要效法曾国藩的湘军编制,他说到此,顿了顿,继续道:“最好将同为一个乡或者一个村的人编为一个伍,选出伍长,同县的几个伍编为一个队,选出队长,在队之上,以州府为单位,整为一个营,设营长,营上设团,分为四个团,你和连淮,吴峻,以及伯安各领一个团,但四个团都要听伯安调度!”陈庆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陆平,见他没有什么异议,方才接着道:“但凡队长以及队长以上的职务,若是寨中有当地的弟兄,定要选寨中弟兄充任,否则,便让该队或该营自己推荐!嗯……在整编过程中,还有疑问,可以随时来问我!”

陈庆一口气说完,吐了一口气,他知道,打仗时,军队如此编制,会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一种结果是,遇敌格外顽强,敢打敢拼,因为同伍同队的都是一个村儿的,没准还是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如果这里面有一个人战死,便会勾起其他人的愤怒,杀敌自然一往无前;另一个结果,却是恰恰相反,如果兵败,这种部队那是跑得比兔子还快,这归根到底,还是缘自中国人固有的从众心理:妈的,你没看到么!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王小二都跑了,老子凭什么不跑?

马氏兄弟,吴峻领了陈庆的命令,陆续下去了,陈庆回身,坐在椅子上,陆平此时凑过来,问起了陈庆军队编制的玄机,陈庆喟然一叹,在向他详细作了说明了这种编制的利弊后,又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近日加入我们的,大部分都是一辈子没杀过人的农夫,人太多只会成为累赘,还不如从中选出一些悍勇些的人来,我这般做,也就是矮子里头拔高人,这些人倘若能经历几场战争,就会变为真正的勇士,到时,我们才能适时扩大。凡是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若是异想天开,妄图一口吃成大象,那定会遭覆顶之灾的。”

陆平了然地点点头,陈庆道:“如今成县的武器紧缺,三弟,这打造武器的事儿就得让你费费心了,另外,吴峻交过来两百多匹战马,你选上一些弟兄们,多操练操练,两百骑兵虽少,但是却是我们骑兵部队起步的根本,不能大意。”

“伯安知道!”陆平点头应允,陈庆挥了挥手,陆平拱手退下,陈庆看着他出门的背影,颓然坐在椅子上:陆伯安徒有矫勇,但于治理之道却是一窍不通,如今成县无论大事小事都要陈庆拿主意,这种压力可想而知,陈庆初掌大权,整日都是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打理好这成县上下,他因此感到十分的疲惫。

“渝儿!”陈庆懒洋洋地唤了一声,顷刻,杨渝便从门外走进来,由于有陈庆的关照,青松寨在搜王家的时候留下了几套女装,所以,杨渝有了换洗,今日,她已经换了一套衣物了。

杨渝轻移莲步,上身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比甲,下面是一件鹅黄色的裙儿,刚到脚踝,一双玉足天成,她来到陈庆面前,一张鹅蛋脸儿微有红润,双眼朦胧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说话。

陈庆睁开眼,瞪了她一眼,在她看来,在陈庆眼中,有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杨渝立刻一惊,省起面前这个年轻人此时正掌控着自己的命运,方才不甘愿地行了个礼儿,她咬了咬娇嫩的下唇,强自压抑着欲哭的冲动,低声道:“丫鬟……渝儿,拜见老爷!”

“嗯!”陈庆眼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他知道,这杨渝乃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让她来当丫鬟,还真是会折辱了对方的身份,所以,他也不期望这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大丫鬟能做到多尽职,他动了动肩膀,示意杨渝上前,道:“别叫我老爷,叫我二哥……”陈庆说着,顿觉着这称呼也不妥,连忙改口:“二爷!”

“是!二爷。”杨渝逆来顺受地又行一礼,陈庆看着难受,道:“你别行礼了,过来给二爷揉揉肩!”陈庆说完,便将二郎腿一翘,倒是摆足了当老爷的架子。

杨渝勉强一笑,绕到陈庆身后,乖巧地为陈庆捏着肩,自从那夜受过惊吓,杨渝知道陈庆对她并没有歹意,所以,她也听话了不少,按陈庆给她讲的话来说,她来陈庆身边当丫鬟,是最为安全的了,这成县内外全是爷们儿,若是没有陈庆护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杨渝虽然才十七,但这些事儿她还是懂的,陈庆对她有恩,她也是记得的,在她看来,陈庆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

陈庆很满意杨渝的服务,他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的姑娘家,却发现她正皱着一对儿月牙眉出神,陈庆唤了她一下,杨渝猛地醒过来,脸上顿时一红,一双桃花眼惊慌的看向别处,陈庆没有说什么,而是回过头,依然靠在椅子上。

他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