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剑湖宫内,无情最是真豪杰(一)
作者:焚琴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90

钟万仇出了天龙寺,站在寺外的石阶上,放眼望去,葱葱郁郁,远处隐隐可见一道水线,正是那大理胜景之一的洱海,呆呆的站了好久,一阵迷茫,恍惚间竟不知该去向何处。//wWw.360118.com//想起死在自己手上的段正明,和即将死在自己算计之下的段正淳,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全没有想象中的欢喜,脑海中反复闪现的,全是凤儿伤心欲绝的眼神,以及汹涌而出的泪水。越是回想,越是烦闷,当即长啸一声,脚下发力,凌波微步全力运转,狂奔而去。惶然之间,钟万仇顺着山间小路,一路狂奔,小路渐渐荒芜,杂草蓬乱,灌木横生,钟万仇心有旁骛之下,渐渐忘记运转凌波微步,只是一味向前狂奔,他内力深厚,些许横生的枝蔓怎能伤他,不过身上衣袍却难以保全,多处破损,甚是狼狈。也不知奔出了多远,山势渐渐陡峭,也看不出甚么山路,钟万仇猛地狂喝一声,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上,只听“砰”的一声,大树抖也不抖,喀嚓一声,便应声而断。

钟万仇看着断做两截的大树,好一阵喘息,心底一阵疲累,当即靠着一旁的大树,缓缓坐了下来,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心中猛地回想起自己重生以来的种种,快意恩仇,端的是痛快,甚么盖世武功,如花美眷,任凭自己欲取欲求,人生至此,本应毫无悔意,可此刻回想起来,只觉甚是无聊,毫无半点值得欢愉之处,只觉这世间端的是无趣。坐在树下,一阵胡思乱想,慢慢觉得一阵昏沉,身子倦乏,也不管此时身处荒郊野外,就这么斜靠着树身,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甚是深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钟万仇站起身来,忽觉腹中一阵饥饿,寻思道:是了,我与凤儿清早便到了那天龙寺,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这一日米水未进,难怪腹中饥饿。想到凤儿,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难过,摇头苦笑:“钟万仇,何时你也如此婆婆妈妈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武功,甚么女人得不到,偏偏为她如此牵肠挂肚。”心中一阵怅然,难以自抑,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笑声高亢,群山应和,直吓得山中飞禽走兽,一阵慌乱。

好一会儿,钟万仇才止住笑声,只觉心中一阵舒畅,些许愁思,再不放在心上,当即举步便行,寻那下山之路。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之时,钟万仇心有所思,只是一味狂奔,哪里顾得上甚么方向,此时想要下山,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四周尽是参天大树,杂草丛生,一眼望去,四处皆同,哪里有甚么路。钟万仇微微苦笑,暗自责备,略一思量,接着天光,辨明了方向,当下也不管山路崎岖,一路向东而去。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条山路,钟万仇心中欢喜,当即沿着山路,向山下而去。山中静谧,偶而传来几声野兽吼叫,便再无声息,钟万仇仗着一身武功,倒也不怕,行了不远,便听见涔涔水声,钟万仇顿觉口舌干渴,当即循着水声,行将过去。约莫行了盏茶功夫,绕过一处山梁,便看到一条小溪。溪水约莫两三步宽,清澈见底,奔腾甚急,钟万仇寻了一处较缓的坡地,蹲在溪边,也顾不得溪水是否干净,探手便掬起一捧溪水,俯首便饮。入口干冽,甚是清爽,钟万仇接连喝了好几口,又掬着溪水洗了把脸,这才站起身来,只觉神清气爽,天地为之一清,先前些许惆怅,再不放在心上,当即也不休息,辨明了方向,径直下山而去。

心神爽利,走路也轻便了许多,不到一个时辰,钟万仇便下得了点苍山,回首一望,隐隐看见半山处的天龙寺,略一驻足,便往万劫谷而去。一路疾行,又过了一个时辰,便到了澜沧江畔的善人渡,钟万仇此时只想好生睡上一觉,将诸般烦心之事尽皆忘掉,穿过入谷的秘道,进入万劫谷中,此时天色已晚,谷中通明,钟万仇站在谷口,头一次生出这万劫谷便是自己的家的念头,心头一片宁静,身上的倦乏,也仿佛不翼而飞,正自欢喜,忽地远远看到一个身影,直奔那绝牢而去。钟万仇看到那人身影,登时认出是钟进,心中猛地一震,双眼微眯,当即蹑足隐踪,远远吊在钟进身后。

但见钟进直奔绝牢而去,毫不犹疑,钟万仇看在眼里,寻思道:难不成他还敢进那绝牢?难不成……红奴?想到此处,登时怒不可遏,恨不得立时将钟进毙于掌下。钟进哪里知道钟万仇缀在身后,快步来到绝牢入口处,屏息静气,又四下打量了一番,便要进去。钟万仇怒火中烧,当即便要现身将他击杀,忽地听得一人道:“大胆!你莫非要私自进这绝牢么?”声音清脆冷漠,颇有威严,钟进听得此人声音,身子一震,愣在入口处,好一会儿才颤声道:“红袖……”钟万仇闻言也是周身一震,心道:果然如此。当即隐身在距离绝牢七丈远的房舍旁,功聚双耳,小心倾听。但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绝牢入口,只见这人身着黑袍,袍子上绣满红云,黑袍甚是宽大,颇显的这人弱不胜衣,脸上覆着一张鬼脸面具,看不到容貌,未见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在夜色中颇显灵动光亮。钟万仇在这人身上略一打量,便知是自己新近收纳的红奴——红袖,只见红袖莲步迤逦,谷中微风袭来,身上的黑袍紧紧覆在她身上,更显凹凸有致,身形曼妙缭绕。

红袖缓缓走到绝牢外,一双俏目盯着钟进,好一会儿,才幽幽叹息了一声,道:“这绝牢不是你能来得,难道你忘了么?”钟进听得她言语中对自己颇为关心,饱含情意,登时神情激动,颤声道:“红袖,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红袖闻言身子一震,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真的是来看我的么?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钟进神色一黯,垂首道:“我知道你仍在恨我,当日情形,我也是无可奈何,才说出那番话来,若是我稍有犹豫,只怕便性命不保……”红袖冷哼了一声,道:“是么?他虽是心狠手辣,却是言而有信之人,他既然答应我不会杀你,便不会动你分毫,无论你如何回答,他都不会取你性命……”说道此处,眼圈倏地一红,声音略带哽咽,道:“亏了我舍弃自己,只想保全你的性命,你……你……”

钟进听她如此说,俊脸上一片狰狞,道:“我……我怎知道你那时……那时已经被他……,我……”红袖摇了摇头,道:“此时再说这些做甚么?你赶快退去吧,这绝牢乃是禁地,除了他,不许任何男子接近!”微微一顿,瞟了钟进一眼,连忙又将头转向别处,道:“你若再敢来此,我便……我便……”钟进身子颤抖,猛地大喝一声,泣声道:“你便怎地?你便怎地?难不成你还要杀了我么?我是对不起你,可你我毕竟……,你现在成了他的人,便忘了你我曾经的恩爱,便要为这点小事杀了我么?”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红袖身前。红袖见他一脸哀伤,涕泪横流,心中也是绞痛难忍,待得听他说完,更是泪流满面,娇躯颤抖,恍惚间,被钟进揽在怀中都不知道。一旁的钟万仇见钟进如此大胆,正要出手取他性命,忽听钟进一声惨叫,身子猛地跌了出去,嘴角血迹斑斑,脸上一片惨白,显然伤的不轻。

只听钟进一阵大笑,好似放声大哭一般,道:“你当真如此狠心么?你当真如此恨我么?也好,你便杀了我就是了,免得我活的这般痛苦!”红袖身子颤抖,眼泪将胸前的黑袍湿了一片,好一会儿才泣声道:“主人交待过了,你若是敢进着绝牢,又或是有甚么不轨,便要我取你性命!”抽搐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今天便算是给你个教训,他日你若是再敢放肆,我便……我便亲手杀了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进入绝牢,一会儿,便去的远了。钟进听她说完,忍不住伏在地上放声大哭,一边啜泣,一边喃喃自语,只是声音极低,饶是钟万仇功力精湛,也听不清分毫。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钟进才狠狠的在地上捶了几拳,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盯着绝牢的入口,看了好一会儿,叹息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钟进神情恍惚,正自向自己的房舍行去,忽地听得一人道:“乖徒儿,这才两日光景,你的胆子又打了不少么?连老子的女奴都敢碰了?”钟进听得声音,哪里还不知道是谁,只觉双膝一软,登时便不自觉的跪在地上,心中正自惶恐,垂首思量对策,忽地看到一双黑靴,出现在自己眼前,钟进身子一颤,连忙叩首,恭声道:“不肖弟子,见过师尊!”声音颤抖,哪里有半分恭敬,全是无尽的恐惧。钟万仇看着跪在脚下的钟进,心中忽地想起吐血昏死过去的段正淳,满腔的杀意,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一会儿才道:“你说为师该如何处罚你?”钟进伏在地上,脑海中各种念头电转,寻思:这次……只怕他绝不会放过我了,我……我……难道便要命丧此处么?思量了好一会儿,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偏偏钟万仇半点声音也不出,钟进只觉手脚越发寒冷,身子也渐渐僵硬了起来,心中登时一阵绝望,再也抵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猛地抬起头道:“徒儿自知犯下大错,不敢奢望师尊宽恕,任凭师尊处置!”

一番话说得甚是激昂,待得他说完时才发现,眼前竟空无一人,顿时只觉身子一阵酸软,周身大汗淋漓,微风吹来,一阵冷意。钟进愣了一下,正自奇怪,忽觉背心一痛,一股力道,顺着自己背上的经脉,瞬时攻进自己体内,接连封住十几处穴道,再也动弹不得。脑海中一阵恐惧,只道自己必死无疑,忽觉体内经脉绞痛,胸口一闷,登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且说红袖入了绝牢,便藏在暗处,听得钟进去得远了,这才瘫坐在地上,取下脸上的面具,嘤嘤哭泣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缓缓扶着石壁,站起身来,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定了定神,又将面具覆在脸上,这才向绝牢内行去。行了片刻,便来到关押秦甘诸女的牢房,红袖打量了牢内的四女,见她们正自纠缠在一处,玉体横陈,妙相万端,呼吸急促,呻吟连连,全然不知自己在一旁观看。看着四人如此形状,红袖知道四人体内淫毒发作,此刻只有无穷无尽的**,再无旁的东西,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羡慕,自言自语道:“若是我也像她们这般,便不会这样痛苦了……”正自发呆,忽听的一人道:“是么?”声音虽然冷漠,隐隐却能听出个中怜惜之意。红袖身子一震,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正端立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