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意无羁绊,偏惹利锁与名缰(六)
作者:焚琴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12

玉无暇强按下心头惊惶,安慰道:“老祖宗不必担心,师兄武功有成,想来即便伤势严重,却绝无性命之忧。更何况我师门的两位长辈此刻正在他府中,有我那两位师叔在,定能将师兄医好!”话虽如此说,玉无暇心中却是担心不已:以那人的手段,只怕赵无极此次定是伤势极重,能否脱得大难还在两说。这也倒罢了,只是那人为何要对赵佖下此毒手,他不声不响的来到汴京,莆一出成重伤,难不成他真的要开始对付天门和赵宋?

高氏眉头紧锁,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究竟是何人对佖儿下此毒手?难不成是那些个江湖草莽?不对,佖儿在天门习武多年,从未下山,又怎会招惹那些个江湖草莽?即便是无意间招惹过,以佖儿的身份,谅那些个江湖草莽也不敢如此猖狂。只是此事若不是江湖草莽所为,又能是何人,难道是……?一念及此,心中猛地一紧,脑海中登时闪过一个人的容貌,想到个中的可怕之处,高氏只觉头目森然,身子顿时一阵摇晃,一旁的玉无暇见状,脸上紧紧将她扶助,口中不听劝慰。

好一会儿,高氏才回过神来,心中盘衡一番,又瞥了康成一眼,道:“康成,官家可曾知道此事?”康成久居宫中,对这宫廷倾轧之事,也是颇知一二,听闻高氏此言,登时身子一震,想到个中可怕之处,霎时间额上便生了一头冷汗。他深知其中险恶,哪里敢让高氏看到,连忙伏地叩首,道:“官家近日来身体不适,今日退朝后便传唤宫中太医,此刻想必正在宫中静养,应当不知此事!”

高氏闻言点了点头,看了匍匐在地的康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略一沉吟,又道:“那打伤申王的凶徒可曾抓到?”康成恭声道:“据那小黄门讲,申王是独自外出时为人所伤,暗中跟随的侍卫只知申王殿下是在一家唤作清溪居的酒楼为人所伤,只是申王殿下不准他们跟随,是以并不知凶徒是何人?”微微一顿,又道:“不过那搀扶申王殿下出来之人,他们却是认得,乃是近来在市井中稍有名声的小孟尝石月,侍卫想将他擒下,却为申王所阻,而申王殿下虽是神志清醒,却对伤他那人闭口不谈。”

高氏闻言眉头微蹙,寻思道:佖儿如此行止,分明是伤他那人太过厉害,他不敢,也不能招惹!武功如此厉害,还让佖儿如此顾忌,难不成当真是他?这……这该如何是好?一旁的玉无暇也听出高氏言中深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知道她只怕想差了,偷偷瞥了高氏一眼,低声道:“老祖宗,不如让无暇去师兄府上探望一番,也好打探一下那凶徒的身份。”高氏略一思量,正要点头,忽地见宫门处远远又跑来一人,虽不如康成方才那般气喘吁吁,却也是满脸惊惶。

高氏瞟了一眼,便知是最近方跟在官家身旁的内侍,唤作童贯,待得那童贯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近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高举过头,恭声道:“启禀太皇太后,方才申王殿下派人送信进宫,圣上看完后神色大变,又将信封好,让小人送呈太皇太后御览!”高氏听得申王二字,神色微微一动,看了一旁的玉无暇的玉无暇一眼,道:“无暇,你念来给我听听!”玉无暇也颇为好奇,忙上前将信笺接过,随开,莆一看到信笺上的内容,登时神色大变,略一沉吟,道:“你二人先退下吧,太皇太后稍后自有决断!”说罢,一脸郑重的冲高氏点了点头。

童贯康成二人见高氏微微一愣,并未说话,当下又施了一礼,便起身告退。待得二人去得远了,玉无暇脸上略显黯然,低声道:“老祖宗,是圣门的圣王到了!”说着,将手上的信笺交予高氏。高氏身为后宫之主,历经赵宋三代天子,对天门和圣门的旧事,知之甚深,听闻玉无暇说道“圣门”,登时心中一震,当下接过信笺,仔细观瞧。但见信笺上写道:“启禀皇兄,今有圣门圣王做客汴京,相约臣弟师门长辈,于三日后子时,决战崇政殿。滋事体大,臣弟不敢专擅,特拟此信,请皇兄定夺。臣弟抱恙在身,不能亲往,还请皇兄见谅。”

信上字迹凌乱,显然是仓促之间,带伤写就,末了的落款“臣弟佖顿首再拜”竟全然没有章法,仿佛孩童涂鸦一般,足见其伤势之重。高氏心中即顾忌那圣门圣王,又担心赵佖的伤势,沉吟良久,始终想不出个妥善的法子,至于那约战之事,她倒不曾放在心上。想到神宗大行之时的嘱托,高氏不禁眉头紧蹙,问道:“无暇,你可知道这圣门的圣王是什么人物?”玉无暇此刻早已心思大乱,听得高氏发问,来不及思量,只得照实答道:“老祖宗,此人武功之高,普天之下,只怕唯有我门中的护法长老能够抗衡,若是他心存歹意,只怕这皇宫大内,无人能够抵挡!”

高氏听得她说道圣王武功极高,想起方才玉无暇提及自己心上人,也曾说过“武功顶好,便是我师傅也不及他”登时心中一动,忙问道:“无暇,这圣王的武功,比你那心上人如何?”玉无暇哪里想到高氏会提及此事,登时神色数变,心中盘衡了片刻,也不回答,只是道:“老祖宗,无暇曾和这圣王有数面之缘,不如让无暇去见一见他,看能否将此事化解,还请老祖宗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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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极一番惨叫,直叫清溪居中的食客惊惶失措,好在那陶应机警,谎称是家中下人旧疾突发,正在让郎中诊治,这才没惹出什么波澜。饶是如此,待得他看到赵无极脸色惨白,步履踉跄的样子,还是吓出一身冷汗。旁人不认得赵无极,他却是见过,堂堂的申王殿下,当今天子的弟弟,可不是他这等商人招惹的起的。他虽不知道楼上方才发生何事,但赵无极身上隐隐透出的血迹,却是瞒不过他的眼睛。想到个中可怖之处,陶应只觉头晕目眩,双脚发软,若非小三子眼疾手快,及时搀了他一把,只怕他便要当众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食月见了,微微一笑,道:“陶老哥不必担心,谅他也不敢生事,有我家主人在,莫说是他,便是……”说道此处,食月抬手向上一指,又道:“便是那位,也不敢动你一根寒毛的!”陶应略一思量,便领会食月所指,虽说脸上依旧有惊惶之意,眼角眉梢却已露出隐隐的喜色,食月看在眼里,微微点头,便自转身去了。雅间内此刻早已打扫干净,重新整饬了一桌酒菜,钟万仇独坐桌前,自斟自饮,倒也颇为自得。

想到三日后的一战,心中一阵激动,忍不住食指叩桌,咄咄作响,脑海中却想起扫地僧提及过的薪火长老来:“天门上下,想来也就那薪火长老值得我全心全意一战了,待得除去此人,我便开始修炼那《万劫魔功》,等我神功大成,这普天之下,还有何人能够阻我?”恍惚间,忽地想起为了成全自己而死的无崖子,以及苏星河童姥等人,钟万仇心中登时一暖,喃喃道:“老家伙,你对我的恩德,我始终铭记在心,虽说你无意光大圣门,不过我能为你做得,也只有这些了……”

自斟自饮,偏又胡思乱想,不消片刻,原本酒量不错的钟万仇便觉头脑一阵昏沉,他一身修为登峰造极,且食月正在门外守卫,倒也不担心有人趁他酒醉不轨,当即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昏昏沉沉之间,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听得一个女子道:“你便是石月吧,你家主人可在房内?”声音娇柔,婉转动人,煞是好听,钟万仇虽是头脑昏沉,却听得出这声音颇为耳熟,但听食月道:“原来是玉小姐,我家主人正在房内休息,不知玉小姐有何要事?”

钟万仇听得“玉小姐”三个字,登时猜到来人身份,不是那玉无暇还有何人,心念一转,便猜到她的来意,当即坐起身来,扬声道:“无暇是么?你的来意我已知晓,相见争如不见,你还是走吧!”只听房外一声娇叱,食月闷哼一声,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白衣女子正满脸怒意的冲进门来,正是玉无暇。钟万仇看了她身后的食月一眼,见食月脸色苍白,显然受了内伤,当即眉头微蹙,抬手便是一指,一道指力登时点中食月的膻中穴。食月身子一震,脸上顿时恢复了些许血色,忙不迭的跪在地上道:“多谢主人赐功!”

钟万仇点了点头,冲食月使了个眼色,食月最是玲珑剔透,当即施了一礼,便从房外将房门掩上。钟万仇打量了玉无暇一番,忽地笑道:“无暇如此怒气冲冲,可是为了你那师兄?”方才玉无暇正在气头上,并未注意钟万仇的称呼,此刻听得他唤自己“无暇”,登时俏脸一红。白了钟万仇一眼,随即便恢复正常,叹息一声,道:“我那师兄虽是莽撞,毕竟是皇室子弟,你又何苦下此毒手?”顿了一下,又道:“那生死符究竟是什么武功?怎会如此歹毒?”

钟万仇袍袖一挥,一道暗劲涌出,正对着他的那张木椅,登时自行滑开,钟万仇瞟了玉无暇一眼,笑道:“坐下说话,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玉无暇听得他言辞如此暧昧,登时俏脸羞红,想起钟万仇对她那般轻薄,心中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恨是怨,又或是旁的什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便即行到木椅前坐下。钟万仇看着玉无暇国色天香的容貌,没来由的想起遇仙阁的白素心,心道:若论容貌,这世间只怕也只有白素心能和她相提并论,只可惜白素心年岁已长,不如她这般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