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英雄会(一)
作者:向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464

走出黑风林,天已渐渐黑了下来,他们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处城镇,于是加紧赶路,天尚未全黑,二人已赶到了离此镇不远的一家客栈——兴隆客栈。

二人要了一个房间,又在客栈的一个较暗的角落里坐下,要了两个菜,两坛酒,吃喝起来。

酒,能乱性,但却可以使人忘记许多事情,只要一醉,什么伸仇大恨,爱痴苦痛,皆可抛之脑后。

李啸龙酒喝的恨快,它酒量甚豪,但此刻几杯酒下肚,竟已有些醉意,酒,并没有什么太多不同,但心情却变了,一路上不停的赶路,在颠簸之中,他无法多想,现在,他坐在这里,定了下来,几杯酒下肚,脑中不自禁的又想到了那个月圆之夜,他在流泪,泪水,只能王肚子里流。酒,已不知是什么味道了,他只感到眼前已越来越模糊,突然间,眼前的景象变了,他仿佛置身在一个房间里,房中满是红的桌布、红纸、红蜡烛,而贴在墙上、窗上的红纸上有个大大的双喜,一转头,新娘正提着红盖头,坐在床沿,他缓缓走过去,揭开了盖头,“是玉儿”他心中轻轻的道。他望着美丽的新娘,眼中充满了温柔的眼光,而新娘却一直害羞的低着头,忽抬起头来,四目交对……突然,画面又变了:自己正焦急的等在一间房外,突听到“哇哇”的啼哭声,他冲了进去,一个接生婆模样的老妇对他道:“恭喜李大哥,是位千金。”他抱起孩子,又向妻子望去,只见妻子脸色虽很苍白,却是满脸的喜悦之意……突然,画面再次改变:一个月亮很圆很圆的夜晚,妻子安详的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走出门外,满村的人都倒在血泊之中,突然,倒在血泊中的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慢慢站了起来,从四面八方一步步向他逼来,口中似乎还在叫道:“是你连累了我们,还我们命来……”李啸龙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李啸龙从梦境中惊醒,只见李剑英正拍着自己的肩膀,道:“师父,您没事吧?”李啸龙一抹额头,满是冷汗,苦笑道:“没事……”

正在此时,店门口又走进来两个人,这两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人的左额上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刀疤,李啸龙一眼就知来人是“鲍氏双英”,有刀疤的是哥哥鲍文英,另一个则是弟弟鲍文杰,只听鲍文英冲着掌柜的叫道:“快,快,准备两间上房,好酒好菜快快上来,***,今天算是你运气好,我们今天是赶不及到镇上了,只能来照顾你的生意了。”那掌柜的连连道谢,忙吩咐小二去办,对鲍氏双英极为恭敬。

鲍氏双英在大堂中间一个桌旁坐下,李啸龙与这二人有过一面之缘,自己名声太响,怕被二人认出,回转过头,背对着鲍氏双英,那鲍文杰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看到李啸龙这边时稍有停留,但目光最终还是移开了,显然并未认出李啸龙来,李啸龙师徒装扮的很普通,既不华丽,也不破旧,只有这样普通百姓的装扮才真正不会被注视。

待酒菜齐上,鲍氏双英已开始谈了起来,李啸龙只是闷声喝酒,一开始也并未留意二人的交谈,待听到鲍文硬说道:“此次一年一度的英雄会不知有什么内容?”李啸龙心中一动,这才想起一年一度的英雄会即将举行,英雄会是由河北有名的巨富郑德隆举办,而郑德隆的“仁义会馆”便在离此不远的镇上。郑德隆天生爱武,但资质不佳,那些名师皆不肯收他,因此他只得四处求学,所学甚杂,在他暴富之后,便开了这家“仁义会馆”,招揽了一些武功高强之士,近年来更是举办了这一年一度的英雄会,凡是受邀之人,均是在江湖中有一定名望的,以李啸龙的威望,自然每年都是首要的受邀之列的,而鲍氏双英今年却是初次受邀。

只听鲍文杰接道:“听说今年可能要联络武林,追查沧云龙与张万诚一家惨死之事……”李啸龙听到张万诚竟然也遭灭门,自己二人连日赶路,竟未听说有这等事,只听鲍文英道:“这张万诚也算是当世一流高手了,又是富甲四方,庄客无数,怎的竟会被害?”鲍文英道:“听说他死时毫无察觉,凶手形如鬼魅,只一掌便将他打死,据说……”忽压低声音道:“据说凶手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宋玉清!”

“宋玉清!”李啸龙听到这三个字时大惊,心中极为复杂,鲍氏双英随后说的话也没心思听下去,当下向李剑英使了个眼色,示意回到房中。

回到客房,李剑英问道:“师父……”未等他说完,李啸龙打断他道:“不必多说了,王元霸的事咱们先放一放,明天便是英雄会的会期,咱们便去看他个究竟,今日天色已晚,早点睡吧!”也不待李剑英回答,和衣倒在了床上。

李剑英知师父定有难言之隐,也不多说,吹熄了油灯,也和衣而睡……

第二天,将近午牌时分,师徒二人已来到仁义会馆前,那仁义会馆建的极有气势,并不如万云山庄那般奢华但却显得更加气派,似乎还透着凛然正气,此刻大门敞开,参加英雄会的人络绎不绝,向门内走去,遇到相识的便相互寒暄,不识的就点头致意,很是热闹。

李啸龙与李剑英早已换了装,他们没有请柬,但这英雄会本不禁出入,只是有请柬的郑德隆会隆重接待,师徒二人于是混在人群里走了进去,守门的庄仆也没认出二人,二人各取了个假名。

此刻大堂之中更加热闹,有百人之多,这些都是被邀请来的,都是在江湖中颇有名望的,其中也不乏一流高手。

过了一柱香工夫,一名衣着华丽的庄仆来到大堂,高声道:“馆主到……”整个大堂顿时都静了下来,望向门口……

只见一名四十上下的男子从边门缓步而入,这男子身形微胖,肚子微凸,脸上表情极为庄重,看起来颇有正气,这当然便是仁义会馆的馆主郑德隆,只见他来到大堂正中,扬手向大堂中人一揖,朗声道:“感谢诸位豪杰赏光来赴这英雄会,郑某这里有礼了。”说罢又向群雄长揖为礼,群雄纷纷还礼道“馆主客气了……”“不必多礼”

待群雄静一些,郑德隆道:“今年这英雄会仍与往年一样,分为三项:游园、论武、英雄宴,诸位远道而来,便请来到偏厅休息片刻,再由下人带诸位到园中游览,今年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年在下新收了四名婢女,分别粗通些琴棋书画,还请诸位方家指教一二。”说罢一拱手,道声“请”,便从旁门走了出去。

这偏厅也是极大,可容纳四五百人,群雄来到这里一一坐下,又开始谈论些武林故事(故有之事),李剑英与李啸龙二人则坐在偏厅的一角,李啸龙简略的将与会的成名的武林人物以及这郑德隆的来历、威望等讲给李剑英,这其中大部分武林人物李剑英均是只闻其名而不识其人,李啸龙这一讲,他遍将这些牢记在心。

群雄正说之间,只见一青衣小婢从门口走了进来,这小婢约莫十六七的年纪,并不算得太美,但身形苗条,眉宇之间也颇有神,气质极佳,这小婢并无忸怩之状,只听她脆声对群雄道:“主人已经吩咐了,命婢子带诸位英雄游览全园,诸位请随婢子来。”这小婢不卑不亢,面对这许多雄踞一方的豪杰却毫无惧色,也没有少女应有的羞涩,群雄不禁为她所吸引,目光都望向她,那小婢看到这么多人看她,也没有不好意思,笑道:“婢子长的丑,有什么好看的?等一会婢子带诸位要看的四位姐姐,那才是真正的天仙一般的人物。”这小婢非但不丑,且可算得是美人。群雄中许多人听了她的话都不禁开始想象那四大婢女如何的美貌,有的已迫不及待想走了,李剑英不知为何,并未去想那四大婢女的样子,而是在看这小婢若论美貌,这小婢不如师妹李月玲,但不知为何,他对这小婢却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正在此时,旁边李啸龙忽道:“像她……真的像她……”李剑英奇道:“像谁呀,师父?”李啸龙忽又道:“不是,不是她……”李剑英大奇,不知师父所说的“她”是谁,此时李啸龙心中道:“不是,只是有点像,她哪儿有‘她’那般美丽,差的远了……”

那青衣小婢已走在前面,群雄随后而出,李啸龙师徒二人也随在人群之中,当然,也有一些不想去的,便留在偏厅,看起来是为明天的“论武”保存精力。

这郑府的花园建的既有气势,又雅致别具,群雄之中也有诸多文武全才之人,看到这里的布置均赞叹不已,而在这里,也留下了许多当朝的文士显要的足迹,更使这里成为名扬天下的花园,是郑府的一大宝藏,据说连当今皇上也曾来此一游,并赞赏不已。

群雄大多只知舞枪弄棒,肚里没有多少墨水,既看不出这花园布置有什么好,也看不出当朝名家留下的墨宝的精妙之处,那小婢一直在前领路,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的景致,有几个客人实在听不下去,已经哈欠连连,当下道声“失陪”便回偏厅去了。

再好再美的东西看多了也就厌了,这是大多数人的心理,这郑德隆当然也明白这个,因此请高手匠人专门布置这郑园,这郑园的景物每年不同,春夏秋冬四季每季也不同,以使每年都能有新意,每年都能吸引一些达官贵族的眷顾。

李啸龙师徒读书虽不多,但却也喜欢欣赏美景,因此颇有兴趣,那小婢的解说也十分精彩,还不时引来众人的笑声。

那小婢突然指着此园的今天的另一座花园的入口,道:“那边的园子是今年新建的,里面的景观更加别具匠心……”顿了一顿,笑道:“更重要的是,里面便是那四位姐姐的献艺之处,侍琴、侍棋、侍书、侍画,个个貌若天仙,技艺高超,不少王公贵胄争欲一见而不可得呢。”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听到此,大多数“英雄”已是按捺不住,急于一见这“四大美人”。

见那小婢不再说什么,许多“英雄”已向那园中奔去,那小婢却并未跟去,李啸龙突叹了口气,转身欲循原路而回,被那小婢看见,不禁有些奇怪——不知为何这二人听了她的话非但不奔过去反而竟要回去,忙叫二人道:“两位侠士请留步。”看见李啸龙并未回头,忙奔上去,又说了一遍,李啸龙这才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姑娘有何见教?”那小婢道:“不敢,只不知两位侠士为何听了婢子的话反而要回去?这‘游园’实则才刚刚开始。”李啸龙道:“我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休息……”说罢不再理她,大步往回走,李剑英望了望那小婢一眼,加紧脚步跟在师父后面。

李啸龙忽转身对李剑英道:“剑英啊,你如有兴趣就去看看吧,年轻人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李剑英忙道:“步,我不去。”李啸龙呵呵笑了笑,道:“没关系的,去吧,师父这里很好。”李剑英道:“那师父您……”李啸龙道:“我只是有些乏了……”

看李啸龙神定气闲的样子,谁也不相信他是“乏了”,是的,他的确“乏了”,他的心已“乏了”,因为他不时的回忆起他的爱妻,以及那段快乐的日子,又想到那生死未卜的女儿,以及那段共享天伦的时光……但现在,这些都已成过去,都已破碎了,剩下的,只有深深的记忆,在回偏厅的路上,他感到越来越乏了……

李剑英并未再说什么,他理解师父此刻的心情,因为自己也有类似的心情,他知师父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他承载的太多了,望着李啸龙的背影,李剑英也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那另一座花园。

那小婢十分高兴,与李剑英走在一起,李剑英偶一转头,看见小婢浅浅的一笑,也抱以一笑。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着,李剑英自称叫李矛乙,那婢子姓凌,名雪儿,这雪儿虽是一名婢子,但李剑英丝毫不以为意,雪儿叫李剑英“李大哥”,李剑英就叫她“雪儿”,二人渐渐的聊了起来,这雪儿虽比李剑英小,但懂的事却是不少,李剑英与她是越来越投契,不知怎的,二人心中都渐渐的有了些异样……

李剑英问雪儿道:“你怎么会给郑家当丫鬟呢?”雪儿一呆,随即黯然道:“唉,我本是个孤儿……李大哥,你不会嫌弃我吧?”李剑英也黯然道:“怎么会呢,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是个孤儿……”雪儿奇道:“那刚才那位大侠是你的……”李剑英道:“那是我师父,我从小就被师父收养,教我做人,教我武功,我没见过亲生的父亲,但我感觉,他就像我亲生父亲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李剑英竟会对这小丫鬟雪儿毫不隐瞒身世,雪儿听了后,道:“真的吗。但我看的出来那位大侠真的对你很好,你们就像亲父子一样!”李剑英问道:“你是怎么来到郑府当丫鬟的?”雪儿想了一下,道:“我被一对夫妇收养,几年前他们死了,欠下了不少债,我辗转被卖到这里为婢。”她说这话时转过了脸,李剑英没看到她的表情,李剑英叹道:“原来你的命运比我还要苦……”

二人正谈之间,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几声琴音,琴声忽而低转悠扬,忽而高亢雄浑,忽而似静夜私语,忽而如霄汉直冲,忽而慷慨激昂,忽而又柔情似水,高起低落,错落有致,极为动听。

雪儿一笑,道:“李大哥,你们可真是有耳福了,侍琴姐姐弹的这首曲子可是她亲自谱曲,专门为这英雄会而作的“英雄柔情”曲,今天可是她第一次为郑府以外的人弹奏呢。”

二人来到声音之源,见到一座假山旁有几级石阶,通向一亭,此亭建在小丘之上,这亭子也极为雅致,亭上一匾,曰:“伯子亭”,是借伯牙子期的典故。亭旁围着许多人,看来大多都是懂些音律之人,死也能听出曲中之意,均自凝神倾听,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没有人有哪怕抬抬头的意思,连动都不想动,犹如定住一般,四周也很静,除了琴音在回旋,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李剑英与雪儿悄悄走到亭边,也没有人发现二人的到来,因为琴音仍在他们耳畔回响,忽然,其中的一段琴音透过李剑英与雪儿的耳朵传入二人的心里,二人都不禁望向对方,心中不禁有些奇怪的感觉……

亭中坐着一位少女,一位正在抚琴的少女,穿着淡青色的连裙,颇为素雅,此刻她的眼睛并未望着古琴,而是望向远方,似在等待她的“英雄”的归来,她目光所向,没有人挡住她的视线,似是因为没有人敢正视她纯美的面容。

少女的手指在轻柔的拨动琴弦,美妙的旋律便随着手指间的空隙飘了出来,竟分不清宫商!琴声几个转折,又转低扬,似在哭诉,接着,漫漫停下来了……不过,琴音虽停了,而这种旋律,却经久未绝……

等到群雄回过神来,月亮竟不知何时占据了夜空,竟已到了晚上。只见那亭中少女站起身来向群雄福了一福,莺声道:“献丑了。”

正在此时,人群中缓步走出一人,此人一身白衣,书生打扮,却听他仰天吟道:“伯子亭中闻天音,余音回梁终不绝。英雄孤胆雄天下,怎解柔情儿女意。”

那少女便是侍琴,只见她朝那白衣书生一衽,道:“公子过誉了,公子能听出婢子曲中之意,想是此中高士,敢问公子大名?”那白衣书生走上几步,借着月光,只见他模样俊美,一脸英气,他向侍琴一揖道:“不敢,小生左文琦,刚才实是有感而发,倒有辱小姐清听了。”侍琴笑道:“公子言重了。”

侍琴倒没什么,群雄听到“左文琦”时却均各一震,不曾想这个文弱的书生就是出道不久就以一把玉扇击败了江湖中许多成名人物而名震天下的“玉扇书生”左文琦,不禁都将目光转向他,议论纷纷。

李剑英也是颇为震惊,连沧云龙这样的成名一流高手也曾败在他的手下,不禁向他多看了几眼。

雪儿见李剑英呆呆的望着亭中,以为他为侍琴的美貌而看呆了,当下:“笑道怎样,李大哥,我们的侍琴姑娘很美吧?”:‘又道比我这丑丫头可美上百倍……”说着神情又有些黯然,李剑英回过神,急道:“不不不,怎么会呢。”雪儿强笑道:“算了,事实本来如此,我不会在意的。”她说不在意,但李剑英却看的出来她心情不佳,当下突举起右手,指天誓道:“上天为证,在我李剑英眼中,雪儿你真的很美,美极了!”雪儿先是一呆,随即害羞的低下了头,而李剑英见此也是大窘,也低下了头……

两人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并肩而行……

良久,李剑英道:“雪儿姑娘,我……我有些累了,我想先回去了。”雪儿道:“那……那好吧,李大哥,你早些歇息吧,明日也好有精神参加‘论武’。”李剑英道:“我和师父都不会现身出手的,我们……”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不能和雪儿说的太多,毕竟少一人知道会更好一些,当下对雪儿道:“我走了,再见。”说罢转身向来路而去,刚走两步,雪儿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叫道:“等一下……”李剑英闻声而住,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雪儿此刻忽显得颇为紧张,四下望了望,见四周无人,便对李剑英悄声道:“李大哥,你千万要仔细听。”顿了一顿,又看了看四下的黑暗处,才道:“郑……我家主人最近似乎有些奇怪,好象他正与一个神秘的……”正说到这里,忽听远处有人在喊:“雪儿,雪儿,主人叫你。”雪儿忙住口,只得对李剑英小声道:“总之,李大哥,你和你师父要多加小心。”说罢提高声音道:“这位少侠沿此路一直往前就可以回到偏殿了,少侠请多留意‘周围’即可。”李剑英会意,道:“多谢姑娘指教,在下告辞。”说罢转身而去。望着李剑英的背影,雪儿眉宇之间露出了几许惆怅……

李剑英回到偏厅,看见师父正闭目养神,旁边有几人正摆开架势,习练武功,其他一些人则闭目养神,好似胸有成竹。似是知道李剑英回来了,李啸龙睁开双眼,向李剑英使了个眼色,李剑英会意,二人离开了偏厅,认清方向,离开了郑府。

二人回到客店,关上门窗,李啸龙叹道:“剑英啊,咱们可是危机四伏啊!”看到李剑英询问的目光,接道:“刚才我到郑府四处看了看……”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我发现了许多暗器机关,还有许多对付外敌的诸如鱼网之类的器物,本来装些这个也很正常,只是他们却准备的太多了,只怕将与会之人全部抓住也足够了,因此我想他们定有什么阴谋,好象随时要对付咱们这些人,他们好象已经认出我了,只怕会……”李啸龙忽然住口,叫道:“谁?”只听“呼”的一声,一个黑影已渐渐消失在黑夜中,二人怕有埋伏,并不追赶,李啸龙道:“看来我们已被他们盯上了,这里已不安全,咱们走……”二人先后出房而去……

这里是个荒僻的祠堂,已经相当破旧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人经过,更不会有人进到里面来,此处离镇子也不算远……

师徒二人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便在里间收拾出一块地方来,又找来干草等物,铺在地上。李剑英道:“我来守夜吧?”李啸龙道:“不必了,这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倘若有人来……”说到此便住口了,倒头睡下,李剑英明白若有人来很远师父就能察觉,当下也躺倒睡了。

躺在草床上,李剑英用双手抱着头,望着窗外满天的星斗,万千思绪,也不知从何想起,“好久没见到星星了,上一次这样看星星,还是与师妹一起的时候……”那次,李剑英师兄妹二人一起来到后山坡上,青青的草地,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夜蝉的叫声,以及远处田间传来的夜鹰的叫声,二人便躺倒在草地上,倾听着这些美妙的声音,望着天上闪烁的群星,说着自己知道的古老的故事,直到山坡下师母的声音传来,二人才回家睡觉……

现在,这些全都没有了,连家都没有了……李剑英的眼中已闪现了泪光,他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他有时真的想到了放弃寻找凶手,放弃报仇,“命运是如此不公”“为什么偏偏要我承受这样的痛苦”这些言语,在心中已想过无数次,但换来的只有无数次的慨叹、无数次的悲伤,但他并没有放弃,因为,他还有师父——一座无比高大的重重的靠山,支撑着这一切。李剑英侧头望了望师父一眼,师父,仍然是那么安详,神态并无变化,但,李剑英突然发现,正处在壮盛之年的师父的两鬓边,却已有几缕华发袭了上来,李剑英突然醒悟,似乎明白了许多事情,于是他噙着泪水,默默的为师父将白头发一一拔下,收在自己的手帕里,放入怀中……

而此刻,李啸龙的泪水也顺着眼眶落在地下。这个黑夜竟如此漫长……

但是,明天始终是要来的!

早晨,李剑英已是神采奕奕,脸上还带了几许笑容,改了装,与师父并肩朝郑府而去……